第252节

“是吗。”

黎笑了一声,“那你也别去什么炉子里了,直接来找我吧。”

“干嘛,你要用你的羽毛送温暖吗?”

“哼,我给你烤熟就不冷了。”

第136章

苏陆展开神识的那一刻, 就能捕捉到整个殿堂内的所有灵力波动。

从熊熊燃烧的赤冥离火,锻空炉上嵌合的咒文,再到下方隐藏的法阵, 每一个细节都被纳入感知范围内。

那些酷似血水的液体里,同样蕴含着浓郁的灵力。

但那确实不是血。

她掏出玉简, 发了个简短的消息, 表示自己已经抵达目的地,又顺便问了一句池子里都是什么。

慕容冽很快给出了回复,表示那只是一些灵植和稀矿的混合溶液。

它们在被熏蒸滚烫的环形金属沟池里,因为高温而不断翻腾煮沸。

苏陆感受着周围灵力的流动,确定这里并没有什么陷阱, 然后一边看着玉简, 一边走到那沟池旁边蹲下。

她一手撸起袖子, 一手蘸满了粘稠的液体,在胳膊上画了几个简单的咒文。

这是锻空炉的开启咒文,通常要画在武器上。

——虽然炉中火焰看似是无时无刻不在燃烧, 但如今她看到的锻空炉也并非被完全激活的状态。

至少慕容冽是这么说的。

听上去他对这座炉子的了解颇多,无论是路线还是进入和启动方式。

苏陆依稀记得她曾和师父说起过陷冰山的事,当时她曾猜测他是九大门派的弟子,慕容冽并没有正式否认过。

更何况寸晖甚至能当钥匙来使!

她不太相信任何一把仙器都可以那样开门。

所以他以前是万剑宗的弟子吧。

苏陆这么琢磨着, 心里忽然浮现出一个诡异的联想。

但她不能确定那是不是真的——大门派里的阴私颇多, 各种各样的缘由被迫或者主动离开宗门的比比皆是。

除了少数情况, 大多数时候, 门派都不会主动去宣扬这些事, 因为都被视为丑闻。

她在闲暇时间和炼石堂的前辈们聊天, 都听了不少类似的传闻。

从另一个角度说, 她知道慕容冽肯定和万剑宗有仇, 他一定和这个门派有所牵扯。

那他可能是万剑宗的人,也可能是武神山三千仙门中的一支,因为那些小门派的修士,其实也是在万剑宗的管辖之下。

他们肯定也能了解诸多万剑宗的事,至少比武神山外面的人知道得多。

苏陆压下混乱的思绪,走向了正中央的锻空炉,站在炉鼎的正前方,将画满咒文的手臂伸进了圆孔之内。

炉子内依然翻腾着黑红的真火,热意汹涌而来,炙烤着皮肤骨肉,一瞬间仿佛要将血液都蒸至干涸。

透过孔洞的一点缝隙,她望见胳膊上血红的咒文被火焰映亮,发出明耀的光辉。

然后整个炉子的内腔和外壁上,同时浮现出千百个相连的咒文,互相勾连着射出一片刺目的血红光芒。

她抽出手臂,看着面前的炉子外壁缓缓打开,露出了可容一人通过的裂口。

苏陆抽出挽发的银钗,任由满头青丝散坠垂落下来,又扯下其余的首饰,和外衫一起塞入手镯里。

她将手镯放在入口一侧的台阶上,然后回身迎着扑面涌来的热浪,迈入了张牙舞爪的暗色烈焰之中。

耳畔回荡起一阵阵烧噬声,火苗撕扯着空气,瞬间焚化了单薄的里衣,又攀上散开的发丝。

苏陆站在熔炉中心,积蕴的灵力从金丹内喷薄而出,没入四肢百骸间,强化着每一寸骨骼血肉。

原先罩在身躯之外的护体灵力,此时正在慢慢撤去。

在锻空炉被彻底激化后,埋藏在平台下方的法阵,也完全运转起来。

平台之下设了一副精巧的机关,她听见一侧隔板倾斜而下。

灵植特调的炭料落入火中,散发出阵阵奇异的香气,以及丝丝缕缕顺着火门弥漫进炉内的灰白烟雾。

雾气很快被暗红的火焰扯碎,但鼻腔里也开始贯入硝烟的气息,热意如同插入咽喉的烙铁。

苏陆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护体灵力完全消失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陷入了极度的痛楚之中。

——她并没有受伤。

至少身上没有出现任何肉眼可见的伤势,但那种被炙烤的疼痛源源不断地扩散着。

体内的所有水与血,仿佛都在一瞬间被蒸干。

理论上说这是必要的流程,而且任何人在锻空炉里都不会感到享受。

但她仍然痛苦不堪,甚至想要用法术令自己直接昏睡过去,就像麻醉结束醒来手术就完成了。

不。

……她不能这样做。

就算没有生命危险,她也不能让自己在静心宫的后殿里睡过去。

只要保持清醒,纵然是有人靠近,她也可以试着逃走,就像上一个入侵这里的妖族一样。

如果她想像是妖皇一样,保持那种似睡非醒、能够与外界感知交互的状态,那对于现状就不太有缓解。

因为那主要是用于恢复和休息,不是用来屏蔽感受的。

不行。

苏陆伸手扶住了内壁,手掌立刻传来撕心裂肺的灼痛,然而皮肤却并未损毁。

她已经完全沐浴在黑红烈焰之中,经过法阵提炼,赤冥离火那特殊的力量,完全渗透进体内。

苏陆难受地呻|吟了一声,强行凝聚精神,勉勉强强进入了内视状态。

这一刻,她的视界里出现了皮肤之下的身躯。

她“看”到了体内的所有经脉脏器,肌肉骨骼。

这一切都被灵力无数次强化过,有着难以想象的密度和韧性,在被破坏后重塑的速度也远超常人。

然后,在那些密密麻麻的血肉组织之中,她找到了不属于自己的灵力。

那是与这具身体已经完全相融的诅咒,像是混入清水中的墨滴,又如同恶毒的根茎牢牢扎入所栖身的土壤。

她看到那些象征着外来恶力的光点,正在闪烁动摇,正在被无情的火焰撼动。

——对。

毁掉它们。

赤冥离火焚烧着血肉,只会带来疼痛,然而当它触及到那些不属于这具身体的灵力时,就会将它们净化。

但这需要一个过程。

苏陆只能继续煎熬下去。

“说点什么。”

她头痛地道,“让我想点别的事。”

“你选了最让自己难受的法子。”

脑内随即响起低沉的声音。

“我选了相对而言最简单的,如今机会正合适,在最短时间内能够达成所愿——”

苏陆喘了口气,“你不懂那有多难受。”

黎轻哼一声,有些嘲讽地道:“那一定很疼吧。”

“废话。”

苏陆说完又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咳,或许没有你在陷冰山里那般难受,也不会持续那么久,但它影响了我,生活,交际,让我无时无刻都——”

紧张。

愤怒。

恐惧于他人的触碰,无论是出于善意还是恶意。

她要彻底脱离这一切,因而忍受这难以想象的苦楚,任由赤冥离火的无情烈焰焚烧元神和肉身。

当那疼痛达到巅峰时,恶咒残留的灵力,也已经被毁去了大半。

她疼得跌倒在地上,浑身抽搐着变化了形态,黯红的火光肆虐着,舔舐着漆黑光滑的鳞片。

巨蛇在火海中扭动翻滚着,坚韧的身躯撞击着熔炉,尾巴胡乱抽打在滚烫的内壁上。

苏陆的精神也开始错乱,不断在妖身和人形之间变化,有时又保留着一半一半的状态。

“哇。”

她心情复杂地感慨道,“我曾经以为人身蛇尾比较舒服,如今我发现反过来也挺好的,就是可惜我的手没了。”

黎似乎有些想笑,半晌叹息了一声,“……等你清醒了,我会让你再听听你说的这些话。”

“啥?”

苏陆下意识反问道,“怎么你还能录音么?”

“……嗯?”

“别理我,我不太清醒。”

苏陆试图拍拍脑袋,却发现自己没手,一怒之下再次变化了形态,也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子,总之至少是有胳膊的。

她扯着自己的头发,“我没受伤,甚至毛都没掉,为何会这么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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