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小院,晚风习习。
钟离晏换上一件短汗衫,手里举着一根木棍,目光向前,身体前倾,双腿屈躬呈马步状。
顾清歌板着一张小脸,老气横秋的绕着钟离晏,不时拿手里的小细棍指指点点。
“肩膀挺直,腹部收紧。”
眨了眨眼睛,钟离晏在小清师父的指导下乖乖照做。
连打三遍简单的棍法,背上大汗淋淋,钟离晏丢下木棍,清凉的夜风穿堂而过,积聚在胸腔郁气一扫而空,感觉每个细胞都得到升华,畅快至极。
旁边,小姑娘的表情有些迷茫,她盯着钟离晏,语气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我就给你演示了一遍,你就记住了?”
“侥幸而已,我天生记忆力比较好,过目不忘,”钟离晏笑着回答。
其实这主要是因为上次加点之后,五感得到强化,看过一遍的东西都能记得......要是上辈子能有这种能力,他何至于......
拿汗巾擦了擦身上的汗,钟离晏继续问道:
“我觉得练得比较熟了,还需要再来几遍吗?”
摇了摇头,顾清歌指着地上垒起的一叠砖石:
“你用力,试试劈一下这个。”
木棍划过空气,夹杂着呼呼风声,干脆利落的撞上朱红色的砖石。
啪!
巨大的击打声中,木棍成功与砖石同归于尽,遍地狼藉。qula.org 苹果小说网
好强大的臂力......顾清歌睁大眼,几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她唰的看向钟离晏,目光炯炯。
能拥有这样惊人的力量的人,怎么会是普通人?!
这力度......至少也是已经锤炼完筋骨脉络之后,才能抵达的力量吧。
顾清歌心里激动的怦怦直跳,蒙生出一种想要把钟离晏拐去天外天的冲动,这样过人的天资,不正是如今正求蓬勃发展的天外天急切需要的吗?
再加上她对钟离晏也很有好感......
顿时,她目光变得有些炽热。
钟离晏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他不知道顾清歌心里的那些小九九,还以为自己身携重宝被看了出来,当下战术性轻咳,掩饰道:
“那个,我这天生力气比较大,一时没控制好......”
声音戛然而止,钟离晏惊讶的看到,顾清歌直接握住他的手腕,柔软的身躯覆盖在自己身上,玉兰香气扑鼻而来。
小姑娘什么也不说,漂亮的桃花眼就那么直勾勾的望着他,带着几丝执拗,钟离晏喉头不自觉吞咽。
“我......”
吱嘎。
青石小院木门被突然推开,清风一身长工打扮,大呼小叫着:
“公子,清风不辱使命,终于......”
院内一片死寂。
只有夜风徐徐吹过,混杂着杏花的芬芳,透骨的香,但清风只觉得,透骨的凉。
僵硬的扯出一个笑,看着院内刚闪电般分开的男女,再看向公子凛冽目光里酝酿的暴风骤雨。
“你,跟我过来。”
目送小姑娘惊慌逃离的背影,钟离晏的声音如同数九寒天那般冰冷。
清风哭丧着脸,带着一种即将奔赴刑场的决绝,失魂落魄的跟在钟离晏身后。
......
屋内。
听完清风刚打探来的情报,钟离晏陷入良久的沉默。
公输瑛的母亲是公输老爷子的第一个妻子,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那时公输老爷子还没有发达。
随后,公输瑛就被公输老爷子送去了老家,直到两年前才把他叫回来。
公输老爷子发达后,娶了当地名门之女,两年后生下公输成。公输成是名义上的嫡子,自小备受宠爱。
微眯了眼睛,钟离晏提笔,在平整的宣纸上,依次写下公输老爷子、公输瑛、公输成三个名字。
想整理出案件头绪,首先要明确黑衣人的动机。
黑衣人杀了公输老爷子,那说明公输老爷子有什么事情,让黑衣人在这个特殊的时间段,不得不痛下杀手。
同样,黑衣人也可能是深思熟虑,才特地挑选了京察的这个特殊时期作案。
毕竟黑衣人的作案手段来看,公输府与往日并无太大异样,不必非要选择哪一日动手。
那问题就来了,黑衣人的动机,到底是什么?
钟离晏目光下移,停留在公输瑛和公输成两个名字上。
纤长的指尖点在公输瑛三个字上方,钟离晏口中喃喃自语,把自己代入公输瑛这个角色。
如果我是公输瑛,出生时母亲生我而亡,父亲不喜欢我,把我丢在乡下,直到成年后才想起我,领我回家。
但是,等我心心念念回到久未谋面的父亲身边时,才发现,他已经事业有成,娶了新的妻子,还生了一个儿子。
而现在,父亲年纪大了,自己不是嫡子,又不被后母所喜。
我杀了父亲,因为他生而不养,宠爱幼子,如果公输夫人没有出现,那么我才是嫡子,是这个公输府名正言顺的下一代继承人。
而不是现在这样,一个庶子,在府内看人眼色,被弟弟欺辱。
刚才模拟太投入,案桌上的一本簿册被钟离晏扫落到地上,把他从虚幻的世界中拉回。
下一个,公输成。
闭上眼睛,进入状态,再睁开时,钟离晏已然代入公输成这个角色。
如果我是公输成,在公输瑛没有到来之前,是父亲唯一的儿子,万千宠爱于一身,是板上钉钉的继承人。
然后公输瑛来了,他不但分走父亲的关注,还参与到公输府木行的经营当中。
凭什么?!
所以,我杀了父亲,公输府是我的,哪怕是府上的一粒石子,也统统是我的。
公输瑛,他不配!
啪!
见钟离晏情绪再次激昂,清风默默把地上的簿册捡起来,又用力摔到地上。
钟离晏从模拟中惊醒。
摩挲着下巴,这么看来,公输老爷子的两个儿子都有嫌疑,但这怎么看,都是公输成嫌疑更大些。
案件的关键还是归拢到黑衣人身上。
“我能解释黑衣人的由来,但还是有一点说不太通。”
“如此精妙的作案手段,真的会是他想出来的吗?”
公输瑛......公输成......黑衣人......京察......
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一个推测在钟离晏脑海浮现,“啊,难道是......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如果是这样,那所有的一切就都能解释的通了。”
他随即又皱起了眉头:“作案时间选的绝妙,要是寻找证据,怕是来不及了......”
清风看着魔怔般的钟离晏,怯怯问:
“公子,你想到什么啊?”
将桌上的宣纸揉成一团,抛入奓斗,钟离晏恢复成往日的神情,看着清风,话锋一转:
“今晚你看到的事,不准往外说,尤其是我父母那里。”
“当然当然,”听到这话,清风身形一颤,忙不迭的保证道。
......
翌日。
钟离晏照常早起,临走时,小姑娘还躲在里屋不肯出来,钟离晏喊了她几声,嘱咐她早饭放在桌上,记得吃。
还有今日是花灯节,等晚上他回来,一起出门赏灯。
留下一件杏黄缎地绣花百蝶裙,这是他昨晚日特地从自家店里带回来,还没来得及拿给她。
就当做是花灯节的一点小惊喜吧。
轻车熟路拐进东关大街,远远望见一抹青衣幽立钟离布坊门口,路人伙计被青衣身上散发的冰冷气场影响,纷纷自发绕开青衣。
“走,和我去一趟知府衙门。”
白云裳拦在钟离晏面前,素色面纱下,语气稍稍急迫。
“好。”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