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烟尘散去,众人才看见演武台上的栏杆已经粉碎了大半。
除了紫阳书院外的学子都变了脸色。
地面上还有着上一场梁子凉踏出的裂纹,此时裂纹变得更大,还能看见青石翻起的断茬。
而在这样的景象里,站在高台中央的两人却宛如毫发无伤。
两人相对而立,如果不是周围好似经历了风暴的环境,刚刚一切仿佛梦境,两人像是从未激烈对战过。
人们看着眼前的画面,吃惊地张大嘴巴,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而高阶修行者的脸色凝重,朱鸾听见年华藏低低骂了一声,“那个笨蛋。”
到底发生了什么?
就在这时,台上雕像般的两人动了。
洪山抬眼面无表情地看了段立峥一眼,正要开口,段立峥嚓的一声将逆鳞插入地面,抬手如电。
一拳击在洪山心口。
众人哗然。
怎么这还带补刀的?
然而下一刻,只见原本高大如山的少年的脸色微微发白,随后如同山脉塌下,身体下沉,单膝撑在台上。
下一秒,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
而那口血落在地面上,居然宛如岩浆发出嘶嘶声,青石瞬间焦黑。
修行者色变。
而就在洪山单膝跪倒的瞬间,段立峥也立刻单膝跪倒在地,两人的视线始终处于同一个水平线。
有袅袅青烟在对视的两人间升起,消失在空气中。
看着被那口血烧融的地面,所有人震撼难言,方知洪山居然已经受了极重的内伤。
段立峥那一拳,不是补刀,而是打入了自己真元,帮助洪山护住心脉,并逼出对战中两人真元碰撞产生的可怕劲气。
这劲气在洪山心血中对冲逆流,不及时处理甚至危及性命。
虽然这是那人刚刚自己下的手。
这真是矛盾又真实的画面。
“我输了。”洪山抹去嘴边的血水,神色平静,注视着少年近在咫尺的眼睛,“我还是不如你。”
段立峥的脸色也有些苍白,他淡淡笑了笑,“但你变强了。”
“小爷还能更强,”洪山哼了一声。
“那是当然,”段立峥道,“我在会试等你。”
随后他站起身继续道,“到那个时候还希望你尽全力。”
“你想得美,”洪山瞪着他,“至少把寒月给我带来再说这种话。”
段立峥大笑起来,随后走下高台。
而听到两人对话的其他人再次震撼。
刚刚那样的场面还是没有尽全力,那么这两人到底有多强?
尤其是看上去还毫发无损走下高台的段立峥,更是让人胆战心惊。
高台上洪山看着段立峥的背影,神色凝重。
他自然知道段立峥不可能毫发无伤,但他更清楚自己刚刚虽然那么说,但在方才的对战中,至少已经投入八成力量。
也就是搏命时的压箱底手段没有使出来而已,使出来便是两败俱伤,也不是在这种场合能用的招式。
神都两年。
他果然还是变强了。
虽然他变强是理所应当,但洪山感觉到的变化不是境界和能力,而是在更深的地方。
但即便如此,洪山的心中没有恐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段立峥刚刚的那一拳,他只觉自己血管中的血流的更快了。
台下的视线中有着恐惧和震惊,但他们不能恐惧。
在很小的时候,在他和年华藏这些少年被这人从天才的梦中震醒后,曾经沮丧过。
但后来他们发现,他们依然有着朝这人伸出手的能力。
少年的背影坚定,但看上去有些孤独。
他们曾经发誓不让这人孤独一人。
这是身为徽四院首席的骄傲。
洪山站起身来,吐出最后一口血沫,咧嘴笑了笑,和段立峥保持一定距离也往台下走去。
乡试武试第二轮第二场结束了。
而在刚刚的对战中,段立峥没有使用天策十三剑。
……
……
段立峥走下高台。
场下一片寂静,围观民众的眼神更加狂热,但考生们却安静了许多,看段立峥的眼神多了不少忌惮。
不过这也只限高阶修行者。
对其他人而言段立峥有多强和他们关系不大。
段立峥走回树下,将逆鳞递给年华藏,“谢谢你的剑。”
年华藏接过,正想收剑入鞘,旁边的朱鸾突然冷不防道,“也许不需要了。”
什么意思?
年华藏手顿住,狐疑地看着她。
而下一刻,谜题就揭晓了。
“太平山房,年华藏。”下一场的唱名随即而来。
什么?
全场再次哗然。
所有人震惊无语。
这是该无语了。
“都是套路啊……”朱鸾低头淡淡道。
她、梁子凉、段立峥、洪山……再到年华藏。
如果事态继续发展下去,她甚至能猜出下一个被抽出的人是谁。
这也太明目张胆了。
不过……
做这事的人估计对方伯年可能有什么误解。
朱鸾冷冷地看着将手伸进签箱的考官,心想这种事到底要进行到什么时候。
还是说方伯年已经老到快不行了。
不知道朱鸾到底该不该庆幸,方伯年似乎还没有老到失智的程度。
真是让人遗憾。
就在考官要把第六张签拿出来的时候,旁边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考官的手。
是一个文吏。
考官被打断有些恼怒,在这么神圣的时刻到底是什么人敢拦他?他回过头正要发作,但看清来人面容后一愣。
来人官位不高,却是方伯年身边的熟面孔。
“阁老大人有令,”气喘吁吁的文吏小声道,“重新洗签。”
“这……”这样的做法难免让人觉得抽签有问题。
考官顿时觉得面子受损,脸色很不好看。
但他自然不敢违背主考的意见。
“阁老大人不是说签有问题,”文理察言观色,满面笑容道,“不过是结果有些巧合,担忧考生存疑,以此机会证明公正而已。”
考官眉头紧锁,手握签箱重重摇了几下,正想重抽,不曾想一旁文吏冷不防伸出手拿住签箱。
“现场的大人们辛苦,”那人笑眯眯,“哟,这签箱还挺重。”
说完他看着依旧拿着签箱不放的徽州府出身的考官。
“也给在下掂掂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