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面包车不知开了多久。
车里头的王起，好几次想要晃着脑袋，强打精神逼迫自己不要睡着。
可车里头似乎有股淡淡的香气，有些像是檀香，他说不上来。
困意终究是战胜了他的意志。
“老哥，到了喊我一声……”
王起的眼皮子在打架，梦呓一般交待一句。
山羊胡从后视镜看了一眼王起，哎地应了一声。
不知什么时候，这个海哥已经戴上了口罩……
……
……
半个小时后，面包车开进无人区，纵深几十里，四周除了白皑皑，还是白皑皑。
外头的温度，就是撒泡尿，都能冻成冰柱的程度……
山羊胡已经下车，车子，当然是“抛锚”。而车厢里头的“香气”，以及针孔摄像头啥的，都是事先安排好。
这些个安排流程啥的，不难，但要都是秦城那头的某个人物一手遥控交待，这里头的手段和算计。就可见一斑了。
此时，山羊胡也是冻的直哆嗦，但他也只是看了一眼车里头王起，没有多逗留。
离开之前，他有意将从王起兜里掏出的手机，抖落在雪地里头。
距离面包车百来米之处。
这种风呼呼雪纷纷的区域。除非是找到这个手机，否则想要在面包车那头听到铃声动静，根本不可能……
办完这一切，这山羊胡摸了摸兜里的U盘，面色有些凝重，这才踩着积雪远离……
U盘里头，是行踪录像，回头肯定是要传给秦城那头，给人确定。
这山羊胡跟乔六所谓的冒险，所谓的留一手，也只能是在“抖落”手机这一点上了……
……
……
不知过了多久，王起浑浑噩噩的，被冻醒过来，车里头的奇怪味道已经闻不到。
车窗被开了个缝，冷风刮进来，他本能地拉紧衣服，再抬头，眉头已经皱了下去。
山羊胡的身影已经看不到，车也是熄火的状态，车外头一片白茫茫，根本看不到尽头……
本能地，他伸进兜里摸索了一下，等确定手机没影儿时，才终于明白到，情况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糟糕。
很快，他已经懒得费脑力去想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冷！
刺骨的冷！
身上这些衣服，在秦城那头，还算可以，在现在这个天寒地冻环境，根本就是不妙。
他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喊了几声山羊胡，得到的只是风呼呼的声音，再无其他。
到了这时候，他已经对哪个山羊胡不抱希望……
等他尝试着找车钥匙时，没多久，他才彻底意识到自己的处境。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目的肯定是差不离了，就是要让自己活活冻死在这里。
而车厢里头跟冰窟差不多，他想到这一点，几乎没丝毫犹豫，已经钻出面包车。
方向感也是彻底迷失了……
没有参照物，天空阴霾一片，看不到日头花，而且一看手腕上的破表，傍晚即将来临。
坏了！
他的心里头冒出这两字，要说还能办到很冷静，那也是虚的。
车轮子的痕迹，已经被大雪覆盖。他找不到来时的方向，且这个山羊胡似乎有意绕着弯，为的就是让自己失去方向。
而王起还有一点不清楚，那就是他醒来之后，要面对的，正是要独自一人行走几十里的雪地，还是在黑夜行走的状态。
雪仍是下着，落在他的光头，他的睫毛，他的衣领，而他懒得去拍打，很快就认了这个现实。
坏消息是手机不见了，无法取得与外界的联系，好消息则是此时的他已经明白，对方并不想直接杀了自己，而是想让自己活活冻死。
也就是说，如果自己能强大精神靠着意志撑到看到救援，兴许还有点活命的机会。
想着想着，他已经感受到刺骨的冰寒，带来的不仅仅是身体热能的巨大损耗，而自己的反应，也是开始变得有些迟钝。
不能在耽误了！
他用力地拍了几下自己的脸颊，随后凭着直觉，朝右侧偏一点钟的方向。踏步而去。
却是不知道，他这个步子迈出，跟身后百来米的手机，形成了南辕北辙。
更不用说这大雪不停的，山羊胡有意留给他的一线生机，也就是那个手机。用不了多久，就会被积雪覆盖……
……
……
雪地里，一道光头身影缓慢走着，已经入夜，但四下还是有点亮度，不是那种漆黑一片。
这时候的他。已经不知道走了多久，双脚沉甸甸的，灌了铅一般，体能渐渐见底，靠着的已然是意志！
高空俯瞰下，绵延十几里。仍是一片白雪皑皑，十几里之外，是一条近乎废弃的公路，几个小时，都看不到一辆车影。
如果他一路走到公路那头，算起来。现在还有一半多的路程。
但以他现在的体能，几乎就是个奢侈。
只能是意志撑着了，想要活着出去，还需要一点运气。
一如秦城那头那位巨枭人物的料想，命硬，则天不收你王起。
这种行事风格。的确也是刘少卿的另一面。
此人昔年跟随王家那位老爷子多年，对于风水面向这类东西，有点迷信。
也就是说，如果王起真能逃过这一劫，他刘少卿对于王起的态度，肯定是再有变化。而不仅仅只是因为王起背后，出现了一个吴老九。
画面一转，那个光头青年由于体能见底，已经接连好几次倒在积雪之中。
好几次，他的脸趴在积雪中，昏昏沉沉的。很想就这么睡过去……
体能的不支，给意志带来的冲击，也是很难想像，无比之艰巨。
更重要的是，这眼前仍是一片片茫茫的，根本不知道要走多久。也不知道能不能走出去……
未知，看不到出路，有时候才是最恐怖，最能击溃人的意志。
可摔倒无数次，无数次他又艰难地爬起来，蹒跚地前行着，像一头受伤的猛兽，舔伤，独行！
事实上，他的伤腿并没好多少，如今又是这种极端恶劣的环境之下，伤口先是隐隐作痛。到最后，则是每走一步，都是剧痛无比。
他的五官早已狰狞，嘴唇被他咬的死死的，甚至到了后头，他已经有地跟疯子一样。在自言自语。
“……小鱼，你别怕，我一定会活着出去的……都怪我，都怪我！我应该早点过来找你，你就不会又受到伤害……”
“秀秀，你一定得等着我回来……我一定得活着出去。带你去检查一下你的头部，做个全面CT检查……”
“陈枫，我知道你心里头有些怪我，也是因为我之前太漂了，没想到惹来报复，被打的人是你……”
“顾凯。刘少卿，别以为老子是白痴……一定是你们干的！老子要是能活着出去，就算是死，也一定得好好跟你们算算总账！”
“白兰，如果我真的死了，希望能托梦告诉你，李长天这群畜生，我已经给宰了！一直没跟你说，是希望等你病情更好一些……”
到最后，他的嘴唇似乎已经没力气张合，目光也是有些黯淡下去，昏昏沉沉的，但心里头仍是在嘀咕着。
他的脑海了同样闪烁着画面。
他不想阻止这一切，因为此时的他深深明白，一旦自己被时时刻刻萦绕着的困意袭来，压倒这些念想，就真的完了。
他想到如今风光的吴运，想到周小豪。想到很多仇人，他不甘心，他很担心。
不甘心的是还没亲手刃了吴运，担心的是自己要是走不出去，哥几个还有秀秀后面肯定不好过。
还有那个他一直不敢面对的人生凄惨的小鱼……
到最后，他的腿脚已经迈不动。直接躺在了雪地之上，面朝天穹，体能和意志都是到了极限。
四下已经全部漆黑，没有面包没有水，没有火光……
困意终于是涌了过来，这一次，他已经没有任何气力去支撑自己的身体爬起来……
没多久，几百米之外，已经是那条公路，车轮碾轧路面的声音由远而近，传入他的耳朵。
车灯的亮光，如同温暖的火光，雪地里的那道身影，如同烂泥一般瘫在那头，只有听觉尚还保留着一丝灵敏……
但此时的他，已经不知道这是真实的车开声，还是幻觉，亦或，只是一个梦……
两个字在他昏沉的脑袋里响起，活着！
这道身影翻了个身，目光终于出现了一丝亮光……
他那没有神采的眸子，映入了那道车灯光亮……
一线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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