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落,势沉!
一双干燥的大手,一颗勇无畏的心,手中之剑怎会掉落!
此刻的红焰,如同先前王起手中的枪火……
如果不是心境动摇,如果不是灵魂遭受拷问,怎会掉落?
当然不可能!
“就算杀尽世间一切负你我之人,小鱼能活过来吗?干爹能活过来吗?那上千魂断异乡的闽P弟兄,能活过来?”
这话,让王起如遭雷击!
对面那王起,却是浮现一丝笑意!
玩味!
戏谑!
如同漫漫黑夜里,那回想往事的失意人落拓客,总是会一些心结难以解开。
只不过,人总是会有麻痹心理,总会能以各种理由为自己开脱……
王起也是不例外!
人非圣贤……
但此刻,王起逃不开这些……
如同照镜一般,清醒的时候,当然能分得清谁是正主,谁才是幻影,可现在的王起,是清醒的状态么?
答案是否定的!
从他踏入这第六层的某一瞬间起,就已经入局……
武当玄脉无数大能人物不断完整的阵法,又怎会是无设防的王起,能在第一时间识破……
“活不过来了……”
王起低着头,心情沉重,本能地回答着。
“后悔么?”
对面那王起,咄咄逼人,没有踏前施压,言语,却是字字诛心,字字穿透心脏!
王起点头。
当然后悔!
如果时光倒流,他不止一次这般设想过,或许他宁可当一个平凡的秦城大学生,宁可不踏入秦海大厦……
那么,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可是此刻的王起却是忘了,人生在世,又岂能事事如意……
或者换一个角度来说,如果他不是王起,而只是那一千闽P精英的一员,龙头的命令,身为闽P大男儿,会当逃兵?!
会因为怕死而不赴珲鸾城?!
答案是否定的!
只不过,这一切的勇猛,这一切令人热血沸腾的东西,在那云端巨佛面前,直接被“抹杀”掉罢了……
他王起有错吗?
当然有!
可在珲鸾城发生的那一切,真的全部都是他一人知错?!
难道他就能眼睁睁看着韩芬芬香消玉殒,看着秦里仁这些兄弟为自己而死?
可当下,空荡荡的第六层塔楼之内,没人告诉他答案!
只有那目光玩味的“王起”,在挑唆着什么,在循循诱导着什么……
这便是本心一关的可怖所在!
人总是有软肋,有死穴,有脆弱的一面,王起也不例外。
“既然后悔……那你现在做的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无济于事罢了!倒不如手起刀落来个痛快,这样,你也不必背负着什么!你一己之力,想要替干爹报仇,想要重振闽P,你觉得这个可能性大吗?”
这一次,却是无论对面的王起如何引导,王起本身内心纠结,面色难看,可愣是没有作出什么反应。
这一刻,他那如同磐石的内心,似乎封闭了一般,令对面的王起不由得眉头一皱!
对镜透心!
如果他无法看透此时王起的内心在想着什么,就无法继续诱导着什么……
“你怕死?!”
这下子,对面的王起似乎不再那么沉得住气。
王起摇头。
他的内心似乎有打开的迹象……
对方一喜!
“既然不怕,捡起红焰,用你的血,偿还你犯下的错误!”
这话一落,王起似乎神色恍惚,梦游一般,捡起了地上的那道红芒……
剑若是斩落,他王起的血,就将洒落在这第六层塔楼,如落梅,染红……
“对咯!干爹不是希望你我平平凡凡一生么,痛快一些了结,也就不必背负太多……什么忍辱负重,什么卧薪尝胆,都是胡说八道!莫说王家,霍家,就是方家那位公子哥,你我现在的能耐,又如何能战胜?!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沦为笑柄之前,还不如痛快了断,若是真有地府,见到干爹,也能释怀一笑,不是吗?”
一轮又一轮的言语攻势,如潮!
对面那王起,面部有些狰狞,有些扭曲,步步紧逼,踏来,手中红焰跟王起保持一个角度……
而当王起迷糊中看到对方如此决绝,且红焰已经架到脖子上,不知为何,内心似乎全然没有了对死亡的恐惧,手一发力,也已经是将红焰架到自己脖子上……
“如果当初你我果敢一些,兴许吴运跟那伙畜生,就不会对小鱼下手……”
“如果当初你我能醒目些,白兰也不会受到侵犯……”
“如果……”
“如今一切都迟了,干爹已经因你我而死,小雯变心,闽P诸多弟兄魂断异乡,活着,不过是一种痛苦,一种煎熬……”
脖子上,已经出现血痕……
“动手吧!你这懦夫!还在犹豫什么?你不是不怕死吗?”
“不是曾想过一了百了吗?”
“现在活着,跟一条死狗有什么区别?”
“你我能改变什么?”
“难不成你还妄想着有朝一日,能强大到站在老爷子跟前,而不折腰?!”
炸!
就在这时,王起不知为何,抬头,眸色里头,迸发出一道炽热怒芒!
如果说,对面王起层层推进的言辞,并没有什么纰漏之处,最后这一句,却是深深刺痛了王起的内心。
折腰?!
情感上,他不认为对面这跟自己一模一样之人,说的那些话,有什么不对劲!
直至折腰这一点,他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不接受,则在某种意义上,神智开始有所苏醒,内心深处的潜意识,开始有了反抗……
他的忍辱负重,可以被对方说的一文不值!
但他的腰杆,从来都是坚挺如屹立天地的钢枪!
没错,他是当众耻跪过,违心地露出微笑过,可这一切,并非他的本意本心!
哪怕是在王天跟前,在他这位亲爷爷跟前,他也从未真正的有过任何的畏怯!
若不是因为干爹的嘱咐,若不是为了不让沈叔失望,若不是为了闽P重振,若不是为了……
他王起宁可站着死,也绝对不会跪着活!
可不知为何,他的眸色越是炽热,对面那王起,并没有流露出任何惧色,反倒是言辞更为刺激更为猛烈!
“你不认可我的话,可以!杀了我,杀了我这个你不愿面对的另一个你,这样,不就一劳永逸,不用再面对那些你不愿提起的记忆?!是啊,这样的话,干爹的死,闽P弟兄的死,就都怪不到你头上来,就连小雯的离开,都是我来承担,你便可大大方方去当你的英雄,不是吗?”
话落,对面王起踏前一步,抓住王起的手,直接将王起手中的红焰架在脖子上。
“你敢动手吗,懦夫!”
王起的眼神,已经变得有些狞狂,有些疯魔!
却是不知道,这便是这阵法的厉害之处……
谁是真身,谁是幻影,入局之人,又怎能分得清?!
这一剑斩落,无论是他自裁,还是杀死这个分身,结果都是一样……
“你连小雯都留不住,算什么男人?算什么大男儿,你就只是在逃避!”
“我不是!”王起怒喝一声。
对面王起冷笑!
这时候的冷笑戏谑,抵得上一千一万句冷嘲热讽。
终于,已经有些不堪重负的王起,手中红焰,挥手斩出……
……
塔外,张奉先何等人物,已经察觉到什么……
而不等张奉先施展身法,一道浮光掠影的身影,如虹般射去……
李凝尘!
此前他已经绽放宏念笼罩整座塔楼,王起现在的处境,此人最为清楚!
可越是如此,此人越是心惊胆颤,越是懊悔不已!
哪怕是无视宗规,从距离和阵法的反弹吞噬角度来说,似乎,有些晚了……
塔内,却是一道狂暴红芒,从王起身上透体而出,空荡荡的第六层塔楼内部,一道轻鸣声响起,呈现守势,王起身上的血脉力量,却是如同怒龙出海,以一种近乎碾压式的疯狂威势,扫荡四下!
一如当日张奉先绽放气息虚影压制叶问玄一般,只是不同于张奉先的那道峨冠玉面战神,这道狂暴红芒,影影绰绰间,如同真正的杀神苏醒,欲杀尽那桎梏它的天地万物!
狂霸!
嘭!
李凝尘身影爆射如虹,人还未至,塔楼六层乃至整座塔楼,猛然颤动,铮鸣声、肃杀声、气息扫荡声交织在一起,如同一曲战场杀曲!
这可是武当玄脉无数前辈不断完善的守塔阵法阵势呐!
却是隐隐有破阵的趋势……
巨大的光弧爆发出狂猛如潮的能量气息,纵横交错,地面大震,龟裂、下沉……
轰隆!
众人惊骇间,却见整座塔楼瞬间一矮!
第六层似乎被天地巨手抽离了一般,整个九龙塔楼,轰隆隆中烟尘弥漫,木屑横天,转眼间,这一层,一片狼藉,而整座塔楼也是直接倾斜成一个角度,震怖之至,令人永生难忘。
那寸头青年,眼前,已经再无幻影,剑仍在手,整个人猛地一瘫,似乎被抽空了精气神一般,直接昏倒在地……
“阵…阵法,被破了?!”
全场滞目,便是这些元老人物,也都是呆若木鸡,恍然如梦……
李凝尘身形落地,后退数步,才堪堪站稳!
眼中,惊骇欲绝!
那股强大杀势,如果他不是真人之境,刚刚必然是九死一生……
可怖!
传闻中的天门宗九脉第一脉,恐怖如斯!
全场死寂,烟尘弥漫之中,第七层塔楼呈瑞!
这一层,乃幻神一阵,半步陆地神仙之局,呈瑞,本身就是武道半步巅峰的某种呈现……
张奉先惊忧交加,身形一动,就要做些什么,却是被李凝尘给阻止……
“……奉先,他已经被阵法锁定,非你我所能干涉了……”
话落,全场惊骇!
而武当玄脉大崖山天地之间,赫然是响起一道诡异巨响。
宛若云空之中,有仙人驾辇,仙轮一转,便是一声巨响!
塔楼所建的山脉,山体开始有摇晃震动迹象,炸裂!
“护法!”
李凝尘蓦地有些不甘,牙关一咬,大吼一声。
所有在场元老人物,包括宗主在内,全部是心中狂炸!
所有人的目光,第一反应,皆是落在身上的法器身上……
为了一个外来的小子,为了一个先前不知道何等天赋的小子,竟然是需要动用到全部武当玄脉大物的法器能量,以此护法!
武当玄脉上千年历史里头,头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