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下！”
这二字吐出，全场死寂！
王起一怔，却是只是愣了一下，身形一动，直直面对焦土而跪！
吴老九是他的干爹，是一路扶持自己走到这一步的重要人物，是家人亲人的存在。
他当然不会忤逆！
且王起也清楚，九爷之所以让自己这么做，必然有原因……
只是，王起却是没有等到吴老九的任何解释……
有时候，解释是苍白的……
在这种无比悲壮的局面下，吴老九根本不想多说什么。
这一跪，说到底，是龙头对于闽派诸多牺牲弟兄的一种尊重，或者说，是一种交待！
吴老九只是伸出手，按在王起肩头之上，微微发力。
两鬓，更加雪白，双眸，不再威芒闪烁，而是一种形容不上来的错杂……
愧疚，总是会有的。
只是，这也许是最好的选择了。
闽派，即便是他所壮大，却非他吴老九创建，作出这样的选择，哪怕只是暂时的瓦解，但真说起来，他吴老九必然是避免不了愧疚感。
于心有愧！
这么多鲜活的性命陨落，还得加上眼前这三百闽派精英……
哪怕是他这种巨头人物，也是无法承受，只不过没有流露太多出来罢了。
按住王起肩头这个举动，饱含着太多情感……
偏偏，吴老九不愿多说什么。
他知道，在这种时候，就算他能解释清楚，以他对王起的了解，深知往往是适得其反……
有可能全军覆没，还得搭上王起的性命，这，是最糟糕的结果……
“记住这一切……”
寥寥几个字，终于是在极度的隐忍之下，说出。
吴老九心中大叹，这才招呼沈鸣，朝一旁走去。
有些话，他必须得跟沈鸣说清楚。
且吴老九事先也是有所权衡远虑，那便是尽可能让沈鸣活着将王起送出这片区域……
至于后头王天会不会连沈鸣也不放过，他自诩料想不到。
但最起码，沈鸣这个自己带出来的学生，如果能活下来，那最后，如果最终还是逃不了宿命，那也能争取点时间，尽可能执行他吴老九最后的命令……
闽派，在海外，在全球，终究还是有点隐藏力量的！
这，是吴老九最后的希望……
也是他日闽派能“重生”的一股仰仗力量，而不仅仅只是寄望王起的蜕变……
巨头者，目光之深远，必然不是等闲。
“九爷，这一切，也不全然是王少的错！”
沈鸣多少是有些迷糊，见吴老九单独让自己走到跟前交谈，当下也是尽可能帮王起说些好话。
毕竟在谁看来，吴老九让王起当众这么一跪，尽管是面对陨落的七百闽派壮士，说的过去，但难免给人一种王起赎罪的印象。
这对于王起这般新龙头而言，毕竟不是太好的事情。
当然，这是从沈鸣的角度来看。
吴老九眸色不动。
并没有心思理会沈鸣说的这番话……
“小沈……听着！我这一次过来，并无力挽狂澜的可能，这一点，你得有个心理准备！”
吴老九面色已经有些凝重。
哪怕是沈鸣这种年纪，这种身份阅历，吴老九也是有些担心……
担心沈鸣失控……
毕竟，真说起来，吴老九当然清楚，沈鸣心目中的分量，他吴老九必然是排在王起之上。
果然，沈鸣听出吴老九这话背后的意思，当场面色大变。
“九爷，你……”
吴老九只是笑了笑，摆摆手，示意沈鸣冷静，平和心境。
“你现在没必要知道的太详细，这对我之后要交待你的事情，反而会不利！你只须记得，这次我做出的选择，未必没有夹带私心！但从派系的层面来说，我的决定，也绝非失当！凡事，没有完美一说！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总会有牺牲的时候，虽说这次的代价太大，但小起是龙头，就意味着，他现在就是我闽派的魂！”
“听着！他这次的行为，的确是莽撞，但这里头，也有我的过错……当时王老事先警告过我，但我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成现在这个局面……小沈，你千万记住！这一次，你不是单纯执行我的命令这么简单，而是背负着我闽派存亡的大任！”
“……带着小起离开这里之后，如果一切顺利，你即刻前往美联国，无须什么信物，我在受到行动限制时，就已经跟小温提到过你……跟他会合之后，首要之事，是保住那股力量，这之后，全球闽派，可以开始进行瓦解了……不是假象，而是真的要执行！王天不是简单人物，我答应他的事情，一旦没有办到，有可能，小起将会再度沦为弃绝之人……”
说到这，沈鸣的心脏几乎要爆裂一般！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全球闽派，瓦解？！
吴老九面色已然憔悴几分，眼中，浮现着说不上来的深深凄色。
尽管事先已经有所心理准备，但真的跟沈鸣提及这一切，仍是心境几乎承受不住！
自己亲手壮大的派系，自己却要亲手交待属下，让其瓦解、覆灭！
这是何等的惨烈悲壮……
“小沈，这非你我所愿！但你要切记一点，如果小起再次沦为王家的弃子，就意味着，他将随时保不住性命！我知道你一时半会，无法承受这一切，但我选择让你执行这些，是因为我相信你的能力！”
沈鸣低下了头，钢牙紧咬欲裂，拳头死死攥着，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种巨大的冲击，在沈鸣这等人物看来，比陨落在这片区域，还要让他无法承受！
可更大的震撼冲击，随之而来……
“你带着王起离开之后，我会留下，率领我闽派这些弟兄，跟这些人血战到底！这是我闽派之人的尊严，站着死，也不会跪着活！王天这老家伙，不会因为这一点而去为难你跟小起的，毕竟他要的是结果，要的是达到目的，要的，是王家的规矩不容挑战！”
“九爷，你要留下？！”
沈鸣大惊失色，差些是以惊呼的形式喝出声儿。
说到底，沈鸣在接连而至的冲击之下，全然忘了一点，那便是如果吴老九有离开此地的打算，何须跟他沈鸣交待这些……
人在巨大的震撼和冲击之下，往往思维逻辑，跟平常不会一样。
紧跟着，沈鸣目光一凝，幅度很大的摇着头。
“不能！九爷，这万万不能！你是闽派真正的精神支柱，要是你……”
要是你陨落在这片江滩，闽派那才是真正的覆灭了！
吴老九却是目光猛然一凛！
这种时候，沈鸣的反应，显然是让吴老九失望。
他要的，不是沈鸣这种感情用事，而是要为大局着想！
正如他吴老九所说的，这次他出现，根本没有力挽狂澜的可能！
“小沈，按我说的去做！现在不是讨价还价的时候……还有，我考虑过……这次小起他就算离开此地，这次的打击，有可能让他一蹶不振，这之后的一切，只能拜托你了！叶家也好，武当玄脉也好，都是不错的去处，能让他短暂的避开后续的杀机……其次，但愿他能化悲痛为力量，重新崛起，否则我跟这些弟兄们的血，会白流！”
沈鸣闻言，情绪已经克制不住，当场跪下。
跪拜的，不止是吴老九这位师者这么简单。
而是吴老九这等他沈鸣敬重无比的一派之主人物，会选择以性命的代价，去解决眼前这个困局……
“九爷……”
沈鸣悲痛难忍。
吴老九上前，将沈鸣搀扶起来。
只是拍了拍沈鸣的肩头，目光却是落在不远处的王起身上。
沉重、悠远、寄望，慈爱，当然，也是带着丝丝恨铁不成钢！
成长的道路，也许荆棘密布，也许得付出点代价，但这一次，就算是吴老九如何偏心，也不得不承认，自己这个干儿子，谋事方面，犯了错误。
直接让整个闽派一蹶不振的错误……
“小沈……如果，我是说如果以后，小起因为扛不住这次打击，心中那股心气散了，那也别太过责怪他，平平凡凡过完这辈子，也不是不可，人各有命！”
吴老九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有些违心的带着偏心的话。
沈鸣却是眸色已冷……
“九爷，这一点，我办不到！如果他往后忘了今日这一切，忘了是九爷您和弟兄们的血，换来他的安然，那个时候，九爷你也怪我！我不会有任何犹豫，干掉他！”
吴老九闻言，这一次，目光死死盯着沈鸣，不过是几秒，却如同万年……
却是最后不过是化为一抹笑容，苍凉！
“我相信他不会的！他是沧澜的种，是曾经那位声名赫赫的燕京三少爷的种，不会的，不会的……”
这话说完，吴老九再度拍了拍沈鸣的肩头，一切，都在不言中。
他朝王起走去。
“起来吧。”
王起闻言，这才起身，想要说些什么，却是发现话到嘴边，终究不知如何出声。
“我闽派大男儿顶天立地，输阵不输人！答应干爹我一件事！”
王起颌首，虽说多少是察觉到九爷的有些异常。
“这次之后，你就算不想当闽派这个龙头，也由不得你了……只要你活着一天，就得替干爹我还今日这个大债！”
吴老九笑了笑，假意轻松。
“今后，忍辱负重，卧薪尝胆！”
说完这一句，却是一眼万年，沧海桑田……
寥寥两句话，却是透着吴老九的寄望和期盼，以及错杂无比，沉重无比的心情。
“答应我！”
吴老九再度强调。
王起重重点头。
眨眼间，吴老九伸手，手中早已攥着藏好的针筒，直接是扎了下去。
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干儿子，不用点手段，是不会答应自己离开的……
他不想节外生枝！
王起愕然没多久，眼前的一切开始出现重影，开始模糊，而在沈鸣走来，将他搀扶进一辆商务车时，他却是看到自己干爹背手而立，甚至没有再看向自己这头一眼……
“弟兄们听着，今日，你们无须再当我吴老九是你们的前龙头，我吴老九，只是跟你们并肩战斗的普通一员！所有人听令，战！”
话传来的时候，沈鸣已经发动引擎，无声泪流，飞速往封锁区域外头而去……
而江滩之上，随着吴老九的令下，所有闽派精英，全部离开车辆，手持枪火，从大桥底下走出！
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