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浩史大人的一番话,立即令如今身居太子位的赵渊动了心思。再听史大人说到计策时,神鬼莫测地说了句:威逼不如利诱,赵渊的心理更是犹如猫爪挠似的好奇,他便再也不客套地称呼史浩为“史爱卿”,反而殷勤地称呼起“恩师”,“恩师,快说说您的计策!”
史浩依旧不疾不徐捻着胡须,一脸地高深莫测地说道,“这位梁氏夫人,出身不高,与韩将军算不得良配,恐怕梁氏夫人也一直自觉愧对韩将军,恐怕此事在韩将军心中,也是一大遗憾吧。殿下若是真心想要拉拢韩将军,便应该投其所好,要赏便赏赐她们一些她们极其看重,又不能轻易得到的东西。依老臣看,殿下赏赐什么,都不如恩赐于梁氏,赐予她安国夫人的诰命,抬一抬她的地位。如此一来,殿下的这一份恩德,于梁氏女而言,是救其于水深火热之中的善举,于韩将军而言,因他极其看重这位梁氏女,故而,也必然会感念殿下的恩德。而后,殿下再派一路精兵护送梁氏去秀州迎接韩将军。只要过了明日,韩将军都能留守秀州按兵不动,殿下登基大宝后,再找个由头将他发去边关守边,岂不两全?”史浩的胡须越捻越慢,最后捻到胡须稍时,还不自觉顿了一顿,然后他的嘴角翘了一翘,抬起手,又重新再次拾起脸上的胡须继续捻着,“殿下以为如何?”
赵渊脸色犹疑不定,一语不发。秦丞相在一旁吹胡子瞪眼,一副郁郁不满的样子。殿中百官更是屏息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如今能够留在大殿上的百官,大都是秦丞相的门生,自然没有主动附和其他人的道理。除非……这件事情是由秦丞相的主子——太子殿下首肯点头。
史浩心中有丘壑,面上自然是淡定自若的,他瞧着赵渊的反应突然笑了起来,“若殿下信任,老臣愿走这一遭,好好劝说一番这位韩夫人梁氏。”
史浩的话令赵渊眉头一挑,语气中带了些不自觉得兴奋,“若恩师愿意走这一遭,本王便再无忧虑。”
当日未时三刻,史浩携妻子邬氏前去韩府拜访,韩夫人梁氏恭敬相迎。史大人与夫人约留了一盏茶的功夫,便离开了,径直回了自己府上,韩府也依旧大门紧闭。
约莫申时一刻的时候,宫中派出一位宣旨官,随行有内侍五人及禁军十人,一行十六人一齐造访韩府,为天子宣旨。
圣旨的大致意思是,太子掌天子权,为褒奖韩大人功绩卓著,特加封其妻梁氏为正三品诰命夫人,并封为安国夫人。太子赵渊还特意让宣旨官传口谕,明日特许安国夫人随亲兵出城,前往秀州与其夫韩将军团聚。
突然受赏的韩夫人梁氏受宠若惊,跪在地上连连拜谢,领旨后又命人封了一份厚厚的谢礼,给予费力跑这一趟来宣旨的众人,尤其是宣旨官最后拿到的那一份,尤其的丰厚。她的反应令宣旨官十分满意,宣旨官心满意足的离开了,直接返回宫中禀报太子。
然而,宫中的宣旨官前脚刚走,后脚韩府后门处,便一跃飞出一骑汗血宝马,一位身穿银色铠甲的女子持枪跨马,恣意洒脱地奔驰在空旷的街道上,直朝北边城门艮山门飞奔而去。与她一同出发的,还有一只从启封城史府中飞出的一只白色信鸽。
据悉该银盔银甲的女子伸手敏捷,骑术了得,所到之处更是没有一人敢阻拦。来到艮山门前,守门的士兵瞧见了她手中的腰牌,也不敢阻拦,该女子便十分顺利地出了启封城。
得知梁氏出城的消息,赵渊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
得信赶来的史浩笑吟吟劝慰道,“殿下莫急,这梁氏女毕竟出身不高,涵养不够,一得知殿下允了恩旨,便一刻也等不及地赶去了秀州。”
然而史浩虽如是说,赵渊仍然是焦急难安的。
好在傍晚的时候,前方传来消息,抵达秀州的韩世忠将军突然称病,全军停在秀州不前。这一消息无疑让守在皇
宫中的众人皆舒了一口气,特别是心急如焚的赵渊。
皇宫众人这边缓了口气,可另一边的苏瑾可没那么好的运气。
梁氏夫人出城的那天傍晚时分,蓝铃铛暂住的小院里突然闯进来一队官兵。此时蓝铃铛正好趁着夜色前去与聂将军汇合,交换情报,独留苏瑾一人在院中暂避。
苏瑾瞧见一大帮人闯进来,虽然心中慌张,但是毕竟见过一些世面,看过许多电视剧中的类似桥段,她没有立即惊慌失措地夺门而逃,而是在心中不断安慰自己,给自己建立一个强大的心里防线:这个时期的画像都是抽象画,就是把真人和画像放在一起对比,这些人也根本瞧不出来,更何况这些自始至终根本没有见过自己的人。
苏瑾还算镇定,她缓缓从屋中的木桌前起身,脸上流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慌,颤着声音问道,“各位官爷,这是要做什么,我可是本分人。”
为首的官兵果然手拿一张黄纸,黄纸上用黑色的墨迹绘画着一张人像。他边举高画像瞧苏瑾,边厉声喝道,“你姓什么,家中几口人,其他人呢?”
“我……我独自一人生活。”由于问题问得急促,苏瑾一时无法反应过来,说出来的话也有些磕磕巴巴,不过她反应还是快的,她在心里迅速转了好几个弯,然后决议顶替了蓝铃铛的身份,“我姓蓝,父母早亡,有一个哥哥,原先是和哥哥一起住的,但是哥哥随军打仗去了,还没有回来,我……”
苏瑾还欲继续将这个故事完全一下,好让故事变得更真实一些,突然从门外又窜出一个人来,这人肥头大耳,贼眉鼠眼,两撇稀疏的小胡子翘在上唇上面,会随着他说话的动作一抖一抖的,这人不是王管家王景福,又是何人?
王管家一进来,就指着苏瑾兴奋的喊道,“就是她,她就是七王妃!”
明人面前不说暗话,在瞧见王管家那副贼眉鼠眼的嘴脸的那一霎那,即将脱口而出的托辞被苏瑾生生咽了下去。
为首的将士十分满意,从袖中掏出一包银子,扔给王管家后,便吩咐一旁的士兵道,“带走!”
次日午时一刻,苏瑾被人从黑牢里带出来,不由分说地押解进囚车之中。屋外虽已是中午,却暗沉沉的,不怎么见光。天空灰蒙蒙的,完全不见秋季的晴空万里,倒是令她想起了曾经那个她天天瞧见的,雾霾漫天的天空。
是要回去了吗?是要回去了,对吧。
她抬头望着天,面对自己感知出来的结果,心里没有一丝的欣喜,反而满是惆怅。
与前几日的闭门不出不同,街市上允许百姓同行了。两旁的街道上虽没有往日的繁荣热闹,却已经能瞧见一些行人了,这些外出的百姓大都是男性和年长的妇人,似乎是为了生计出来采买、售货的,抑或是被迫出来成为这一场盛况的看客。
苏瑾已经在简陋的囚车里被迫游街示众了三圈了,幸运的是,围观的百姓并不多,且并没有像电视剧里的那样,嘴里大骂着她是妖女,该死!一边对着她招呼着白菜邦子和臭鸡蛋。苏瑾看着她们,觉得好笑:大概是他们“临危受命”,并没有把道具准备好吧。
苏瑾坐在车里胡思乱想着,并没有把外面围观的人放在心上。可就在她路过一个妇人面前的时候,她突然听见了这个妇人的一句惊呼,“这不是仙姑嘛?我的老天爷呀,他们想要烧死的竟然是仙姑,这是会造报应的!”
旁边的大汉连忙拽了一把自己的婆娘,低声呵斥道,“你胡说些什么,这是祸乱军纪的妖女,宸王便是被这个妖女迷惑了,才会获罪入狱的,听说了,明日还要被处斩呢!”
这女子不服气,连忙拉着旁边的另一个妇人说道,“张大婶你瞧瞧,那囚车里坐着的,到底是不是仙姑?”
张大婶眼神不好,恰巧囚车已经从她们面前经过了,且越走越远了,她望着囚车离开
的方向瞧了好半天,才不确定地说道,“是有些像!可是,若真的是仙姑,如何还能被抓呢?”
午时二刻,苏瑾终于结束了游街示众的生活,被人带去了一个空地,空地上有一座高台和高台旁边竖立在天地之间的木桩。此时的高台上已经密密麻麻跪了三排人了,苏瑾心中一惊,一双眼睛迅速在人群中寻找着沐春、沐雪还有明卉等一干熟人。虽说高台上人多,但苏瑾还是一眼便瞧见了被迫跪在最前排的她们。
她们各个身穿白色衬衣,脸上毫无人色,跪在断头台前,身后各站了一个身扎红色腰带、手扛鬼头大刀的刽子手。一阵绝望感袭来,苏瑾两眼发花,身体只能由着后面粗鲁的士兵推搡着来到了高台下方的一处木桩前,木桩下方已经堆放了许多干柴。
沐春最先瞧见苏瑾,一双暗淡的眸子里突然闪出精光,她惊诧地抬起头,干裂的唇畔里两个久违的称谓,“小姐。”
她身后的刽子手下手不留情面,瞧见她说话,当即从她背后给了她一脚,沐春咧嘴吃痛,整个身子伏在面前的断头台上,动弹不得。
苏瑾看得心惊,刚想大声喊“住手!”,谁知自己却被人从后面扯了一把,在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被结结实实绑在了柱子上。
天色暗沉沉地,没有一丝阳光,作为主斩官的中军统制吴湛有些头疼,因为朝廷规定了午时三刻行刑,可今日天色不佳,太阳时现时灭,着实瞧不真切。今日的这份差事,是他特意求来的,原本明日才下令处斩的一众要犯被提前了一天斩杀,名曰不予明日天子登基的大好日子犯冲,实际上是太子殿下害怕夜长梦多,这种贴心人才能去做的贴心事情,他这种狗腿子,怎么能错过?
据说,今日子时,便会有一剂毒药送去天牢废宸王赵翊的手中,明日天牢里便会传出宸王赵翊畏罪自杀的消息,吴湛边想边理了理自己身上的官袍,心中继续笑道,大势已去矣,识时务者,方为俊杰。
约莫着到了午时三刻,吴湛端坐在案几后,从自己案桌上的签筒子里随意抽出一根,瞧也不瞧地直接扔在了地上,嘴上也慢悠悠开口道,“先烧死那个妖女,让这些人眼睁睁看着,看她烧完再砍头,嘿嘿,让他们瞧一出好戏,也得以多活个把时辰!哈哈,还是本官谦虚谨慎。”
旁边立着的士兵连忙称是,立即上前拿起早就侯在一旁的火把,点燃了苏瑾脚底下的枯柴。
火焰立即窜了起来,围着台子烧成了一个圈,苏瑾被迫站在火圈中间,恐惧感令她有些崩溃。眼睁睁瞧着火舌逐渐在风中挑衅着,不断朝着自己的脚面蹿去,她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