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提到的照片,自然是我之前见过的,那个女人的照片。
那次我看过之后,又原样放回了那个抽屉里,还贴心的跟之前一样,用抽屉底板仔细盖住。
再一次掀开抽屉底板,那个黑白色的女人依旧甜美温柔的冲我笑着,但这一次见面让我联想到之前那个噩梦,乍看到她的脸时,控制不住地心惊肉跳了一下。
我把照片递给了爷爷,他的表情在看到照片的那一刻如同变魔术一般立刻柔和了下来,想用手指轻抚过照片上的脸庞,却又像是怕自己粗糙的指尖划伤她细嫩的皮肤。
不知道爷爷当年跟这个女人进行到哪一步了,又或者只是跟小说中描写的那个没有姓名的爱慕者一样,悸动的感情还没来得及表达就不得不被无奈的深埋。
不知道我奶奶知不知晓我爷爷当年暗恋的往事,又或者就是因为这个,他们才走向离婚的。
毕竟爷爷也说了,我奶奶是个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虽然那个时代离婚并不是一件常见的事情,但我奶奶本人有工作有实力,听说家里长辈也有机关干部,家庭有些背景。
一段婚姻不想忍了,无法再继续了,选择离婚对她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起码对她的生活不会造成太大的影响。
又或者,我脑子里冒出一个离谱的想法,也许这个女人就是我那个从来没有见过面,似乎只活在传说中的奶奶。
正在端详照片的爷爷像是看出了我脑子里这会儿飞着的想法,出声解释道,
“你奶奶不是因为她跟我离婚的,或者说,不完全是因为她。”
不完全是,那总还是有这么一些因素在咯,我在心里想,不过爷爷接下来的话彻底给我弄迷糊了,
“因为在我们结婚之前,你奶奶她就知道这么一段往事,她若是一个会跟死人计较过不去的人,就不会跟我结婚了。”
这我不知道接什么话好了,上一辈的感情,不是我一个连恋爱都没有谈过的新晋成年人能想象的。
迎着我迷茫又隐隐有些期待听八卦的目光,爷爷竟然真的跟我讲起了当年的往事。
爷爷当年,是跟那个女工人同一批进入的刚刚建成的铁道部,彼时一见面,爷爷就被这个气质淡雅的姑娘吸引,说是一见钟情也不为过。
但我爷爷是什么身份?他早年丧父丧母,是个无根无籍的游子,跟那时家庭还幸福美满的女工人比起来,条件简直是天差地别。
所以他把这份喜欢埋在了心底,知道自己配不上人家,就不打算说出来了,想着只要能默默的关注人家几眼也是好的。
本来以为这份酸涩大过甜蜜的爱恋就要这么随着岁月的冲洗渐渐变淡流逝,直到新来的二世祖对女工人发起了攻势,在那个羞涩的年代,毫不避讳的追求着她。
那种时代远不比现在开放,二世祖的行为给女工人带来了很大的困扰,毕竟她就算没有答应他,二世祖的献出的殷勤也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美丽的她本就是一个很容易被嫉妒的对象,发生了这种事情之后,流言蜚语像是迫不及待一样迅速的冒出来,像是要把这个年轻柔弱的姑娘生吞活剥。
那段时间,女工人几乎要崩溃。
同样也是在那段时间,我爷爷跟她的关系反而极速的亲近起来。
许是因为大家一同入职,又是做着差不多工作的同事,女工人跟我爷爷之间多了几分亲切,而我爷爷又是从来没有说过她坏话的人,所以她逐渐开始找我爷爷倾诉委屈与烦恼。
我爷爷那时候也很年轻,用他的话说就是心眼儿还没长齐。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解决心爱之人的困局,他没有能力去消除部门里愈演愈烈的流言跟讥笑,只能不厌其烦的,一遍遍安慰着女工人。
他的安慰,只能说是聊胜于无吧。
直到后来,女工人自己提出了一个解决方式。
她说,
“如果要解除现在的困局的话,我能想到的只有我赶紧嫁人。”
听到这里,连我都明白了当时的她是什么意思,但似乎当年的爷爷比我要傻多了。
看着我目光中的询问,爷爷点点头,
“我当时不是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但那时候人的思想就是假清高,我想拯救她,却又不想用这种方式拯救她,怕落个趁人之危的口舌。”
所以当时爷爷劝她想看一点,婚姻对一个人来说是很重要的大事,不能因为这种麻烦就随随便便结婚。
再坚持坚持,也许事情会有转机。
某种意义上来说,爷爷当时的劝告也没错,事情确实很快就迎来了转机,因为二世祖要调走了。
不知道是他自己的决定,还是他的家族在背后运作了什么,总之这是一个板上钉钉的事实,看到调令的那一刻,女工人跟我爷爷都松了一口气。
可爷爷如果能算到之后会发生什么,当初就算自己落个骂名,也一定要选择把心上人保护起来。
二世祖是调走了,可女工人也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所以,”
我迟疑着看向爷爷,
“凶手就是那个人吗?就算上面没有查出什么,但您肯定是知道些什么的,对吧?”
爷爷转过了头去,没有避开了我的目光,像是要逃避这个问题,同时做出了一个答非所问,
“那个人调走之后,他的一个跟班立刻就冒了出来,纠缠不休着要娶她。”
啊?我去!
我脑子烧了一下,没想到在这个故事里,还有第四个人存在。
“所,所以是谁?”
爷爷摇摇头,“不重要,反正他没有得手,后来也娶了别人,而我认识了之后调来工作的你奶奶,也组建了家庭。”
我看着爷爷沉默下去,等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
“您这是讲完了?”
“要不然呢?”
我心说,我还想听奶奶为什么跟您离婚呢,讲到这儿就结束了,让我有一种看电影看到一半断网了的难受。
我正打算追问,屁股口袋里的手机非常讨厌的响了起来。
我咬着牙接起来,对面传来童燕燕急促的声音,
“喂,我刚刚看见你二婶了!”
“昂,所以呢,你不认识她是咋的?”我被她整得莫名其妙,烦躁地回了一句。
“哎呀,要只是她,我还用得着特意跟你说嘛!”
童燕燕啧了两声,
“你二婶可是在跟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见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