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那些羽毛不断朝里涌入,硬生生挤进了男孩的身体。
羽神的视线从那对父母脸上扫过,握拢的手指又张开了。
“砰——”
羽毛生生将男孩的身体撑裂,染血的羽毛从天空中散落,像一场艳丽诡谲的雨。
那天之后,一个由不同颜色羽毛决定阶级的制度在桃源村盛行。
原本的学堂被取缔,如那个小男孩所愿,这里的小孩再也不用上学。
因为,他们也需要考虑如何活着。
羽毛代表了羽神的庇护,同样,还有羽神的祝福。
最低等级的羽毛只能给他们不被疾病侵扰的庇护,阶级划分以后,他们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得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
日子一长,竟然有人因为换不到食物,活生生饿死了。
残留在记忆深处的,被战争刻下的恐惧争先恐后冒出来,也是这是,桃源村爆发了一场内乱。
那些只拥有最低等级羽毛的村民联合起来,组织了一场游行示威。
他们砸坏了不少拥有蓝羽,青羽,紫羽的人的房子,甚至还在那放了一把火表达自己的愤怒。
但这种程度的示威,根本没引起羽神的重视。
从头到尾,羽神都没现身过。
直到他们绑走了一个拥有蓝羽的村民,并且因为嫉妒和不甘想伤害他时,祭司才姗姗来迟。
“住手。”女孩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吃不饱穿不暖,一天到晚只知道逃亡的落魄模样。
现在的她穿着华丽的服饰,住着温馨的房子,吃着曾经想都不敢想的山珍海味。
这一切,都是羽神给她的。
而她也如自己承诺的那样,为羽神鞍前马后,奉献忠诚。
“谁给你们的胆子闹事?”祭司的目光从他们脸上扫过,眉头微皱,“麻雀羽毛……呵,你们是想失去羽毛,失去羽神大人的庇护吗?”
“就现在这个日子,有没有庇护又如何?”一个大汉骂骂咧咧,“祭司大人可是橙羽,享受着全村最好的资源,自然是不知道人间疾苦!”
那大汉的眼睛像老鼠一样,眸子里流露着怨恨和嫉妒。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人拥有橙羽,住着大房子,享受着各种山珍海味,而他只能握着一片麻雀羽毛,天天劳作还吃不饱饭。
自己的失败或许并不能让他有这么大的情绪波动,但别人的成功可以。
“呵。”祭司看着他,眸子里流露出的,是嘲讽,“你是不是觉得,我不配拥有橙羽?”
“你凭什么能拥有?”大汉啐了一口,差点就吐到祭司脚上了。
都是一起逃亡出来的,凭什么这人就能成为祭司?
“很好奇?”祭司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看他的眼神也十分冷漠,“想知道明明桃源村有这么多人,怎么就你们过着这种苦日子?”
最初逃亡时,他们有好几百人,但在路上死伤大半,遇到羽神时,只剩下了一百来号人。
不过经过好些年的修养,人口又逐渐多了起来。
大汉还没来得及说话,祭司又开了口。她用手中的权杖重重杵了下地,那些人膝盖一软,全都跪了下来。
“因为你们,对羽神大人的心不诚。”祭司的声音很冷,说出来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砸在那些人的神经上,“羽神大人,是按你们对祂的信仰程度赐下的羽毛。”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一个拥有神明的村庄, 神明就该成为所有村民的信仰。
尤其,这个神明还给了他们新生。
不管别的村民怎么想,祭司都疯狂的信仰着羽神, 甚至一度被那些只拥有麻雀羽毛的村民称为羽神的走狗。
他们对神明没有多少敬畏,受以前那些神话故事的影响, 甚至觉得羽神救他们, 给他们新生是应该的。
毕竟书上不都是那么写的吗?
神明,本来是维护世界安宁, 救苦救难的存在。
可现在祭司却告诉他们,他们会过这种苦日子,是因为他们对羽神的信仰不够。
这么想着, 他也说出了口。
祭司的眉头一下皱了起来, 她看着这大汉,发出声冷笑,“无缘无故, 羽神大人凭什么救你?”
就算神明有救苦救难的责任,又为何要救一个不知感恩的东西?
祭司越想越气, 手中的权杖再次挥动,虚空中竟是裂开了一条缝。
“你们如此理所应当, 桃源村也留不得你们了。”
她眼神一扫,那个大汉被只无形的手像拎小鸡仔一样拎了起来。
然后,扔进了裂缝之中。
大汉只留了一声惨叫,就消失在了他们的视线之内。
“不想好好留在桃源村,就滚出去。”祭司冷漠的声音想起,她看向剩下的那些人, 说:“你们,留下来, 还是滚出去?”
那些人噤若寒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
他们在桃源村已经呆了近十年,在阶级制度实施前,他们的日子比外面太平时过得还好。
谁也不知道战争有没有结束,谁也不想再回去过那种苦日子。
于是,第一个人开口了,“我想留下来……”
勇气被划出条口,顷刻间烟消云散。
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其中,声音一个盖过一个。
祭司看着他们跪在地上虔诚的模样,微微勾了勾唇,“记住你们今天说的话。”
“如果再有下次,我保证,桃源村不会再有你们的容身之所。”
一场声势浩大的反抗就这么潦草的画上了句号,同时,桃源村变态的阶级制度,也在这一刻打下的基础。
因为祭司那一句“羽神大人,是按你们对祂的信仰程度赐下的羽毛”,让这些村民对羽神陷入前所未见的狂热状态。
尤其是那些只有麻雀羽毛的村民,更是日复一日对自己洗脑,渐渐的,他们对羽神的信仰达到了病态的程度。
原本被取缔的学堂又一次建设了起来,这一次传授的却不再是知识。
而是给那些孩子们灌输羽神的伟大,让他们从小就开始信仰羽神。
期间也不是没有思想觉醒的人,但他们最后的下场都是惨惨死去。
以至于后来即使有人想要反抗,也没有面对死亡的勇气。
“他们就这样浑浑噩噩活到了现在。”凌清月苦笑了声,“直到,我母亲又一次思想觉醒。”
学堂被取缔以后,那些承载着知识的书籍都被祭司收进了仓库里。
或许她也想不到,多年以后,自己的后代会在仓库里翻到那些书,会思想觉醒,反抗羽神。
“羽神不允许我们离开,不允许我们读书,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日复一日聆听他的光辉事迹,然后一遍遍给自己洗脑……”
将自己的全部信仰奉献给祂。
这样的生活,甚至连猪狗都不如。
“思想禁锢?”米利尔挑了挑眉,“不对……他要求你们信仰祂,这听上去像是信仰收割。”
这是个挺新奇的名词,风枕眠还没听过,于是开口问道:“信仰收割?那是什么?”
“我知道。”伊洛开口,“之前在教廷的书里看到过。”
“在成神路还没断的时候,世界有很多沾染了‘神迹’的伪神。”
这些伪神因为身上的“神迹”,比一般的修士更加容易问鼎飞升,而也因为那些“神迹”,他们总是被天道认为是“神”,飞升时降下的雷劫比其他修士凶险了很多。
陨落在飞升雷劫下的伪神实在太多,他们也意识到了自己走不通渡劫飞升这条路,于是另辟蹊径。
在人间伪装神明,收割信仰,以此成神。
“不过,目前来说只有一位依靠信仰成神的修士,但他不是伪神。”
那是很多年前的一位修士,因为一直行善积德,救了很多被妖兽侵扰的普通人,甚至最后为了救世而亡。
他陨落的那一刻,无数人声泪俱下,信仰之力在空中汇聚凝结,不断涌入他已经破碎的身体。
而他,居然因为那些人的信仰就此成神。
这也是那些伪神想通过收割信仰成神的原因。
“你的意思是,羽神很可能是个伪神?”风枕眠思索了一下,觉得这个可能性也不低。
“成神路断了这么久,他是神明的可能性太低。”曲清尧说:“而且,神明应当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让人疯狂信仰自己这种事,听上去就很离谱。
信仰之力对神明有益,但神明从不依托信仰而活。
凯娅点了点头,也很赞同。
凌清月听他们的对话听得云里雾里,她咬了咬唇,小声问道:“所以你们的意思是说,羽神他……不是神明?”
“那,真正的神明是什么模样的?”
造神会,地宫。
黑袍人们一如既往的忙碌,在走廊里进进出出,脚不沾地。
而天恩也一如既往地悠闲,他瘫在沙发一样的王座上,旁边的小桌上摆了不少水果,零食,还有饮料。
手里还捧着把瓜子,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嗑着。
瓜子被嗑得卡巴卡巴响,天恩抬头看了眼水镜里的画面,刚好听到他们说羽神是伪神的话。
没错,那个水镜,是风枕眠他们那边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