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可否来夏州助我?”姚清忍不住出声道,哪怕他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但依然有些奢望。
这世间很多事,不说普通人,就是帝皇,就是强大的修士,都无可奈何。
或许修士或者无所不能的神只能够以通天彻地的神通强行改变一人之想法,只是改变之后,那个人还是那个人吗?
“你看这天子六军如何?”宗佑棠不答反问。
“阵容齐整,军器精良,已经初步适应超凡力量,再稍加训练,足可以镇压天下。”姚清出声道。
其实虞朝跟夏州所走的道路并不同,虞朝是以人养器,实现器的永续传承,从而打造出一支控制力很强的超凡力量,这是面对现实不得不妥协下的产物,人只是损耗品,
夏州则不同,是以人为本,借助四极之灵融合军伍特有的气血,从而形成超凡之力,无论是军伍气血,还是四极之灵,根底上都来自于生民,这是一种更为本质上的改变,人是一切之基。
但这并不代表着天子六军就没了任何用处,某种情况下,依然能造成很大的杀伤力。
“若是送给夏州则如何?”宗佑棠笑吟吟道。
“送给夏州?”姚清顿时有些震惊,他想过很多种可能,最完美的就是兵不血刃让天子六军退去,次一点是击溃而自身损失较少,夏州还需要休养生息,他也需要应对真正的威胁。
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时间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却怎么也没想到宗佑棠会把天子六军送给夏州。
“不错!陛下虽让老夫领军,实则并未抱有多少希望。”
“只是老师能够完全掌控天子六军?”姚清疑惑道,虞朝皇帝敢把手中的底牌交给宗佑棠,又岂会没有后招?
“之前是没有,但自你诛元神、退五大宗门之后,已经有了可能,而且你这青龙军陈列在前,气势骇人,再加上你本人亲至,没有什么不可能的。”宗佑棠笑道。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宗佑棠正色道,“之前面对修士,老夫并不觉得你能做到这一步,说服詹知行随你西行,也是存了一份给这天下多一条退路的心思,终究还是要靠大虞来支撑修士的紧逼。”
姚清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但老夫没有想到,甚至全天下人都没有想到,你竟然能够另辟蹊径,化万民之力量,来获得对抗修士的资本,那么...”宗佑棠脸上突然浮现出无限伤感。
“那么,大虞,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宗佑棠深深吸了口气,这句话还是说出了口。
如他所言,大虞再存在下去,除了徒增内耗外,并无任何实质意义,只有尽快天下一统,才能真正发挥出夏州所有的力量,获得对抗最为强大修士的资本。
宗佑棠一生,就是与修士对抗征战的一生,对修士的力量又岂会不了解,姚清能凭夏州一地与五大宗门相抗衡,那如果统一内外九州呢?
必然会让凡人真正站起来,不必在修士的威压下步步退让。
所以宗佑棠打算锦上添花,最后助姚清一臂之力,但也成了他效忠一生虞朝的掘墓人,因此才会伤感。
姚清一时无言,他自是明白宗佑棠的心思,虽然振奋,但也隐隐明白有些东西不是那么好收的,有些代价也是必须的。
“不过,尚差了最后一个关键,便是老夫!”宗佑棠又笑了,深深看着姚清,“清儿,今后请善待百姓!”
说完嘴角顿时流出一道黑血,原来他早在嘴里藏了见血封喉的剧毒,眼见事情都交代完毕,便以身殉国,带走天子六军最后一丝斗志。
终究是领兵多日,手段也高明,从帝都到夏州,哪怕是以天子六军的底蕴,也走了不少时间,这一路上宗佑棠即便没有彻底收复这些将士,但并不代表着没有丝毫影响力。
如今主帅阵亡,全军又被青龙、白虎两军包围,再加上以一己之力击退五大宗门的传奇姚清亲自降临,之前西行时又有过被姚清一人镇压的经历,天子六军哪里还有什么斗志。
“老师!”姚清身形一动,便出现在宗佑棠旁边,眼中全是哀色,以他的修为,又岂能察觉不到这些,只是他并没有阻止,一来宗佑棠心存死志,非是简单话语就能阻止,即便阻止得了一时,也阻止不了一世,非得让他卸掉心中这口气不可。
二来姚清另有底气可以挽回,是以可以存住气。
只是考虑是这样考虑,但亲眼看到宗佑棠在他眼前饮鸠自尽,姚清心中还是难受无比,这个为了虞朝为了天下奔波一辈子的男人终于倒下了,或许他也感觉自己太累了吧。
宗佑棠眼中出现一丝赞赏,然后便彻底黯淡了下去。
赞赏是赞赏姚清没有强行救他,给了他死亡的自由。
“可是老师你又是何等心狠,就真放心留下弟子一人面对那些财狼吗?”姚清叹了口气,突然有些意兴阑珊,坐在地上发呆。
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也不短了,可不知为何总生不出归属感,即便是修行的最初目的也只是为了破碎虚空,找到回家的路,后来修为渐高,接触底层愈久,才生出了改变天下的想法。
特别是第一次随宗佑棠远征夏州的所见所闻,之后还有雷州一行,对他的震动很大,几乎颠覆了三观。
修士是人,百姓是人,农奴也是人,同样是人,为何不同?
为何有人高高在上,为何有人一出生就在地狱?
非是姚清圣母心泛滥,即便是前世的封建社会,甚至是现代社会,也避免不了三六九等。
但这个世界最绝望的一点就是,丝毫让人看不到改变的希望,哪怕一丝一毫。
“所以,我才要改变天下啊!”姚清喃喃自语,这是他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良知,他无法眼睁睁看着同为人类的存在却活得猪狗不如。
就在姚清神思不属时,忽听噗得一声轻响,后心一阵剧痛,一把漆黑长剑从自己的前胸心口处直透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