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三三章 十五月圆

“放心,这些都好说。”慕诗嫣勾唇浅笑,待慕诗瑶仔细叮嘱过柳若卿一番后,方才心情不错地带着人登车打道回了府。

回南安王府的路上,她看着那乖顺恭谨、静静坐在车厢一角的清秀姑娘,心中止不住地多生出了几分满意。

——不错,人漂亮,舞跳得也好,关键是性情看起来恭谦柔顺极好控制,比之当年的阮眉烟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又欠着他们慕氏救命之恩,正是她需要的那种得力助手。

慕诗嫣不着痕迹地微微颔了首,一面和颜悦色地拉过了柳若卿的手臂,嗓音温柔而亲昵:“姑娘,先前在国公府时,我忘了问四妹妹一嘴——你叫什么名字?”

“回王妃的话,奴婢姓柳,名若卿。”柳若卿低眉,稍加思索一番,又乖乖巧巧地添上了一句话,“奴婢从前在天香楼的时候,妈妈给奴婢起了个花名唤作‘秋水’,只是县君觉着这名字俗气,便让奴婢叫回了本名。”

“——王妃您若是不喜欢这些名字,也可随便给奴婢赐两个字作名。”

“赐名就不必了,‘若卿’、‘秋水’都是极好又极衬你的名字,唤起来也很是得宜。”慕诗嫣弯眼,“但四妹妹她那话说得也很是在理。”

“‘秋水’这名字虽是好听,却不免有些俗气,还是叫着你的本名罢,王爷的性子,本宫最是清楚,他不喜欢过于聪慧的女子,却也不喜欢太愚蠢艳俗的。”

“你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就刚刚好——柳姑娘,四妹妹一向在我面前夸你聪明懂事,想来,本宫刚才的意思,你应当是都听明白了罢?”

“王妃安心,您的意思,奴婢都明白的。”柳若卿轻轻点头,片刻后小心翼翼地开了口,“那么,王妃,接下来,奴婢应该怎么做?”

“怎么做?不不,你接下来什么都不必做。”慕诗嫣晃头,“就依照你从前在天香楼与栖云馆的习惯,每日该练琴练琴,该跳舞跳舞,该习字习字便是。”

“韵诗,回去后,立马把锦鸢楼西侧最大的那间客房收拾出来给柳姑娘住,记得被褥陈设都要用咱们王府最好的。”

“另外,收拾了客房,你便去王府管事那里给我要来一队专善丝竹的乐伎——到时就说本宫近来心中烦闷不已,想要听人唱曲儿解闷。”

“记住,办事的速度要快,你最好明儿便能将此事办妥。”

“喏,”韵诗应声点头,“奴婢一定会尽快完成王妃的吩咐。”

“不错。”慕诗嫣含笑抚掌,面上悄然多了三分轻松之意,柳若卿见状不由愣了一息,继而佯装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王妃,您这是……”

“柳姑娘,此事说出来,我也不怕你笑话——实不相瞒,因着雅侧妃的缘故,眼下王爷心中对本宫多有偏见误解,他一度恨不能将本宫除之而后快。”慕诗嫣面上的笑意微敛,随口扯了个谎。

“是以,本宫若贸然将你推至王爷面前,他非但不会领本宫这一番心意,反倒要怀疑本宫是别有用心、另有所图——如此一来,这情况便对我们十分不利了。”

“王妃的意思是……”柳若卿垂了眼睫,顺着慕诗嫣未说完的话接上了两句,“我们该玩一出‘偶遇’、唱一段‘漫不经心’?”

“没错,要看不出痕迹、越自然越好。”女人下颌微点,“所以,我才会让韵诗问管事要来一队专善丝竹的乐伎。”

“入府后,你的身份是本宫费了好大的功夫,方从四妹妹手中求来解闷用的舞姬,未来几日的任务,就是跟着王府的乐伎,在锦鸢楼附近的台子上排练乐舞。”

“那台子就在锦鸢楼西,是他人来锦鸢楼时的必经之处。”

“依照咱们乾平老祖宗的规矩,就算王爷他再气恼于我,每月初一十五,也必须要来锦鸢楼中用膳过夜。”慕诗嫣转眸,声线平静而淡漠,“今儿是四月初八,再过七日就是十五,王爷必定会来我院中用膳。”

“——届时,柳姑娘你该怎么做,也就不用本宫再多吩咐了罢?”

“王爷,今儿是十五月圆之夜,按照咱们乾平的规矩,这时间,您该去王妃那里用膳了。”

南安王府书房,老管事看着窗外那愈渐西堕的日头,苦口婆心地低头劝了墨书远一句:“再耽搁一会,只怕会误了时辰。”

虽说夏日的太阳落得晚些,可临近酉正(下午六点),那日光仍旧隐隐见了暗,倘若坐在书桌边上的这位祖宗再拖上个三刻五刻,那天就能擦上黑了。

“王爷,老奴知道您不喜欢那锦鸢楼,但这老祖宗的规矩如此,”老管事垂眼,略略压低了声线,“您再不喜欢,起码也得去陪王妃用个晚膳不是?”

“侯府倒后,现今外头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咱们王府呢,王爷,就算老奴求您,正当这紧要关头,您可千万别教旁人捏住了把柄、寻到了错处……”

“宋伯。”被人念到头皮发麻的墨书远忍无可忍地撂下了手中书卷,眉目间神情复杂不堪,“本王知道,也没打算坏了祖宗的规矩。”

“本王只是……罢了罢了,宋伯,你下去罢,本王这就去锦鸢楼。”

“王爷动身了,老奴才敢走。”老管事低眉,不卑不亢地拱了衣袖。

——这倒不是他非要管着墨书远的私事,是他委实怕自家这尚有些少年血气的王爷临场又耍了性子。

上月十五他便耍了小性儿,入夜非但没去陪王妃用膳,反倒径直去了雅侧妃处,结果次日就在朝上连吃了言官们几道弹劾,险些被陛下罚去了一个月的俸禄。

这个月,他可不能再眼看着王爷吃这种亏了。

老管事低着脑袋一再坚持,墨书远见此也到底没了脾气。

这位宋姓管事是他母妃当年特意从宋家调来拨给他的,他见了他,老是会不受控制地想起他母妃,连带着心底也就多了那么一星半点的怂劲儿。

“行行,本王就走,本王立马去。”墨书远瘪了嘴,桌上的笔墨一收,当真抬步出了书房。

老管事目视着他踏上那条通往锦鸢楼的石子路后,方安心地回了住处,孰料墨书远人还未到锦鸢楼,便先被锦鸢楼外的一段丝竹声勾去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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