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初云vs孟召
我对小时候的事情,是没印象的。
听艺馆里的妈妈说,我是发着高烧被人卖到艺馆里的。父母收了银子,就离开了此地,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何处。可以说,我是在艺馆里长大的。
艺馆,不是妓院。是掌事妈妈早些年买了一些女孩子,教给她们一些技艺,到了年纪之后再送给某些权贵们打发时间解闷的。其实也不能说不是妓院,只是更高级一些的妓院罢了。
我的命好一些,并没有经历真正的公开‘拍卖’。在我十五岁的时候,被偶然经过这里的皇商孟召看中,他付了大笔的银子,把我带走了。
离开这个鬼地方,去往另一个未知的世界,我心里是害怕的。但我也知道,我没有选择生活的权利,在艺馆姐妹们羡慕的目光中,我带着一个小包袱,忐忑不安地上了孟召的马车。
上车之后我一直都低着头,并未看清坐在旁边的男人的相貌,只闻到一股好闻的味道,淡淡地从他的方向传过来,真的很清淡,像春竹,又像青草。
“不用害怕,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你家人在哪里,我让人送你回家吧。”
他的声音也很好听,温润有礼,又带着一丝疏离,完全没有轻视。我擡起头,第一次看清孟召的样子,三十多岁,肤色干净偏白,眉目间尽是温和善意。buhe.org 非凡小说网
我紧张的心,放松了些许:“我不知道,我爹娘把我卖到这里的。”
说完听他叹了口气:“那你先跟着我吧,等找到了你爹娘,你再回去。”
“好!”
就这样,我跟着孟召一起去了宜州。
宜州是个好地方,又大又繁华。孟府里的仆人看到孟召出趟远门竟然还带了个女子回来,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我自然看了出来,这一路我端茶倒水,又见孟召没有要我身子的意思,便把自己的位置定位成了婢女。
“我叫初云,是老爷买的婢女。”
这话让正在上台阶的孟召一个腿软,他对着仆人道:“这是初云姑娘,好生相待。”
我有些拿不准孟召的心思,莫非是他觉得路上不方便,想回到府里之后,再正式收了我?这个理由也说的过去。当晚我把自己洗干净,换上了一件薄纱裙子,去了孟召的卧房。
艺馆的妈妈说,得有眼色,才能讨得主人欢心。我这够有眼色了吧。
这一路我仔细观察了,孟召是个好心的人,虽然年龄大了一些,但好歹他是个有钱的人,跟了他,我不觉得吃亏。更何况这半天我也把府里的情况摸清楚了,孟府别说女主人了,孟召洁身自好,身边连个伺候的婢女都没有。
孟召正在书房里看账册,听到有人进来,还以为是仆人过来送夜宵,他头也没擡:“放那吧。”
我悄悄走近他,用甜腻腻的声音喊:“老爷~~”
孟召的手抖了一下,擡头看到我的样子,楞了一下,有些生气:“你这是做什么!穿的什么东西!还不快回去!”
这几天的相处让我已经不太怕他,过去抱着他的胳膊,拿胸前的两个大包子蹭了蹭:“老爷~我来伺候你~”
孟召拼命想把自己的胳膊拔出来,可我抱的紧。挣扎之间手臂碰到我的大包子,他的身体僵了一下。凭我的经验,他绝对起了反应。我觉得今天我的初夜就要交代在这个书房里了。
孟召却咬牙忍下,冷颜道:“我买你回来,不是为了让你做这个的。我数到三,你要是不松手,我立刻让人送你回艺馆!”
我立刻放开了手:“那老爷为何要买我回来?不为了这个,是为什么?”
孟召倾身靠近桌子:“自然是看你可怜。我的岁数都能当你父亲了,你以后也不必有这心思。从明天开始,我会为你请夫子教你识字读书,你且好生住下,别的都不用想了。”
他这么说,我自是乐意。也没顾及到他的声音有些发抖,我披着外套高兴地回了房间。
第二天,府里果然来了两位女夫子,开始教我琴棋书画,诗书礼仪。
孟召很忙,有时候要出去外地巡查,经常十天半个月的不回来。刚开始府里的事务,还都和以前一样,有老管事打理。后来不知为何,竟慢慢的挪到了我的身上,什么事老管事都要来问问她的意见。
我刚开始没发现,还是身边的婢女小晴无意中说道:“我们姑娘,那可是孟府的当家女主人。”我听到这话,才明白过来,孟召在锻炼我。
於是在孟召回府的时候,我开始和他汇报自己所学所念,以及处理事情的办法,孟召也会指点我一二。
我慢慢就悟了,孟召买我不是为了当个姬妾,而是为了培养一个能主事的女人。毕竟男子在外,有很多事还是要靠女人和女人之间打听的。找到自己定位的我,更加努力了。
我一直梦想着,自己表现出来的优秀,会被孟召看到,然后和他一起出去,为他游走在饭局酒场,和那些生意场上的夥伴以及家眷周旋,为孟召打探消息。
可孟召从未提出,带我一起出门做生意。
有天我和孟召同桌吃饭,知道他晚上要去参加宜州商会的商人宴会,我想要一起参加,孟召却拒绝了。
“你还小,这些事情不必懂。”
“我不小了,都快十六了,我能出去为你分担压力了。”
孟召摇头,脸上的笑容竟然变得有些慈祥:“我把你当女儿,你见过谁家父亲带着自己的女儿谈生意的。”
我像被霜打了的小花儿一样,蔫蔫地回了房。
我不想当孟召的女儿,我想当的是能和他并肩而立的女人!对,我想当他的女人,当这孟府真正的女主人!
想通了自己的心思之后,我制定了一系列的计划,开始勾引,不是,开始步步攻下孟召。
第一次,我故伎重施,穿上一条更露骨的裙子,夜袭孟召,失败。
第二次,我做了一桌子好菜,企图灌醉孟召好霸王硬上弓,失败。
第三次我半夜爬床,趴在他身上死活不肯下来,失败。
第四次我装病,要孟召躺一个被窝里才肯睡觉,失败。
.....
攻略了两年,一次都没有成功过。
这也就罢了,我‘孟召私生女’的名号,竟然还传出去了,宜州城人人都知道,孟召养了一个女儿,视若珍宝,从不轻易示人。
十六岁,十七岁。
十八岁生辰那天,孟召因在外地被生意困住,未能及时赶回来。我给府里的仆人放了假,一个人做了满桌子的菜,在房间里坐着。酉时到,房门被推开,孟召风尘仆仆:“初云,生辰快乐。”
我高兴地迎上去,接过他带回来的礼物:“是东珠?好漂亮。”
看到我的笑容,孟召笑道:“你喜欢就好。”
我点头,拿过一旁架子上放着的金饰头面:“正巧方公子送了我一套头面,和东珠正搭配,我明日一起戴着去见他。”
孟召的脚步顿了一下,皱着眉头:“方公子?你何时认得,宜州的吗,叫什么名字?”
我自然地答道:“听说是京都来的呢,叫什么我不知道,就知道他姓方,我们是在食天下酒楼认得,方公子很有文采,讲的故事很有趣。”
我犹豫了一下,面露为难:“孟召,这三年我一直缠着你,真的很不好意思,我也知道你的为难,所以我决定放弃了。方公子人很好,对我出手很大方,我...我想跟他走。”
孟召手里的茶杯捏的紧紧的:“你和他才认识多久?”
“四五日,不过也足够了。我不能一直缠着你呀,也不能一直住在这里。你以前总说把我当女儿,现在也到了看女儿出嫁的时候了。”我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
“不行。”
“为什么啊,方公子真的是个好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才四五日,你怎么知道他暗地里是什么样的人。”
我有些不服:“我觉得他好就好,不用你决定。”
“我说不行就不行!”
两人不欢而散。隔日我再出门,才被得知孟召下令,不准我再出府去。我躲在房间里哭了半晌,直到婢女小晴送来了方公子的信,心中说他已经离开宜州了,让我放下念想,好好生活。
这信一看就是被逼着写的。
算了,走就走吧,反正他也是我用来试探孟召的工具之一。
被关了三天,能出来之后,我开始盘点自己认识的宜州城的大人物,最起码能镇得住孟召的。很快,我筛选出了,那个人就是宜州刺史的独子宋公子。
宋公子自从在庙会上对我一见钟情,这一年来一直想法设法的见我诉衷情。只是孟召发现了此事之后,看的紧,宋公子得见我的机会很少。我给宋公子写了信,邀请他出去踏青。把信写好之后,我交给心腹小晴,让她带出去交给宋公子。
当夜孟召回来,喝的酩酊大醉。他的身体摇晃,跌跌撞撞地推开我的房门。
看他走路都不稳当,我忙去扶他坐下:“你这是怎么了,醉的这么厉害。”
孟召眨着迷蒙的眼睛,把怀里的信拿出来,啪的一声,拍到他面前的桌子上:“你约宋公子做什么!”
我就知道,这封信绝对到不了宋公子的手里。哼,这下憋不住了吧。我忍笑,接话道:“见面还能做什么,踏青啊,聊聊各自的生活。”
“你和他有什么可聊的!”
“怎么没有,我十八了,该嫁人了,问他愿不愿意娶我啊。”
“你!”
“我怎么了,你又不要我,还不能我去找其他男人?”
“.....那个宋公子不是个好人,他表面装得温善,实际上流连花丛,他是个登徒子。”
“你怎么这么多事,方公子也不行,宋公子也不行。那谁行?你行吗?”
“我.....”孟召结巴着,心虚地低下头,整个人都蔫了。
我一看他如此,心中的气不打一处来,上前揪着孟召的衣领,朝他的嘴亲去。孟召本能的想反抗,像过去三年每次我强吻他那样,可能是紧绷的神经被烈酒麻痹,让他的动作慢了许多。
他的身子软了。
温香软玉,在过去三年里,不知无数次出现在他的睡梦中,让他沈迷,让他迷恋。可是却是虚空,徒留醒来时身下的那片冰凉。
毁灭吧,这个世界都毁灭吧。就让他放肆这一回。
他反手抱着我,两人一起倒在了床上。
觊觎了三年的娇花,一时捧在手中,让人心颤,让人激动,让人不知所措。手下的温热软滑,皮肤蹭着皮肤,汗水凝聚在一起,孟召激动地叫出声来。
一回快,二回长,三回哄着,四回死在其中,不可自拔。
这世上最美妙的声音,不过如此吧。
自此皇商孟召最爱的地方,从书房变成了卧房。
***
日日进补,我的身上又多了不少肉,摸着手感也好了许多,孟召爱不释手。也更加沈迷於‘搂我进屋’。
随着婚事请帖的发出,宜州城的人都知道,那个待字闺中的‘孟姑娘’,变成了‘孟夫人’。
议论声,纷纷扬扬,不绝於耳。
可是没有人在乎,而事件的主人公,正活在当下,在卧房里享受鱼水之欢。
又是一年春来到,孟召回京祭祖,我吵闹着要随行。自从我们在一起之后,孟召对我可谓有求必应,只要我哼唧一声,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回京路途并不算远,往常孟召三五日就能到,可这次带着有孕的我,一行人花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才回到京中祖宅。
也是在京中,我偶然见到了昔日艺馆的小姐妹阿花。
阿花的情况,比我要难上许多,她到了日子被京城的老头子顺王买走,在顺王府当了小娘。以前艺馆的妈妈都说过,这些大户人家,大门一关,里面的腌臜事数都数不完。幸好阿花聪明,顺利从顺王府脱了身,还和当朝长公主成了密友。
孟召要忙祭祖的事情,我在府里闲得无聊,又被他勒令不准随意出府,怕伤着我肚子里的孩子。正不知该作何打发时间,阿花过来给我带来一个大消息:顺王府的县主,和我长得有七八分相似。
我对这件事立刻就来了兴趣。当年我被父母卖到艺馆,这几年孟召一直在寻我的父母,均都无果。说不定我的身世,和这个县主有些关系。
我立刻召集了府里的人,开始四方打探顺王府的事。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顺王妃当年的密事,很快被我打听了出来。知道自己是顺王妃抛弃的女儿时,我心中并无什么波澜,我如今的日子很幸福,如果没有这些事,我还不一定能碰到孟召呢。
可是看着那个风光无限的飞羽县主,我心底的黑暗蔓延,凭什么啊,凭什么我在艺馆受尽苦楚,那个飞羽县主,我的同胞姐妹却受尽万千宠爱长大。
不公平,太不公平。
嫉妒的苗头一旦生出,哪怕时常被清除,也不能真的被斩草除根。
我派人给在西山修行的顺王妃送了信,在顺王府,和她们母女两个正式见面。可也就是这次见面,我竟然知道孟召当时在艺馆买下我的原因,竟然是因为我长得像顺王妃。
没错,孟召的青梅竹马,就是我的生母,顺王妃。他一直把我当成了顺王妃,才会教我做生意,才会给我荣华。
激烈的情绪一同袭来,我压不住,眼前一黑,晕了过去。我不能接受,不能接受孟召这些年所做的这一切,都只是把我当成了我的生母。
如果是刚开始见面的时候,我是绝对不敢和孟召闹的。可是现在,我们在一起相处三年,我的性子早被他养的又娇又作,一点不快都不能忍。醒来之后,我拒绝和他见面,还不吃不喝不见人。
还是阿花过来,劝了我许久,我才没有走进死胡同里。她说的对,孟召不计较我艺馆的出身,我也不计较他最初把我当成了替身。只要现在我们过得好,现在他真正喜欢的,看重的是我,那才是最重要的。
我这一闹,直接把顺王嫡子的身世给曝光了,没想到我那同胞姐妹竟然对她那个名义上是兄长的男人起了别样心思,夜里爬了他的床。此消息震惊的我百思不得其解。真是奇葩。
不过我也不想解了,我和孟召离开了京都这个是非之地,又回到了宜州,过只属於我们的小日子。
自此之后,他更是听我的话,除了非要出席的场合之外,其它时候都在家里陪我。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在一个平静的午后,我们的女儿心心出生了。
心心是个乖孩子,出生的时候不哭不闹,我和孟召还以为她又聋又哑,吓的他两三日都没睡觉,愁的。
我的生活,被心心填满,每天每时每刻看着她,我都不会厌烦。孟召一直哭诉心心占据了我全部的注意力,缠着我要抱抱要亲亲,他个老男人,谁愿意搭理他。
直到那天他拿来永安郡王的求助信,阿花出事了。具体什么事他没有和我讲,只说请我们去劝劝她。
我二话不说,带着孟召和心心一起去找了他们。阿花的情绪果然很糟糕,整个人显得很颓丧。我们在一起住了好几日,我让她照顾心心,陪她说话谈心,才知道阿花是觉得自己配不上安郡王,有些自卑。
这说的什么话,爱情哪有配得上配不上,只要对方动心了,那两人就是站在同等的位置上,甚至你站的地方比他还要高些。我和孟召不就是个好例子。在我的劝说之下,阿花想开了,决定再给安郡王一个机会。
我对安郡王很放心,我觉得他肯定是真心喜欢阿花的,因为为了娶阿花,他放弃了亲王的身份,自降为郡王之位,后来连郡王也舍弃了,带着阿花跑到滨州那个小地方,当地方官去了。
我觉得挺好的,俗话说山高皇帝远,在滨州他就是老大,那阿花就是女人中的老大。
过了两年多之后,我又去滨州看阿花。
滨州发展的很快,短短两年的时间已经成了一个小的商业帝国,孟召说用不了五年,滨州会成为第二个宜州。我知道,这都是安郡王和阿花的功劳,我为她感到开心。
我们在城里打听了一下,知道阿花如今的名头竟然比安郡王还要大,竟成了大名鼎鼎的‘花夫人’。
花夫人在城中开了书院,专供女孩子读书认字,还教她们各种谋生的技艺,这种技艺和我们小时候在艺馆那种不同,花夫人所教的是真正实用的,让女孩子们不靠任何人,自己一个人也能赚钱谋生。花夫人还开了各种铺子,雇佣书院里的女孩子,让她们学着去做生意。还有一家医馆,专门给城中和附近的女子看病,从大夫到药童,也都是女子。
果真是为女子谋生存,真正的为女子着想。
只是可惜,花夫人和他夫君成亲三年有馀,还未曾有孕。花夫人总说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宜州的人都知道,花夫人是为了宜州的女子们,才一直不要孩子的。她们感激,也很着急。
听到这个,我隐隐好像知道了,小时候在我们艺馆,我曾经听艺馆妈妈说,到了时间会给所有的女孩子灌绝子药。那时候我被孟召带走的早,还没有喝药。阿花在那里时间那么长,肯定被灌药了。
我不知道这件事安郡王是否知道,我问孟召:“要不咱们私下给阿花请神医看看吧?”
孟召正在逗心心玩,闻言道:“这秦越早年可是永安王,他能请到的大夫,肯定比我们请到的厉害吧。”
“话不能这么说,有可能秦越并不知道呢,或者他请的都是御医,真正的神医藏於江湖呢。”
孟召道:“夫人此话有理,我先四处打听一下,有了消息你再和花夫人提,免得让她多想。”
哼,我才不怕阿花多想呢,她也不是这样的人。当晚和他们一起吃完饭后,我照例拉着阿花睡一个被窝,说悄悄话。可惜我女儿心心长大了,能听懂话了,有些话不适合当着她的面说,於是等心心睡着之后,我才和阿花说真心话。
“难道真的是因为当年在艺馆被灌了绝子药?”
阿花摇头:“那药性早就散了。”
“那是.....秦越不行?”
阿花噗嗤一笑,连带着胸腔震动,碰到了心心。心心从梦中惊醒,在我怀里翻了个身,又继续睡去。阿花道:“这几年我和秦越都没有心思,再等两年吧。”
“你们这都是找理由,你那书院离了你就办不下去了?还是这滨州离了秦越就要天塌地陷了?宫里圣上和妃嫔比你们忙多了吧,人家还急着生孩子呢,就你们不急。”
阿花停顿了一下,一本正经地说:“你说的也有道理。”
“是吧,再忙也要顾及自己的事,就像我和.....”
我话没有说完,阿花就掀开被子起来:“我现在就去和秦越造孩子去,你早点睡,有话明天再说。”
嘿,真没良心,气的我半宿都没有睡着。
看着呼呼大睡的心心,我也掀开被子起来,摸去了孟召的房间。他们造孩子,那我和孟召也要造孩子,看谁先怀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