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等秦越坐车离开之后，又过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春红才捂着肚子过来。
“小娘，让小娘久等了，都怨婢子这副穷肠子，猛然吃到公主殿下的好东西，倒是不适应了。”
阿花道：“无碍，回府再找大夫给你瞧瞧。”
春红扶她上了回府的马车。
“小娘这般高兴，是和长公主殿下相谈甚欢吗？”
阿花不自觉的摸了一下脸：“很明显吗？”
春红点头，指着她的眼睛：“那笑都从小娘的眼里冒出来了。小娘的眼睛本就生的好看，现在这一笑，更像是天女下凡，让人着迷了。”
阿花抚了一下眼角。
“回去再说吧。”
两人回到王府，在向妈妈那里销了假，再回到会香院时，看着满院子大大小小数十个箱子，春红崇拜地看向阿花，原来这就是小娘的‘回去再说’。
一旁守着箱子的赵姑姑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这是长公主殿下送来的，说是给花小娘的谢礼，老奴一直在这守着呢，真是丝毫都不敢动。喏，这是礼单，还请花小娘过目。”
向妈妈一人管理偌大的王府，着实有心无力，於是提拔了身边两个得力的姑姑。
这赵姑姑就是其中之一。
上次在处理英小娘时，就是这个赵姑姑狠狠地打了英小娘一巴掌。buhe.org 非凡小说网
现在能得到赵姑姑如此献媚，看来这两日自己的努力，还是很有用的。
阿花让春红接过礼单，笑意未达眼底：“多谢赵姑姑帮忙。”
赵姑姑并未介意，又讨巧地说了两句，才准备离开：“那老奴就不打扰小娘休息了。”
送走赵姑姑，阿花走到廊下坐着：“去清点一下。”
长公主送来的东西，大多都是些绣物针线，同时也不乏些首饰珠钗。
倒是最末尾的箱子里，放了一些珍贵的砚台笔墨，还有上好的宣纸，孤本。和前面风格完全不同，说起来，也就这一箱，很让阿花惊喜。
没想到，长公主还挺细心。
阿花从中挑了一些准备送给后院里的各位姐姐，再加上向妈妈和赵姑姑她们，少说也有一箱了。
春红有些心疼：“小娘，这都是公主殿下赏给您的，真要送出去啊？夫人她们也就罢了，为什么连赵姑姑也有？她可不是什么好人。”
阎王好见，小鬼难缠。有时候一些事，就毁在一些名不见经传的人身上。
不过这些东西和她也说不着，阿花道：“赵姑姑帮我看了一下午的箱子，我不得送个东西感谢她吗？”
春红撅着嘴。
“好了，我说送就送。把东西拿上，咱们先去向妈妈那里。”
春红抱着装珠钗的盒子，跟在她身后：“要婢子说小娘您就是存不住东西，有点好的就想送出去。平时婢子也不见她们得了赏赐来分给您啊，就您眼巴巴的送。”
阿花不想和她解释这么多。
到了向妈妈的院子里，却不见她。
还是赵姑姑看到了，过来解释说：“向妈妈去郑小娘的院子了，郑小娘身子不舒服。”
阿花把提前准备好的东西给她。
赵姑姑打开看了一眼，眼睛眯的更小。趁着四下无人，小声说：“听说郑小娘已经两个月没来红了。”
阿花有些惊讶。
两个月没来红，那就是说，郑小娘有孕了。
赵姑姑看出她的想法，点点头，而后抱着盒子满意地离开。
春红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心中终於有些明白小娘为何执着於送礼物的原因了。
阿花借着送礼的事情，在后院转了一圈，发现除了自己之外，其她人都不知道郑小娘的事。
不，也许是她们和自己一样，都以为只有‘自己’知道。
回了会香院的房间，她还在想着这件事。擡头看到春红正盯着自己的肚子，若有所思：“春红？”
春红道：“小娘自从来到这里之后，也没有来过红。”
都已经快两个月了。
“难道说...小娘也有孕了？”
阿花摸着自己的肚子，听她越说越过分，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出言斥道：“乱说什么！”
“那小娘这是？”
阿花道：“是我之前在艺馆的时候，就被里面的管事妈妈灌了药，寒了身子，此生都不能再有孕了。”
这也是老生常谈的事情了。
她们这些艺馆的姑娘们，就是为一些达官贵人们讨趣而生，一旦进入后院，也不过是个小娘妾室的职位，如果未来生了孩子，只会让当家主母不喜，为艺馆带来麻烦。早早的灌了药，双方都放心。这样那些当家主母们，也会容忍艺馆的存在。
“啊？怎么会这样，那些人也太狠毒了！”
春红有些失望。
阿花不想再提起这件事。
“时候不早了，你也跟着我跑一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春红伺候她躺下，又吹了灯，才退出房间。
周身寂静，明亮的月光透过半开的窗缝，照在地上。
阿花躺在床上，看着地上一个个不规则的影子，脑子里却在想着白日里长公主的话。
这平顺王府，曾经是有过庶子庶女的，后来全都消失了，是秦建羽的手笔。
他为何这么做，这些庶子庶女无论哪里，都不会影响到他的地位，为何他要赶尽杀绝。
还有王爷和夫人们，竟也都没有追究。
王妃去西山寺庙修行，这么多年不回来，会不会也和这件事有关系。
不管以往如何，这次郑小娘突然有孕，秦建羽会不会再次出手，才是阿花最想知道的。
隔日一早，春红神秘兮兮地过来：“小娘，秋月被带走了。”
阿花本还在困觉，闻言立刻清醒，睁大眼睛：“被带走？谁啊？”
“将军。听说是昨夜，悄无声息地带走了。”
阿花又软着身子躺回到床上：“莫不成秋月要飞上枝头了？”
春红撅着嘴：“不清楚，听长乐院的人说，是将军身边的副将亲自带人过来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听她话里的羡慕，阿花笑笑，没再说话。
还不到午间的时候，向妈妈来了会香院：“将军有令，请小娘们即刻前去正厅。”
向妈妈亲自过来，那就代表这件事的重要性，不容有失。
阿花当下就出了院门，一路遇到陈小娘和薇小娘，最后看到郑小娘从她的院子里慢慢走出。她今日穿了宽松的衣衫，压根看不出已有身孕。
薇小娘和陈小娘也不知是否知道她已有身孕的事，小声说着话，到了正厅。
厅内平顺王和秦建羽正襟危坐，气氛有些紧张。
阿花走在最后，挑最末尾的位置坐下。
梁夫人和茹夫人姗姗来迟，想要说两句笑话遮掩过去，却见平顺王示意她们坐下，而后对秦建羽道：“你让大家都过来，到底是何意？”
秦建羽淡淡地扫视了她们一圈，审视的目光落在一个个人的脸上，似笑非笑，然后又对着身边的副将道：“把人带上来。”
那名副将点头，转身走到外面。
不过眨眼的时间，他又出现，身后跟着两个侍卫，中间架着一个...人。
那人双臂耷拉着，双腿无力，几乎是被拖着走。
她的头发乱糟糟的，盖住了低着的面庞。
身上的衣服也被一道道鞭伤划开，鲜红的血几乎遍布她的全身，整个发出一股腥臭的味道。
说是‘她’，也是因为透过干净的碎片，还可以看到她身上原本的衣服颜色，很是鲜艳，像是女人的衣服。
阿花的瞳仁缩了一下。
这衣服款式和颜色，她很熟悉，好像刚在哪里见到过。
咚的一声，那两个侍卫看到秦建羽的眼神，直接松手，被架着的人，直接摔在了地上。
阿花坐在末尾，那人伸出的手，正好落在她的脚边。
她迅速的收腿。
疼痛，叫醒了已经昏迷的人。
她呻/吟一声，迷茫地睁开眼睛，向四周看。
就在这时，阿花第一个发现了，此人正是秋月。
英小娘的婢女，秋月。
接着陈小娘等人也看到了：“这不是秋月吗？”
众人面面相觑，看向秦建羽。
秦建羽懒散地起身，走到秋月的面前，用脚尖擡起秋月的下巴，睥睨着她：“是你说，还是本将军说？”
秋月的眼睛通红，带着怒视，又有一丝求饶。两行眼泪从中而下，经过脸颊，滴到了秦建羽的鞋面上。
秦建羽嫌弃地后退半步：“那就是本将军说了。”
他再次一一看着在场众人：“英小娘和秋月的身份已经查明，她们，本是西疆派来的暗探，之所以蛰伏在王府，是为了偷本将军的军营巡查图。”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她们说：“本将军不管你们背后的主子是谁，来王府的目的是什么，都最好别被本将军发现。不然你们的下场，都和她一样！”
他头也不回，右手向后一扬，不知道从哪里甩出一把短刀，直接插在了秋月的背上。
溅出的血落在地上，被浅色的地面映衬，极为显眼。
阿花胃中一片翻涌，想吐又吐不出来。
厅内众人被秦建羽此番利落的动作吓的不敢说话。
呕。
终於有人吐了出来。
阿花侧首看去，郑小娘捂着肚子，正朝前干呕着。
阿花第一直觉，郑小娘怀着身孕的事情，恐怕要公之於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