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阿花迎着她的目光，没有说话。
长公主继续说：“我比越儿要大上许多，记得当年从宫里嫁出来时，他才半岁多。这些年我是一点点地看着他长大的，刚开始年纪小，他爱缠着我说些悄悄话。后来长大了，有了学伴，他和我的关系也逐渐淡了下来。直到慈慈出生，他经常会看慈慈，我们才说上会话。可即便是这样，他也不会三天两头的过来。”
说到这里，长公主朝着阿花道：“但是自从和你相识之后，他来的就勤了。几乎每天一趟。”
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我原来是没想的，你们之间差别太大，怎么也不可能会联系到一块。可是他为了你去查禁军，去宫里药房找药材，还自降身份去你老家那种村子里，这让我不得不多想了。阿花，我是拿你当亲妹妹的，今日你和我说实话，越儿对你是不是有那个意思？”
她的话，说的很真诚。
阿花道：“王爷确实对我帮助很多，他是个好人，我不敢妄想。”
“那就是有了。”
长公主挺直的脊背，瞬间无力地弯了。
她扶额，沈默了一瞬，道：“我不同意你们的事情。当然，不是说你不够好。你很好，很聪明，能从顺王府全身而退，能根据一点线索帮我找到慈慈，我真的非常非常感激你。我也希望你能找到一个好的归宿，但是阿花，这不一样，你和越儿，并不合适。”
阿花垂眸，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地捏着。
“我知道。”
“你不知道，”
长公主直接说：“你要是知道，你们的关系就不会走这么近。阿花，越儿的身份和平顺王不一样，如果他要了你，这满京都的流言蜚语他承受不住，我母后和皇兄也不会让他这么做。你不了解他们，也不知道他们的手段。我是真的为你好，阿花，哪怕是为了你，为了你的弟弟，为了你的家人，你也尽量和他保持距离吧。”
“这件事，王爷知道吗？”
“我没告诉他。”
阿花认真地朝她保证：“好，我知道了，姐姐放心，我会和他保持距离的。”
长公主笑了。
“我相信你，至於你弟弟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我会给他一个耀眼的前程。”
“多谢姐姐。”
阿花起身，想朝她福身答谢，还未来得及动作，房门就被人撞开。
“谢什么谢，我的事情，什么时候用得着她做主！”秦越快步走过来，站在阿花的身前，朝长公主道。
长公主并没有生气，反而劝他：“越儿，阿姊这是为了你好。你觉得按照你的身份，和阿花在一起合适吗？”
“合不合适，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母后和皇兄说了算。这件事是我自己的事，我会自己做主，用不着你们多事。”
说完，拉着阿花向外走去。
阿花回头，递给长公主一个放心的眼神，跟着秦越走出了院子。
待来到安静的地方，秦越停下脚步，满脸歉疚：“对不起，阿花，给你造成困扰了。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的，绝对不会影响你。”
“没关系，说起来我也有错。”
“你没错！”
秦越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激动，遂平稳下心情：“你没错，你能到如今，生活已经很艰难了。是我没有把握好分寸，才被阿姊发现的。阿花，我.....虽然说这话的时机并不对，但已经到了如此地步，我心中的话也该说了。阿花，我心悦你，从在顺王府见你第一面，我就深陷於此。那时候你是王府的花小娘，我们之间的身份差别，让我只能驻足，不能再往前进。可是现在不同了，你是自由身，我也是自由身，我请求你，给我一个机会吧。我会把那些碍眼的障碍全都清平，不会再烦扰你，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如果是在从前，不，如果是在今天之前的任何时候，听到秦越说出这番话，阿花都会高兴满足。
可是现在不行了。
长公主的这番话让阿花明白了，她要的，不仅仅是秦越一时的兴趣和喜欢，她必须要秦越的全部，才能在皇权之下，保住家人和身边的一切。
“王爷，谢谢你的这些话，真的给了我很大的信心。但是我现在不能答覆你，我需要时间好好的思考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
秦越有些着急：“那...”
“王爷，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正如你的背后还有长公主，太后和圣上。我的背后，也有我的家人。我们的每一个决定，可能都事关他们的一生。所以王爷，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她的祈求，像是这世间最严密最尖锐的银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了秦越的心上。
他知道，阿姊赢了，阿花的心里有了顾虑。
“好。那我先带你离开，我在别处还有院子，你去那里住。”
“不行，我现在不能走。”
“为何？阿姊都那么说你了。”
阿花道：“我如果走了，王爷和公主之间的关系就有了裂缝，我不想因为我，给你们造成嫌隙。让我住在这里吧，等以后时机合适了，我会离开的。”
千哄万劝，总算让秦越离开了。
阿花回到院子，算着时辰长公主应该冷静了些，正好又到晚膳的时间，阿花又去了长公主的院子。
长公主正独自坐着用膳，慈慈进了宫，太后已经派人送了话，今夜留慈慈在宫里居住。因着秦越的事，长公主没有胃口，张口想让双喜把晚膳撤下去，就看到阿花走了过来。
“来了。”
阿花笑笑：“一人吃饭总觉得无趣，就厚着脸皮过来叨扰姐姐了。”
长公主笑着睨她一眼：“行了，坐吧。”
话说着，她自己也端了碗，加了筷子菜。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静静地吃了半刻钟，看到她放下了筷子，阿花也随着，一并放下筷子：“姐姐这里的厨子做饭就是好吃。”
长公主勉强笑了下，让双喜收拾碗筷，起身来到里间坐下。
“下午你们离开之后，我又想了想，你们在一起也不是不行。只是越儿的身份和名号在这里，满京都的人都在看着他，不说是母后和皇兄，就算是满朝的大臣也不会允许你进他的府。如果你愿意的话，先在这里住下，等以后越儿娶了正妃，我重新给你造个身份，你进去当个妾室，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话，阿花是没有料到的。
“多谢姐姐为我考虑。我本来就是想告诉姐姐，能认识姐姐和王爷，已是我此生最大的福分了，其它的我实是不敢多想，也不敢妄想。也是我福薄，担不起王爷的厚爱，我不想大家因为我而为难，所以我已经决定要离开这里了。不过不是现在，因为如果我在这个时机走了，王爷和姐姐的姐弟情分，肯定会受到影响。我不想因为我，再给姐姐造成困扰。姐姐放心，我很快就会处理好的。”
长公主闻言，心生叹息。
“你说这...，本来你好好的，手中有银钱，又是自由身，自由自在的多好。为何偏偏就被越儿看上了。”
她是实打实的觉得可惜。
本来她还计划着以后能带着阿花，一起风流快活地过下半生，谁知道中间出了这样的事。
“世事无常嘛，能住到姐姐的府邸，以前也是我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长公主握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你是个清醒的，是我境界不如你。”
“我也是胡言罢了。那姐姐先休息，我就回去了。”
“好，去吧。”
阿花回房睡下。
思绪却异常清明，她知道，长公主是她前进路上的第一道坎，前面还有太后和圣上这两座大山等着她。可是时至今日，她手里却没有任何可当作工具的东西，能倚靠的也唯有秦越对她不知何时会消失的感情。
她以前在书上看到过一句话：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现在秦越这个‘矛’的力量太过於薄弱，如果长公主能站在她这一边，有了这对姐弟的加持，太后和圣上的为难应该就不是问题了。
可是现在，就算她是长公主和慈慈的救命恩人，就算她做了这么多，在自己和秦越的这件事上，长公主能做的，也只是心平气和地劝她而已。
太少了。
能起的作用，太少了。
阿花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才迷糊地睡过去。
次日醒来时，天色已大亮，丽心过来伺候她洗漱。
看丽心的脸色也不太好，阿花问道：“怎么了，昨夜不是你值夜，怎地如此精神不振？”
丽心道：“王爷一大早的来了。”
阿花伸头向外看：“在哪？他去见过公主了吗？”
丽心摇头：“王爷没在这。他听说姑娘还没醒，就去见公主了。结果听说公主进宫和太后请安了，王爷又进宫了。”
阿花立刻明白丽心的担忧所在。
“不应该吧，昨天我都和公主表态了。”
她的猜想，不到半个时辰就得到了证实。
宫里来人，召阿花去太后所在的慈祥宫说话。
这是阿花第二次进宫。
受到的待遇，却比第一次好上许多。
进了宫门，就有慈祥宫的嬷嬷特意领着：“太后正等着您呢，阿花姑娘，咱们快些走吧。”
眼前的这个嬷嬷身上穿着由云缎特制的衣服，不消多看，就知道她在慈祥宫的地位，定是有分量的大嬷嬷。
阿花没和她多说话，一路低头，来到了慈祥宫。
和她想的不一样，正殿里只有太后一人坐着。
阿花朝她跪下：“妾身丁氏阿花，见过太后殿下，愿殿下吉祥如意，福寿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