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国公,此次出征人选,孤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所以诸位便不用再争了。”
朱棡也在此时赶到了御书房,并且刚一踏进门,便是看向这些喋喋不休的国公臣子,朗声道。
“那不知殿下是想让谁领兵?”
常遇春仍是迫不及待的看向朱棡道。
话罢,一众国公眼中也是泛起战意的看向朱棡。
都希望自己可以领兵西南,平定吐蕃。
“乌斯藏地处偏远,区区蛮夷,还不足以让诸位国公动身领兵。”
“所以这一次,孤想让你们的后辈,替你们走一趟。”
“由沐英领兵出塞,征讨吐蕃,以彰显我大明之声威。”
“诸位国公,意下如何?”
朱棡坐到了李文忠的身旁,便是轻声道。
“他们资历尚浅,军武不足,如何能领兵出塞?如何能担此重任?”
徐达直接摇了摇头道。
这也不是不想让他们的后辈出去征战,毕竟是为大明建功立业,以后还是要靠儿孙们。
但是现在他们根本未曾上过战场,沐英也未曾担任过主帅,所以如何能担负此等重任?
“老徐说的不错,不如让他们再历练两年。”
“又或者是由我们领兵,然后带上这群臭小子,让他们多学学,以免堕了我大明国威。”
卫国公邓愈也是一脸沉思道。
“放心吧,咱们的孩子也该成长了。”
“如果一直吊在屁股后面,他们如何能独当一面,成为军中主帅?”
“毕竟在你们的庇护下,哪怕是即将翱翔于九天的雄鹰,也会被折断了翅膀。”
“所以,咱才不想让伱们插手。”
“而且不经历挫折,又如何能成长?”
“就让他们放手去干吧,咱相信他们会赢的。”
朱元璋却是摇了摇头后,方才开口道。
此言一出,诸多国公的眼中又是掠过一抹迟疑之色。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那他们领兵的事情,肯定是吹了。
“遵旨。”
对此,哪怕是这些桀骜不驯的国公,也是纷纷躬身道。
“嗯。”
“王景弘,去将沐英、何文辉、徐允恭、邓镇、汤鼎、常升请来御书房。”
见状,朱棡又是看向一旁的王景弘,吩咐一声道。
“遵命。”
王景弘先是看了一眼朱元璋,只见朱元璋微微颔首示意,便是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既然如此,咱就不掺和什么了,剩下的事情,都交由你与太子决定吧。”
随后,朱元璋满意的起身道。
至于朱棡节制在京诸卫这件事,朱元璋并没有提起,就仿佛不知晓。
但这大明京师,有什么事能真正瞒过朱元璋?
无非就是放心。
甚至朱元璋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迫切。
但是瞅了瞅上面的朱标,朱元璋内心之中又是轻叹一口气。
别的太子都是恨不得马上当皇帝,只有他们家老大朱标,一直都没有这个心思。
你就不能提前上位?
你就不能让咱歇一歇?
思索间,朱元璋又是满脸怨气的离开了御书房。
只是这临走之际,又是狠狠瞪了一眼朱标。
朱标顿时露出无辜的表情,同时泛起大大的疑惑。
这老爷子今日又抽的什么风?
“诸位叔伯,父皇已经在坤宁宫备好酒宴,请诸位入席。”
朱棡看向已经走到门口的朱元璋,又是轻声道。
“啊?咱什么时候要请他们吃饭啊?”
朱元璋微微一愣,便是想都没想的脱口而出。
“忘了忘了,你们嫂子的确有点事儿要跟你们商议。”
但随即,朱元璋又是拍了拍脑子道:“老三的婚事有着落了,老四还没定下,你们嫂子愁啊。”
只是此言一出,在座的诸位都是猛猛摇了摇头。
燕王朱棣从小品行顽劣,这是不争的事实。
谁家会把宝贝大闺女,嫁给燕王朱棣这个登徒子。
就是当年朱元璋的名声,都要比这个小朱棣强百倍千倍。
可想而知,小时候的朱棣,究竟有多么的混账。
“怎么?连你们嫂子的面子都不给?”
朱元璋眉头微微一挑道。
“不敢不敢。”
一众国公又是连忙摇了摇头,但脸上也是泛起一抹苦笑之色。
看来今日是躲不过去了,那就去坤宁宫走一趟吧。
“对了,父皇,儿臣随军出征西南,来日得胜还朝,还请父皇下旨赐婚,将卫国公之长女,嫁于儿臣为侧妃。”
一直待在门口的朱樉,又是有些忐忑的看向朱元璋抱拳道。
“启奏陛下,老臣愿意。”
卫国公邓愈没有任何犹豫,也是起身抱拳道。
“嗯。”
朱元璋想了想,方才看向朱樉没好气道:“臭小子,便宜你了。”
“谢父皇。”
朱樉的眼中升起喜色,便是连忙叩首道。
“别丢了咱老朱家的人,给你爹长长脸,漂漂亮亮的打赢这一场仗。”
朱元璋望向眼前的朱樉,嘴角的笑容都快压不住了,但还是沉声道。
“大明必胜!”
朱樉坚定道。
随后,朱元璋便带着一众国公前往了坤宁宫,而这御书房,也终于清静了下来。
“胡相国,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推行得如何?”
御书房的大门重新合上以后,朱标方才看向眼前的胡惟庸,轻声询问道。
“回禀太子殿下,如今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已经于江南推行完毕,现在已经推行到了浙东,估计再有半年,浙东沿海一带,皆可推行完毕。”
胡惟庸并没有隐瞒,而是如实道。
“可遇上了什么阻碍?”
朱棡出声道。
“迄今为止,摊丁入亩,士绅一体纳粮,还未曾遇上太大的阻碍。”
“只是推行新政,必然会引起怨气,虽然困难,但老臣也能克服困难,为两位殿下排忧解难。”
胡惟庸依旧如实道。
“怨气?”
朱标微微皱眉道:“什么怨气?”
“无非就是那些读书人心生埋怨,但此时科举未开,纵然有所埋怨,也不敢过分行事。”
胡惟庸面色依旧如常道。
不管是摊丁入亩,还是官绅一体纳粮,都会触及士绅豪强,乃至于读书人的利益。
所以有所怨气,有所反对,倒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可此时,大明王朝的科举并未开启,仍然处于封闭的状态,所以纵然心中不愿,又能如何?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政令有所改革,也是在所难免之事。
只不过这一口怨气,若是不能妥善解决,来日科举重开之日,这群读书人登上殿堂,必然会惹起祸端。
“老二,通知锦衣卫,凡有敢阻止推行新政者,不管是士绅豪强,还是读书人,全部严查。”
“而若有功名在身者,全部革除功名。”
朱棡果断转过头,看向了一旁的朱樉道。
“殿下不可!”
“读书人乃天下之根基,岂能因此寒了天下读书人之心。”
“而若是因此让朝廷与读书人之间生了间隙,才是朝廷真正的损失,切莫因小失大。”
不待朱樉回话,胡惟庸却是连忙出声道。
“你的意思,这天下是读书人的?”
朱标倒是冷冷的看向胡惟庸道。
“臣不是这个意思。”
胡惟庸连忙起身,叩首在朱标的面前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
朱标依旧冷声道。
“治理天下非平定天下,而若是与读书人生出间隙,来日之朝廷,岂能还有心向我大明之官员。”
“所以老臣觉得,罚是一定要罚,但绝对不能重罚,打压即可,要让他们明白自己的身份,莫要恶了朝廷。”
胡惟庸仍是叩首道。
“你胡相国的意思,就是恶了这群读书人,我大明之江山就会颠覆?”
朱棡也是冷冷的看向胡惟庸道。
“老臣言语有失,还请殿下降罪。”
胡惟庸浑身一震,便是不再解释,而是告罪道。
现在傻子都能看出来,朱棡与朱标这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
完全就是在针对他胡惟庸,又或者是想打压他胡惟庸。
“胡相国,一个读书人死了,可以换另一个读书人。”
“这天下永远都不会缺少读书人,如果有缺,朝廷也可以从军中提拔。”
“只要将他们送入国子监学习,来日未必不能成才,所需要付出的不过是些许的时间。”
“大明等得起。”
“但若是将这群读书人放在高位,放于朝中,他们只在乎自身利益得失,那对于这天下的百姓,究竟是好是坏。”
“所以孤宁愿担万世之骂名,也绝不会让这群读书人为官。”
“而若是这些读书人还依旧如此,那科举,也没有必要再开启了。”
朱棡眼眸深沉地看向胡惟庸,缓缓出口道。
“老三说的不错,读书人若只在乎自身利益得失,那我大明从此便不会再开科取士。”
“传旨。”
“从即日起,凡阻拦我大明推行新政者,不论身份,严查到底,绝不姑息。”
“孤就是要告诉这天下的士绅豪强,还有读书人,大明即便没有了他们,大明还是大明。”
“而若不能一心为国,一心为民,当官也是贪官、庸官,要之何用?”
朱标也是重重的点了点头,随即便是看向身旁的李恒道:“这道旨意,不仅传檄天下,更要将其刻录于午门之外,让文武百官,每日警醒自身。”
“遵旨。”
李恒连忙躬身道。
“殿下圣明。”
胡惟庸的心中闪过一抹苦涩,但还是强行扯起笑脸恭谨道。
如此杀伐果断,来日纵然能组织起一场动荡,大明也能在瞬息间平定动荡。
而这场本来还在设想的交锋,根本没有施展开来,就已经胎死腹中,这让胡惟庸只觉得遗憾。
“孤不需要你来恭维,办好你该办的事情。”
“不要让孤对你失去耐心。”
朱标的言语依旧清冷道。
“臣明白,请殿下放心。”
胡惟庸心中又是一凛,便是叩首道。
“今日也是时候兑现给你的承诺了。”
“毕竟,孤向来一诺千金。”
说话间,朱标又是摆了摆手。
“胡惟庸接旨。”
李恒顿时会意,便是请出圣旨,高声道。
“臣在。”
胡惟庸微微一愣,便是连忙叩首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中书省右丞相胡惟庸,才堪治国,德配乾坤,历仕多载,忠心耿耿,克尽厥职。”
“朕念其劳苦功高,今日封其为正德伯,以彰其德望,褒其勋劳。”
“钦此。”
李恒的话音落下,胡惟庸却是瞪大了眼睛,眼中更满是惊骇之色。
虽然没有封侯,但也是封了伯,而从今日起,胡惟庸就拥有了爵位。
那今日能封伯,来日就能封侯,封公。
“臣叩谢陛下隆恩。”
胡惟庸连忙领旨,又是连连叩首。
“大明的侯爵没有那么容易封,但念在你推行新政有功,所以先行封伯,来日再立新功,也能封侯、封公。”
朱标的声音又是响起道。
“臣叩谢太子殿下大恩,臣必当鞠躬尽瘁,为我大明死而后已。”
胡惟庸又是看向朱标大礼叩拜道。
同时,也是吃下了朱标画的这个大饼,至于怨念。
那是不可能有的,毕竟不管是侯爵,还是伯爵,分量都是很重的。
只是欣喜之余,胡惟庸的眼中又是一瞬间凝固。
封正德伯,但却没有世袭凭证,也不能与国同休,那是爵位,岂不是到死而终,根本不能福泽后辈。
而且这个正德伯,胡惟庸怎么都觉得有点讽刺?
毕竟,正德者,正心修身,德泽四方。
可暗地里的胡惟庸,真的就配得上这个正德伯。
“孤知道你在想什么,想要拿到世袭罔替,你的功绩,还不够高。”
朱棡低下头,看向胡惟庸缓缓出声道:“所以办好你的差事,为你的子孙求一个世袭罔替。”
意思很简单,将摊丁入亩,官绅一体纳粮推向全国,胡惟庸就可以获得世袭罔替。
但如果不能,别说是世袭罔替,你的九族能不能保得住,也得看皇室的心情。
“臣明白。”
胡惟庸当然明白朱棡的意思,同时也打消了心中的疑虑。
这无非就是一种手段,一种政治手段。
先给点甜头,然后办好差事,你才能拿到你应有的。
而如果不能,那就另当别论了。
只是今日的胡惟庸,注定要一半喜,一半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