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墨玉的一番话让温墨白深有感触,虽然没有豁然开朗,但却想明白了许多。
家国面前固然容不得儿女情长,但在国难当头之际,有心爱之人作陪,亦是在这刀光剑影之中,留得一抹最柔软的温存。
可是……想起前几日为了潜伏而被外族人杀死的队友,他还是心中一痛,心头一凛。
固然不舍,可还是怕自己会遭遇不测,无法守护她,更怕的,是她也会遭遇不测。
他低下头,沉默了顷刻,复又抬起头,对温墨玉言:“堂姐,你说的没有错,我固然想把她留在身边,与我携手与共,可想起那些被外族人残害的队友们,我还是会担忧害怕。”
“如果我在执行计划中,以身殉国,若让她亲眼看到,只怕她会痛不欲生。还有让她因为我,在这里受着这样的苦,我更会难受。”
“我最怕的,是她在这里因为这纷飞的战火而遭遇不测。如今庆城已经被外族人紧紧的包围了住,这战况远比津城危险的多。”
“若她真的在这里出了什么三长两短,我这一生都不会原谅自己。”
温墨玉言语深切:“我们是行动组织的爱国志士,生死在一线间,由不得我们做主。可倘若你在此地马革裹尸,而她在津城成了春闺梦里人,才是真正的遗憾吧。”
“至少她在这里陪着你多一刻,便会多一刻的心安。结果会是什么样的,我们都不知道。可是让在你身边多些时日,未来也会少一些遗憾。”
“你说怕她在这里会和你一起受苦,但如果你把她一个人留在津城,空留给她不知归期的等待,才是真正的让她受苦吧。让她在你身边,再苦,于她而言,都是甘之如饴。”
“你说你怕她在庆城会遭遇不测,可是她在津城就绝对安全吗?战火在全国打响,九州遍地哀鸿遍野,血流漂橹,哪一处是安生之地?”
“她在这里,还有你可以守护着她。可是她在津城若是遇到了什么不测,只恐连你都无从知晓。若真的错过了什么,恐怕才是你一生的遗憾。”
温墨白凝思了片刻,复又抬起头,望向了天花板,眸中流出了一抹复杂的光,这眸光中有深情,有担忧,也有自责。
良久,他才恢复了原有的姿势,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堂姐,或许你说的是对的吧。可无论对于否,我都是一定要保障她的安全的,决不能让她出意外。”
他顿了一下,又深深启齿:“她肯不顾一切的来庆城追随我,这份情意,是天地间最赤诚的。于她这般深情,我定会珍惜。”
“在这冰冷的行动组织工作地,有她在,也给了我原本枯燥生活添一抹温存。在但这里的每时每刻,我都要守护好她。无论有多这里危险,我都不能让她有任何不测。”
“倘若在这里,我无法护她周全,那我无论如何都要将她送离这里。就算我再不舍,我也必须这样做,哪怕不得相见,我也绝对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
他那深邃的眼眸中,含了一层沉沉的雾气。话说再得坚决,可是这其中的无奈与痛,也只有自己能知道。
沐歌,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爱你至深。可是正是因为我爱你,我才不忍让你受伤。
哪怕和你分开,我也不能让你置身险境。哪怕要我受着相思之苦,我也不能让你有任何意外。
山河破碎,风雨飘零,乱世如浮萍,一切都显得那样卑微。
国仇家恨之间,连最寻常的相守,如今都成了最小心翼翼的奢求。
温墨玉也没有再说其他,只是转了过头,问起了计划的事:“我们的下一步潜入计划都准备好了吧。算日子,我回来之后就后准备行动,你这边可安排妥当了?”
温墨白应着:“都准备好了,大概七日后就可以行动了。”
温墨玉复又谨慎叮嘱,“这一次的潜伏计划要求到外族人的办公处窃取档案,是我们到庆城之后最严谨的一次行动,一定要记得,千万不能出现任何差池。”“这一次行动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若是出了一点纰漏,只怕我们的一切计划都会毁于一旦。”
“到我们行动的那一天,让沐歌留在这里等着你吧。我们那边的行动太危险,只有把她留在这里,才会确保她的安全。”
温墨白的眉心微微的触动了一下,只道了一个字:“好。”
温墨玉歇了一口气:“好了,夜已经深了,你快回去陪沐歌吧。”
“嗯。”
与温墨玉告了别之后,温墨白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轻轻推开房门,见得楚沐歌仍然躺在他的床上睡着。只是,她睡得似乎并不安稳。
在梦中的她眉头紧皱,额头上尽是汗珠,双手紧紧的抓着被褥,不停的转着头,口中不断的呓语:“墨白,墨白,墨白……”
温墨白连忙走到她的身边,替她拂去了额上的汗珠,并握紧了她的双手,安抚着,“沐歌,我在呢。”
在梦中,楚沐歌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温度,呼吸不再急促,渐渐变得平缓,她的手在他的手中颤了一下,又低声呓语:“墨白,是你吗?”
“是我。”温墨白温声回应着她:“我一直都在呢。”
感受到他在身边,楚沐歌也渐渐的感到了安稳,逐渐平稳气息,不再紧张,安宁的睡了去。
望着她的睡眼,温墨白心中痛了一下,不禁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这个纯情的女子,当真是爱他入骨,就连梦中,都是对他搁不下的牵挂。
可是他,连许她一个安稳的未来的能力都没有。
七天,也只有七天,能够与她安稳相守的日子,也只有仅仅七天而已。
七天后,面对的又是一场腥风血雨。前路是刀山火海,计划是成是败,亦是不知定数。
他身如浮萍,留给她的,亦是不能安心的牵挂。
殊不知,这份在国仇家恨中与一世长情的中取舍,才是他心中最难以启齿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