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宇文府时,刘兆明按原路返回,掠出后门往暗巷里去。
林超紧随其后行夜拍甲,颇为谨慎也颇为机敏的卸除甲衣,死死咬住了刘兆明的尾巴。
与此同时,在他二人路过的后巷平房里。
相继行出以李布衣为首的‘天’字枭甲。
无需再多吩咐,他们出即散,散即隐,隐则追踪于无形,欲与林超抢夺九小姐。
而在他们纷纷离开后。
留在屋里的韩昭再观望了片刻。
等到宇文府中行出一暗桩,告知宇文周也已出发往上官府,一众玄英跟随。
“主子,要不要拿下宇文一家?”
要想逼老宇文卸甲归隐,变相解决祭祖这一刀。
此时拿下宇文一家无疑是最佳时机。
但物极必反盛极必衰。类似刘兆明这般狗急跳墙的行为,在任何人身上都有可能出现。
依宇文周也的暴脾气,一旦家人全部被俘,他反而不会听劝。
韩昭几乎不思量,转头便扶起这位潜伏多年的老暗桩。
“留一线,来日你好安全撤离。”
暗桩一听便是动容,却是重重拱手,道了声:“谢主子!”
这一声谢,谢的不单只是他自己的命。
人心肉长的。
在宇文家待久了,难免生情分。
虽说大业当前讲不得情分,大敌当前需不择手段,然能留此一线日后自是好相见,总能令心宽慰。
韩昭也不多讲,转身便行入暗门,回往地下平京路。
通过地下回往上官府,可比在陆上走快得多。乘上链车后稍一发功推力,不出片刻便回到了景楼的下方。
不需他刻意吩咐。
在短短几日时间里,巫七公已将这一段新挖的路铺上链道。链车一停,韩昭下车来走两步就进了石屋。
连刚挖的路都如此便利,其他地方就更不用说了。
诸如国师府,宇文将军府这般地方早已挖穿贯通,为了便是‘斩绝七七四九官’的原计划。
可想而知,只要带上暗兵自暗门杀出,便可直达各大龙唐臣工的家府住地,杀得人措手不及,人仰马翻,家破人亡。
如此乱京,可谓暴力。
却并不简单。
单凭今夜就能看出来,宇文将军府不好闯。若非刘兆明走了狗屎运截住了一位孙小姐,他也未必敢现身对峙,更无法安然脱身。
将军府是这样,其他地方也类似,这便是奉天暴露的原因。
但不重要。
现如今计划已变。虽说刘兆明没能和宇文周也打起来,确为意外。
但是,也正好。
此时石屋中别无旁人。伺候韩昭卸完甲后,医师妙手反手一针刺醒角落里的刘崇,而后便回到案前抱起医典,款款走出石屋。
“刘公子,睡得还挺香?”
“唔…呜?!呜呜呜!!”
美梦骤然惊醒的刘崇,一眼便看到在跟前洗手洗脸的韩昭,吓得他的神态骤变恐惧,或者说是可怜兮兮。
这几天里,他没有再挨打了。
虽说被五花大绑还封着嘴,可每天三餐皆有美人伺候,整座石屋里充斥着美人散发的独特体香,甚至趴在地上蠕动的时候还可以欣赏到美人坐在案台前学习时那一席瘦弱背影,那一双时刻拐着内八的纤细小脚。
可问题是,这美人她不爱讲话,她就爱玩针。
一扎就是钻心的疼。
真心不如在脸上挨两拳来得痛快。
所以看到韩昭的瞬间他恐惧,他可怜兮兮,想的却是离开这鬼地方离开辣个吕人!
“咋了?让你活着还委屈你了?”
刘崇眉头一挑眼一瞪,马上连连点头,然后懵了一下又疯狂摇头。
给韩昭看乐了。
随后拉过来凳子,随手揭开刘崇的封口。
“噗哇呸呸!公子,公子饶命!我我我想活,想活,只是只是想活得更好!公子让我做什么我都照做,我我我…”
他心有余悸的瞟了眼石屋的门,见不到妙手的身影,却还是压低了声音讲道:“我我就想换个地方,地牢都比这里好。”
身处险境,还能厚着脸皮任性。
这说明了什么?
狗改不了吃屎,不见棺材不掉泪。
不过韩昭还是笑着说:“给你换地方,可以是可以,但你八成是活不了了。”
刘崇如遭雷击,韩昭的笑带着点无奈和惋惜,却像魔鬼似的吓得他的脸色倏然变白:“为,为为何?!我我我我什么都招了,我我我还给我义父写信,公子说的什么我都…”
他的话没能说完。
韩昭抬起手来打断了他一下,并且无奈的摇头道:“真不是我要杀你了。就在方才,你义父跑到宇文府去救你,掳走了宇文家一位孙小姐想换你。”
他顿了顿,见刘崇神态惊疑便问了句:“怎么样?是不是感觉你义父还蛮在乎你的?”
刘崇想点头,却本能的缓慢摇头:“他,未必…”
突然他便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蔫了下来,喃喃道:“黄巢里藏着他几十年的心血,还有百官的账目,如今跟他说我想拿黄巢换命,他恐怕恨不得马上将我碎尸万段…”
韩昭乐了下:“不止吧?光是这些身外之物,能叫你义父狠下心来要你的命?”
刘崇苦涩一笑,摇头道:“别的我真不知道,除了钱,他也不让我碰别的。我就会玩钱,其他别的都不会…”
说到别的都不会,他还有点心虚。
韩昭也懒得揭穿他,甚至投其所好,语重心长的讲道:“你我的兴趣相当,没必要藏着掖着。你若真能定下心来跟我混,来日若真能帮我玩钱捞钱,女人有的是。”
“阿行天喜欢吗?”
“我陛下婶婶,女帝陛下,敢想吗?敢上她吗?”
早在‘女人有得是’的时候,刘崇便已经瞪起眼睛,却只是因为能活命而欣喜。
而听着阿行天,女帝陛下之类的诱惑,他的眼睛一瞪再瞪,这时才是真正的狂喜兴奋:“想!我敢!只要公子一声令下,任她是什么女帝天帝仙帝我都敢上!都能玩!公子放一百个心!女人这一块我有招,甭管是谁只要有机会,我保准能教她乖乖做公子的奴!”
韩昭甚至提了下裤裆,一副‘我也真的很兴奋’的样子,然后突然皱起眉头,为难道:“可你义父不想让你活了,他跟老宇文说明天中午把你送到上官府,懂什么意思不?”
刘崇的兴奋戛然而止,懵懵的摇了摇头。
韩昭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随即无所谓的摆手,说着‘算了也犯不着你给我支招,往后陪我玩就成’,然后略严肃的再说道:“你可听好了。”
“你义父之所以要让老宇文把你送到上官府,是因为他明日就要在上官府对我动手,能想象出来吗?他一个人,在上官公主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要动我,事后如何?他自己一个人都难以脱身,如果带上你的话怎么逃?”
“而如果让老宇文把你送去上官府不是为了带你一起逃,还能是为了什么?”
刘崇阴沉着脸,即答道:“为了顺手杀我灭口,保黄巢。”
韩昭嘴角一跳忍住笑,循循利诱道:“你在这地下也算安全,只要你不想出去,老宇文便也找不到你,我也知道你别的都不会,不会要你做别的事情。”
“但,若是我在上面出了什么差池,姓刘的果真得手,你到底也是活不成的,怎么办?敢不敢跟我上去赌一把?”
“生死有命,富贵就在今朝。”
不知不觉中,刘崇的眼神已经凶了起来。相比起留下来听天由命的等死,刘兆明的绝情更让他愤怒,不甘,甚至还有韩昭给他看到的未来让他更不甘,更愤怒!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抬头,异常坚决的说道:“我不想死!这厮阉奴卸磨杀驴,想让我死,我便先吃他的肉嚼他的骨!”
“我刘崇,愿跟公子赌这一回!”
“请公子帮我,诛杀阉奴!”
韩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的答应下来,并且重重的拍了下他的肩头,道了声:“好兄弟,共患难,福同享。”
刘崇一听,当即热血亢奋,杀意凛然。
然刚想说点什么,却见韩昭反手递来封口用的嘴罩,还挑眉示意他自己伸嘴贴住。
仿佛在说:好兄弟自己封口,别叫兄弟动手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