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脚陈高刚走,后脚兵士就传来消息,说是原南城守将魏水生不在家中,而且是全家都不在,疑似畏罪潜逃。
紧接着,各种噩耗接踵而至。
先是安插在长寿坊周边,准备协助学府动手的暗兵被发现,并遭到一批虎甲的强势打击,领兵小将当场被斩了头颅,悬挂于长寿牌坊之下。
士兵认不得虎甲,但袁凯一听就知道,那是天干影卫·昭阳。
根据战前密报,旖蒙昭阳两支队伍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露面,更别说像今日这样突然出手,可随着韩家家眷遁入长寿坊,他们便开始发难,毫无疑问定是双方达成了联盟。
正当局势开始透露出一丝诡谲,另外三道城门接连传来急报,几乎是在同时,有三股神秘侠士对城门发起冲击,于是北城门爆发一场血战,东西两处城门燃发大火,局势一发不可收拾。
最后,城外再度传来明赖两家的最新消息。
明家小儿不顾众将劝阻,终于使用墨家天火雷炮轰赖家行营,险些将疯狗赖坤炸死在大将营帐中,赖家后续并无动作,然明家小儿目中无人且得寸进尺,竟调遣大军开始包围赖家行营。
明赖一战,似乎无法调停了。
袁凯坐镇南城楼,手接一报又一报,深感内忧外患。
明赖两家在城外起冲突,说实在就算打死一个也无伤大雅,毕竟按主家的意思就是要趁机瓦解其他几路诸侯,在不波及民众不伤民意的情况下,明赖两家闹得越凶越好。
然而坏就坏在城里也有明赖两家的兵马,尽管刚才已经严令禁止损害百姓财产,可外头的大军打起来,里头的兵马自然也会分外的眼红。
更关键的在于,袁凯手握战报细数了一番,发现在城中的态势出奇诡异,似乎是有多方人马同时作乱。
先是南城的无面。
然后是长寿坊的虎甲。
接着是三处城门同时遇袭,其中两处火攻,必是一批人所为,另一处爆发血战,其暴烈行径不像普通抗议,更像是…谁在攻打北城楼?
“不好了!!不好了大将军!!”
“北城,北城失守,贼寇在城楼上竖了旗,是是是徐家的旗帜!”
此一时,天色骤然昏暗。
南城楼上的将官如临大敌,皆意识到一场恶战或将来临。
然而袁凯却反而冷静,他走出城楼来到城墙上,迎着天上的阴云朝城内眺望,喃喃自语的盘算道:“北城是徐家,那东西两边…纵火术…分明是不敢强攻,有徐家相助而不敢强攻,定是人手不足,莫非是…韩昭?”
要知道韩昭从一开始就没有露面,或许有,但是他这边没有收到半点风声,如果是有谁知而不报,那就一定是想看他与韩昭拼个玉石俱焚。
“螳螂捕蝉,谁都想做那只黄雀。”
“这城里,到底有几只黄雀。”
袁凯眉头深缩,从此就没有再松开。
面对眼下的四方混乱,他既不能不闻不问,也不可盲目行动,思来想去,唯有以守为攻最为稳妥:“传令北门,不论城楼上有多少徐家人,不战,给他。”
“北城所有兵马退出城外桐林驻扎,严密监视周边,一旦发现第九玄军的兵马,即刻来报。”
“传,东西二门守将,即刻开城进军,两面皆沿中河街向北城门聚拢,沿途每街留两队兵马,搭设烽火台,大部兵马进至北门前三百步,结地圆阵,与城外兵马夹击北门,等我命令。”
“南风,你亲去南营指挥,命营内所有部将率本部精兵进城,于城墙之下结连环阵,作多路行军向中街推进,协助步云游骑围剿南城无面,务必将南城隐患清除干净,以防第九玄军来袭。”
随着命令一道接一道,一股紧张的气氛自南城楼急速扩散,名为南风的副将当即接管指挥,开始准备开城进军。
袁凯则领上亲卫十数人,下了城楼。
原本南门前的抗议声已经压住,但见得袁家军大动干戈,似乎要有什么大动作,各位望族老者便又开始忧患,缠得知府樊深一个头两个大。
见袁凯下楼来,樊深急忙上前问询:“听说大军要进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樊深急得火烧眉毛,不料袁凯一开口就教他哑口无言:“徐家人攻下了北城门,第九玄军或将进军上江,我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尽快稳住城内局势。”
“他们不都是你的老丈人吗,软的话他们不听,那就来硬的。你就跟他们挑明了说,就说要打仗了别再闹,再闹,不论是谁都要掉脑袋。”
放鼓的人抓不到,顶缸的计策便也夭折,袁凯无法再分心来与樊深周旋,更无法再去顾及所谓民心:“这仗,打赢了才有后续,你这知府才能坐得安稳,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教他们归家静待,否则影响到战局,别怪我无情。”
说完,袁凯大手一挥,领着亲卫便风风火火的上马离去。
他前脚走得急,却瞧不见后头的樊深脸色极其古怪:“这人,是拎不清谁在造反吗?你们打赢了,我才能保全官身?未必吧…”
与此同时,于东西两门纵火的神秘人退至中街邻南城一侧的游园中,正如袁凯所猜测的那样,这两批都算是韩昭的人,却不是听从韩昭的命令。
只见游园中空无游客,仅有三两医师和药童忙得焦头烂额,他们围在一处亭台里,亭边立起了屏风挡住了其内的风光,却能听到柳寄君欲生欲死的咬牙痛呼。
初时见到她腹部的贯穿伤,每位医师都束手无策,直到摇风堂内一名异士闻风赶到,竟提出进行西洋手术。
何为手术?
就是往身上动刀。
无因和孙倩等人本不同意,不料柳寄君昏昏醒来,仗着韩昭留在她体内的真元,心一狠便答应了下来。
刚巧,手术前徐家铁卫再度传来消息,说要为第九大军打前战。
不得已的情况下,柳寄君只能少用麻沸散,在近乎清醒的情况下进行手术,并着手接管指挥,第一件事就是安排无因和孙倩分别率领摇风堂和碧云侠士,配合徐家铁卫向东西两道城门发动佯攻。
这么做的意义在于牵制东西两方援军,令北城门孤守无援,就效果来看似乎不错,但这么做究竟对不对,无因和孙倩都不是很确定。
因为此前一直都是上官鸯乐在指挥,不然就是韩昭在调度,如今柳寄君摇身一变寒江少主,说是危难之际挺身而出,可就她此前那大大咧咧的样子,真能靠谱吗?
这般的疑虑,一直在无因和孙倩脑海中挥之不去,直到作战完毕回到游园,听到柳寄君那死死抑制的痛呼,他们很快就像守在院内的兄弟们一样,脸色发青,心悸胆寒。
“柳大爷,当真是铁一般的女子。”
孙倩曾以为自己不输于男子,如今才突然惊觉,自己可能从未踏入真正的江湖。
“不然能叫大爷吗?”无因随手抓来一名医师,试图了解柳寄君的伤势,不料医师却含糊不清的说道,似乎要从柳寄君身上切掉什么东西。
这一下更教人惊恐,不料柳寄君的声音却从亭内吃力传来:“完事了,吗?公子,可有消息?”
无因疾步上前,停在屏风外连忙回应:“完事了,公子尚未有消息传回,但有哨音回传,公子妃已经脱险。”
“陈高,可有异动?”
“袁凯召他去了南城楼,听那边的兄弟说,一切正常。”
“好…”
亭内,柳寄君平躺在石桌上,左右手分别抓着幼妶和赵露思,后者俩人被她掐得片紫片红,却都忍着没有躲避。
只因医师已经对柳寄君开膛破肚,石桌上早也血红一片,仿佛杀猪解牛一般,饶是赵露思行走江湖多年,也罕见这等景象。
然而柳寄君却能在疼得面白如死的情况下,像个颠婆一样突然勾起嘴角狞笑:“没异动,就好。”
“露思姐,你,快,去,公子,要用陈高,你也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