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马车,抬眼便见门庭上挂着颇具贵气的青木牌匾,刻着‘孤鸿’字样。
五阶玉台,有官身。
左右玉狮,贵人府。
韩昭径直两步迈上五层玉阶,迫不及待的推开大门,却不着急着进门,而是回头招呼了一声:“白虎师父,快点啊!徒儿我等不及要……”
门前有街市,人潮挤挤多侧目。
他稍微收敛了一下,没把‘策虎奔腾’四个字喊出来。
幼弥真人则是幽幽一笑,上前来拧了他一下,继而牵着他头也不回的走进府门。
刚想哄一哄说黑丝的事晚点再说,谁知刚扭过头,却见韩昭已经在左右张望,上探下望,嘴里还嘀咕着:“啧,奇了怪了,这地儿连半个监视的人都没有?莫非是有高手在暗处?还是真的放了自由?”
幼弥真人心道你这模样才是奇了怪了,于是莫名好笑的问道:“你居然…会在乎这些?既然知道对方不是好人,你还敢采人家?不怕人家剁了你?”
韩昭立马扭过头来惊疑道:“不是你让我上的吗?问我喜不喜欢她?故意跟我说她穿着黑丝?美男计?”
“我…”幼弥真人美眸圆瞪,差点就情不自禁的来了句‘我去’。
紧接着便是愈发的好奇,她连忙捧住韩昭的脸左右端详,近距离打量道:“天,昭儿你,数月不见,你好似愈发聪明了?”
韩昭晦气说道:“你教人绑走仨月你试试?我提莫每天过得提心吊胆,能不小心着点么?再说了,我本来就很聪明啊,只是相比起动脑筋,我更喜欢玩女人,不行吗?”
幼弥真人一时无言。
一想,也是。
韩昭确实挺聪明的,只不过以往这股聪明劲儿都放在女人身上,遭此一难独自流落在外,难免有些蜕变。
而这份蜕变,确为好事。
幼弥真人轻叹摇头,愈发怜惜的抚摸着韩昭的面庞,目光亦愈发的温柔:“真是,苦了你了。”
数月相思苦,在昨夜的两个时辰里已然化为狂潮泉涌,但仍遏制不住心底的这一缕抽疼,情难自禁的想要怜爱疼惜。
同时,此刻到了新地方,终于消停下来了,这方有了说话的余地。
幼弥真人牵着韩昭走过厅堂,随手挥出数十颗小元珠。元珠落向各处结成阵法,随即无形的阵力扩散满府,化为屏障,再以奇术寄力归于一方小小罗盘,执于手中。
完成这些后,整座宅邸的轮廓也就摸清了。
地方不大,前厅后院两面厢的四合格局,外头倒是有不少的目光窥探,然内里暂无下人,局面还算稳定。
不过,毕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防。
进得后院,进得卧房。
幼弥真人另设了一层阵法在其中,然后又掏出两枚黄纸火符递给韩昭,吩咐道:“仅是以防万一,若有什么意外,暗楼趁我不在来为难你,或者无面又找上门来,你便朝他们撕碎这符,能放火烧他们。”
韩昭当场便要撕一张来玩玩,结果挨了一指扣疼得龇牙咧嘴。
转过头来,幼弥真人作为师父却充当起奴婢,打水烧水铺床事无巨细,全部亲自上手,直至确认无毒无刀无威胁后,这方长长的松了口气。
期间,韩昭就坐在房间里,捧着这一块小罗盘来回打量,想的却是觉醒了道体的清濛,继而想起分别了许久的家里人,煞是想念。
“小狐儿,怎样了?”
“戚~现在才想起来问呀?”
“早也想问了,但是某师尊总喊着‘还要还要我还要’不让我停下,我也很为难的不是?”
“你!”
“难道不是?”
“是也不许讲!逆徒!”
“呵呵呵~~什么师徒不就是闹着玩的?”
韩昭见幼弥真人忙活得差不多了,这便将她搂过来,抱在腿上坐着:“所以,我的狐儿怎样了?胎儿如何?”
幼弥真人抿了抿唇,略惆怅的讲道:“具体,我也不知,应是无碍的吧。上回传信是在冀州了,半个月前,玄天也没说别的,就说甘比派凌通来往洛阳,‘上章’影卫十三人将入第七玄军,要我尽快谋划,护你周全。”
“不得已,我便向暗楼借了一网,本是想网住枭主来换你,没想到直接便把你网出来了。”
此话一出,韩昭当即暗道原来如此。
难怪面对暗楼的软禁,这小白虎仍然如此淡定,甚至顺水推舟毫无反抗的留下,原来是影卫早就到了洛阳。
按目前的局势来说。
事发突然,暗楼即便留住了他们二人,暂时也只能当作对朝廷的筹码养着,该怎么利用他们来与朝廷谈判获取好处,从现在方才开始谨慎谋划。
回过头来讲,要想将人当作筹码,性命就非得留着,也就是说暗楼短时间内绝不会伤及他们的性命。
如此一来,在暗楼想好如何要挟朝廷之前,影卫早已将他们安全救出,此局自然破解。
高手过招,先让一招。
棋逢对手,再藏一手。
韩昭暗暗点头,在心里头给幼妶竖了个大拇指。
没白追这仨月,被甩了仨月的苦头没白吃。
但转念一想,影卫这么快就到,对他似乎挺友好的,可对无面和对秦九川就不一定了。
无面还好,面具一摘谁也不认识。
秦九川这张脸,街上碰见影卫不得被打死?
“唔…”韩昭捏住下巴,寻思着得想法子让秦九川行路当心点。
见他突然皱眉,幼弥真人还以为是自己没了解好京都状况惹他不高兴了,连忙补充道:“嗯,还有,你不是一直很讨厌右相吗?”
“右相?”韩昭茫茫然的回神,然后突然瞪眼惊道:“什么?!右相?!他把他妻女接回去了吗?!”
“…没有!!!”幼弥真人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拧了他一下:“成天惦记人家妻女,真是的~~我是说,在你离京之后,玄天就把他调离长安啦,让他去了陵州参与平乱,然后找了些由头,治了他有损军威延误战机等罪,这会应该回京清算了,相位指定是保不住了。”
“还有,玄天命人将黑市抄了,老轩辕醒来第二天便被右骁卫押入地牢,左相的乌纱帽也摘了,朝中局势呀变化可大了。”
幼弥真人顺势搂住韩昭的肩,略讨好的哄道:“这些呀,都是因为玄天想你了,又见不到你,只好拿这些欺负过你的人收拾,替你出气呢~”
这话,一听就知道是瞎掰的。
但确实很窝心。
韩昭就笑了:“什么叫欺负我啊?右相哪有欺负我?明明就是我欺负他。”
“扑哧~算你有自知之明。”幼弥笑得眉眼弯弯,却是不在乎韩昭睡了哪家的妻女。
她细想了想,想着这数月来还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可以哄徒弟,然后忽然亮起眼眸说道:“还有哦,近来因为你的事情,东海那边可是闹得不可开交呢~”
“东海?怎么还扯到东海去了?”韩昭差点笑出声,他什么都没问,这师父却倒豆子似的往出倒,当真省事。
幼弥真人笑了笑,却又带着点幽怨的感觉嗔道:“还说呢,你不见了,着急的可是我们呀。玄天着急,我着急,你娘子着急,你岳母也着急着呢。”
“那一夜呀,无面带走你后就往东边来了,我呢就跟着枭主准备抓枭主,鸯乐就带着神策卫和家里的客士追着那些无面,一路往东追到了东海,架倒是没怎么打,就等我这边的消息。”
“然后你猜怎么着?”
“怎,怎么着呢?”韩昭听得有点懵,但稍微思量就明白了,渐也意识到‘东海’的战略意图。
道理很简单,东海有船渡,可通江南回上京,可入东洲往王家。
上官鸯乐追着无面去到东海,一登船即是海阔天空,哪怕不登船也能在东海一带随时接收到王秀娘的调度。
如此这般,王秀娘纵观全局的这双眼睛,睁开了。
奉天的聚兵动作,开始了。
这时,幼弥真人笑眯眯的说道:“然后呀,无面在那边和倭寇打起来了,据说都打到蓬莱岛上去了,鸯乐就在后边跟着,领着神策卫捡了不少军功。还有你岳母,听闻你丢了,她立马就带着人马杀上了蓬莱岛,她们母女俩把岛主的胡子都给烧了,非说是他们蓬莱窝藏了无面,非要接上你才肯走人。”
韩昭这回是真绷不住了,当场笑出声。
不用想都知道,这母女俩估计就是寻思着离京太久了,再没点动静就要教阿行天生疑,所以这才硬把蓬莱和他牵到一起。
也不知这是谁的鬼主意。
总之这蓬莱岛上定是鸡飞狗跳,简直飞来横祸。
“原来,外面发生了这么多事。”韩昭颇为感慨,只道是动一发而牵全身,如今局面已然打开,要顾及的地方变多也变大了。
他有感而发道:“狐儿也好,乐儿也罢,算算时间,她们的肚子都大了吧,可别累坏了才好。”
“是呢,快六个月了~”幼弥真人幽幽一叹,却也远在天边无法照顾,只好转过头来好奇反道:“你呢?”
“你这三个月,经历了什么?”
韩昭一愣,没想到转移了一宿的注意力,还是被问出这个问题来。
这就要好好编一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