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栈的时候，李珠姬已经完事，在马车里歇息。
栈里的青年才子们全程目睹了官道上的袭击，他们哪里见识过这么浓的江湖意，直到散场的时候仍然惊骇万分。
甚至没人发现后边有一桌兄台趴着不起。
“蓝乔？”
“你确定吗？”
马车徐徐离开路栈，沿洛通官道向西缓行。
柴度将自己所见所闻一一转述，终于换来李珠姬的重视。
也许是当众喷过几回后有所降温，李珠姬一边运功调息压制住气海中的圣阳魂气，一边撩开窗帘打量使团留下的一片狼藉。
匆匆瞬间，路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有东来西往的路人。
有听着动静赶来的好事者。
也有使团幸存者。
“沈小姐，那些人我知道，他们都戴着无面，他们是韩昭的人！！”
“该死，姓韩的竟敢对我等出手，请沈小姐为我等做主！”
“郡主啊！！我家郡主不见……”
数百上千人的使团队伍，前一秒还威风凛凛，气派得很，转眼却已经如此狼狈。
放眼望去，三家来使大多无虞，只是身上的官服凌乱了些。
但三家十六纵护卫则败得有些惨淡，兵马横尸入田野，看上去就招人心疼，听起来……似乎还丢了个郡主。
这般的手段，李珠姬忽然觉得也该是无面所为。
“消失了那么久，总算…嗯？不对，不对~”
忽然车厢中传来李珠姬的喃喃自语。
坐在车驾上的柴度稍松了口气。
他本来担心韩昭大破三生关给李珠姬带来影响，那样他的兄弟们或许就将白死，如今可好，这股使人难以比拟的聪明劲儿，又悄然归来了。
于是他竖起耳朵，听得李珠姬如此推算：
“不该是无面，不，是不能。”
“无面曾自领监察百官，走的是为民请命的路子，如今若公然行凶袭击使团，无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韩昭不会如此行事。”
“不是无面，又见蓝乔…应是军方。”
“军方？”
“是了，蓬莱一战中，蓝乔协助韩昭与神官智一正面交手，初次现身便如同是韩家的左膀右臂，其时还有另一群江湖人随同，这伙人并非无面，而是奉天。”
“无面隶属奉天，奉天隶属…韩昭？”
“不，韩昭早年声名狼藉，不可能镇得住这一众高手。或许无面是由韩昭组建，故称他为枭主，但奉天显然不同，应是有其他人在帮他维系各方英豪，这个人才是奉天的主心骨……”
“袭击使团事关重大，因此蓝乔才亲自露面。也就是说，给蓝乔发号施令的或许就是这个人，此次袭击使团，应是此人谋划。”
“能够调遣蓝乔等奉天高手的人，韩家军师…吗？”
随着使团惨状逐渐淡出视野，马车平缓行进中，李珠姬已相当平静的得出结论：“有意思，韩昭背后竟只有一人。只要此人消失，韩家军自会溃散。”
柴度闻言又等了片刻，直至确定李珠姬已经结束推算后，这方适时的问道：“此人是谁？咱要去干掉…”
他的话还没说完，车厢中便传出李珠姬的轻笑：“是谁，跟着蓝乔便能知晓，但那无关紧要。”
“我能想到的，长安那边自然也会有关注到。”
“如此，本宫反倒希望此人能活得长久些。”
……
……
金水镇，一方依山而建的水榭楼台中，火烤痕迹清晰可见，空气中仿佛仍残余着烧焦的味道。
这焦味，已是鸡头金乌在这人间留下的最后痕迹。
但还是被奉天捕捉到了。
“秀娘，回来了。”
伴着轻声的招呼，蓝乔走进楼台。
迎面便见王秀娘席地而坐，趴在一张小矮桌上小憩着。
如雪般美妙的大长裙摆铺散在地，犹如一朵圣洁之花在这人间向阳盛放，轻易便能吸住过往凡人的精神力。
蓝乔顿住脚步，目光不自觉的瞄了一眼。
只见这雪白裙摆的遮盖下有双无比修长的美腿轮廓隐现，微微挪动时连同为女子的她都忍不住暗赞一声：喜欢。
“唔~比我想的要快嘛~”
半梦半醒间，王秀娘懒洋洋的撑起身子来，虚掩小嘴打了个哈欠。
蓝乔无奈的笑了笑，有点被轻轻阴阳了一下的感觉：“相比起公子的进步，我们算是比较慢的了，秀娘连这都没有算进去，说明不是我们手脚更快，而是你失算更多。”
刚坐起身来的王秀娘懵懵的歪了下头：“嚯…”
这是什么蛊惑众生的纯真视线……蓝乔有点招架不住，连忙改口说道：“姜悦已送往临安，杜玉华已重伤，留沈妙珠安然无恙，往后或将独领使团。”
“然后…接下来做什么？”
蓝乔紧接着问，有点心急也有点兴奋。
王秀娘倒是不介意蓝乔的勤快，不过她刚才也不是随口一说。
蓝乔此行的速度，确实有些超乎想象的快。
也就是说，他们根本没有碰到半点阻碍，甚至连可疑人物都没有撞见，这就是奇怪的地方。
抱着些许警惕，王秀娘再次看了看此间楼台，喃喃自语道：“看来，李珠姬是真打算往西边暂退了。或许，是长安那边将有动作，不得不防呀。”
话还没说完，天边便传来了摇风堂的哨音。
然后雪白的鹰隼划破天际，一个俯冲，精准落到蓝乔的手臂上。
鹰隼足上有信。
蓝乔卸下来一看，神色秒变凝重：“长安逸闲居，没了。”
王秀娘收回目光来，继而低垂眼眉沉吟了片刻：“金品楼呢？”
“没提，应该还在。”
“那就好。公子不再示人以弱，逸闲居暴露便是迟早的事。往后长安方面将以金品楼为中枢，以‘夫人’为首，你记心上。”
常在四方行走，蓝乔直至最近才在东海歇下脚步。
关于长安城里的详细状况她并不清楚，但也因此才更方便理解。
她只记着‘夫人’这个代号，也不用去理会此人是谁，然后等待着有朝一日，王秀娘或者这位夫人向她传信即可。
这就是摇风堂大部分情况下的联系方式：匿名无情。
而知道所有摇风人的情报的只有一人，便是眼前的王秀娘。
于是蓝乔眉头一皱：“秀娘，这事不对吧？据我所知，公子与逸闲坊并无直接往来，这是怎么暴露的？”
王秀娘不紧不慢的给蓝乔倒了杯茶，自己则捻起一颗红枣，放进嘴里含了含。
然后冷不丁的说道：“应该，是在找我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