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阿行天在佟家祖宅露了面,城中不少百姓亲眼所见,于是消息是越传越热闹,甚至有不少志气高远的能人,竟在天子走后将佟家宅子围得水泄不通。
美名其曰,侯君归,见赤诚。
殊不知回往城关的途中,凤撵已改作寻常马车,向客栈而去。
路上偶有鬼祟窥探。
却只见禾公公化身寻常老头,驾车慢行,后由遁回暗处的朱瑛等阏逢出手,先发制人。
直至马车停到客栈前,总共来了三拨刺探,拿下了六人。
经朱瑛亲自审讯,确认全是军中斥候。
“看来,昭公子所料不假,这第五大营之中,谋逆者另有其人。”
步入客栈,抬眼便见满堂宾客仍在热议着天子。
可惜却无人知晓,天子本尊正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走过。
上楼。
进屋。
脱掉龙袍,换上宽腰阔肚的罗烟裙。
舒适的往床上一躺,饶是阿行天也罕见的软了下来。
“陛下,这几人…”
“你看着办吧。”
“那,昭公子那边…”
禾公公哈着腰候在屏风外头,声音轻得像羽毛一般。
也正是因此,阿行天再无回音。
只因为轻声入耳真舒适,恰好迎合了端着架子上山下山所积攒的疲累,她合上眼几乎秒睡。
屏风外,禾公公聆听了片刻,再三确认后方才会心一笑,出门来。
房中留了清濛和萧诗双。
楼里留了上章影卫。
楼外除了阏逢和佟家打手外,还有廖志远安排的玄军护卫。
照理说这样的阵势是走到哪都不怕,就算有第八境的高手来袭击也轻易能挡住,但这里是瞿塘峡。
来的不会是第八境高手,而该是大军。
所谓双拳难敌四手,纵使他有自信能当万军,却也无法在当万军的时候分心来护驾。
他是如此,其他人自然也是如此。
所以禾公公很识相的没有挑这一局,伺候天子睡下后,他便来到客栈门前等候,非常耐心的一直等到日落黄昏,韩昭的马车在大街上缓缓驶来。
放眼望去,街中百姓对此车避之不及。
只因这车如遭歹徒洗劫,遍布打砸痕迹不说,还有片片血迹洒在车厢上,更为直观的是车驾上摆着的七颗头颅,活脱像是从地狱开来的一辆车。
“哟,禾公看什么呢?”
忽然赵露思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禾公公错愕回眸,这才看见韩昭早已坐在楼堂之中,在佟童的帮助下包扎着伤口。
但是赵露思却满面潮红,看起来相当兴奋。
“遇袭了?”
“嗯。”
“主子伤了,你却无事?”
“公公,你这话说的…”赵露思鼓起脸颊嘟起嘴,仿佛不喜欢被称作韩昭的奴,不过下一秒她便变出坏笑,颇为熟络的低声调戏:“公子那么威猛,奴家早也重伤了呢,蕊儿~”
“…”禾公公的眼神瞬间黑了下来,一副‘要不是不能人事你看我怎么收拾你这浪蹄子’的嫌弃眼神。
不过玩归玩闹归闹,此刻到底不是掉以轻心的时候。
禾公公最后看了眼停在路中央的人头马车,眉头渐也皱起,“这马车…昭公子是想一路杀出关吗?”
赵露思歪过头来打量这位大内总管,由衷的赞了一句:“不愧是宫中行走!”
……
是夜,万家灯火蜿蜒成长河,与漫天繁星遥相辉映。
瞿塘深山,第五玄军大钊营中,斥候急报接踵而至,一番比一番急,一次更比一次凶,直至‘廖志远率部进城见驾’这则消息送来到手上,持续的整日的紧张感这方逐渐消除。
三名老将站在沙盘前,神态各异的看着瞿塘三关。
各部玄军,只有一位大将军,就是廖志远。
但是这三位在军中的号召力也不弱,甚至加起来更比廖志远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就一支完整的兵马来说,随军官员是不必可少,行督军、监军之责。
这三位当中,便有一位是督军。
而左侧最老的这一位,则是如宇文周也那般的百战老将,德高望重,旗下部将无数。
这三人只要合力,轻易就能教第五玄军分裂。
于是在沙盘的一侧,一道圣旨何其显眼,揪他们的心。
“人头车啊,分明就是在跟咱们宣战了,这韩昭早有防备。”
“赵福康,真是废物。”
“早知如此,当年就不该纵容平王小儿。”
“世事难料啊,如今赵福康被擒,不论他有无供出我等,我等都不能干等着了。”
“老廖已经进城,连他带上东海那位一起打掉,万事皆可定。”
“一战功成,东海将群龙无首。届时你我三人合力,以瞿塘向冲云进军,定能平定叛军,收复东海之地。”
“那就打吧。”
三言两语间,三名老将便定下了谋逆大事。
他们纷纷回过头来,目光集中到角落这位散发着阴森戾气的妖将。
“阿萨辛大人是要留下与我等共战,还是另有安排?”
“与君共勉。”
阿萨辛的声音和低沉,捎带些沙哑:“此战只许胜不许败,阿行天和韩昭,都得死。”
三名老将皆无应答。
毕竟行军打仗本就是如此。
不是你死。
就是我活。
……
……
客栈中,酣睡了整日的阿行天悠悠转醒。
刚睁开眼,她便看到坐在床边的韩昭,同时也闻到了血气。
“昭儿!”
阿行天忙坐起身,揪住韩昭的手臂查其伤势。
韩昭原本正在磨着刀,被拽走一只胳膊后也只好作罢,他偏过头来瞧了瞧阿行天,有点好笑的调侃道:“你是狐狸不是老母鸡,怎么成天跟护着小鸡似的?”
阿行天怔了一怔,旋即念了句‘你才是鸡’,不自觉的也瞟了眼韩昭的裤裆,然后突然发难的抓过去。
韩昭屁股猛地缩住:“别别别陛下饶命…”
阿行天冷哼着别过头去,手却不安分的没有彻底撒开:“陪朕走这瞿塘峡,难为你了。”
韩昭低头瞧了眼这只玉手,再以余光看看这位疑似藏着羞的女帝陛下,忽然有种被全世界包围住的爽快感。
于是心中大呼,这哪能是难为啊?
“所以,这是陛下对微臣的补偿?”
“嗯~”
“刚睡醒就来?”
“朕是看你受了伤,不要就…”
阿行天的话还没说完,突然就被某只大手给拿住后颈。
这动作就跟捏小猫似的,对身为天子的她来说可谓是天大的冒犯。
她有点不高兴。
她板起脸。
她转过头来。
谁知刚张嘴想说点什么就被抚住唇,然后就看到韩昭这双深邃得不经意就能将人吞掉的眼睛里,闪过不加掩饰的坏笑:
“陛下赏赐,作奸臣的怎敢不要?”
“痕~~”
“我不仅要,还要教陛下殿前失仪。”
“此处又不是大殿。”
无视掉阿行天眼里的嫌弃,韩昭一边往床边坐,一边拿着阿行天的后劲往下摁:“所以是教你失仪。就当此处是龙椅,请陛下勤加练习。”
“哦,陛下有身孕在身,不好真枪演练,那就口头上练一练吧。”
啵的一下,早已俯下身来的阿行天被什么抽了一下脸颊,没好气的啐了一句‘臭小鬼’后,这便顺着韩昭的意轻启檀口。
含情吐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