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士如等新人的登台亮相,皆源自于袁与轩辕的提前倒台,但不论如何他们的资历都是远远不够的,直接就导致了如今朝中无权臣的局面。
其中道理,莫过于集权。
阿行天借此集权,肃正朝纲,颇见成效。
但代价就是没有人能分领国事,使得她日日终于忙务,想吃颗糖都得是忙里偷闲。
不过。
也有好处。
在甘比作为禁军统领先达御书房后,其他几位老玄将也风风雨雨的陆续赶到,包括宇文周也在内也拉着小板凳,同大伙一齐在云幕前围坐成圈。
然后,吵了起来。
“当年攻破日出岛的就是老夫季霄!他们那小大王在老夫面前不知尿了几回裤子,明儿再见了老夫,定叫他连屎都喷出来!”
“你当谁不知道?当年要不是你儿子给你冲锋陷阵,你这老悍鸭不知淹死了多少回,当年上岛腿都是软的吧?啊哈哈哈哈!!!”
“放你娘狗屁!!”
“草拟吗三姐你再带娘试试!!”
“咋的砍我!”
“麻了个靶子头伸过来!!”
“…”
一群极具压迫感的愤怒老将,一道道嗡隆隆的沉厚嗓音,一股股清晰可闻的老朽气息,还有这份久经沙场所养成的浓烈煞气,真有点不利于胎儿。
阿行天慢条斯理的批阅着奏章,批着批着额头上便暴起青筋:“够了。”
她的声音不重,但有种莫名的空灵。
以至于境界上的压制突然刮起一阵阴凉的风,风一吹过,帘子外的争吵顿时消失。
众位老将军有站着的有坐着的,也有拔着刀刚想起身然后整个撅着屁股顿住的,然后都默默的坐下来,老老实实的告罪。
“竖子聒噪,陛下恕罪。”
“贱孙妄言,请陛下宽恕。”
“杂碎无知,陛下莫怪。”
“野狗乱吠,请陛下治罪!”
“畜生满口喷粪,请陛下赐死!!”
“…”
八人加起来近千岁,却如顽童般连嘴皮子功夫都不遑多让,说实话也不知道他们在争什么,但总归是有着满满的活力。
老将犹在。
莫名心安。
但也不得放任。
阿行天久不搭理,众位老将的声音便渐弱,皆被这一股无形的帝威给无形压迫,最终彼此的瞪眼也相继收回,默契的不再闹。
阿行天这方开口,淡唤了一句:“朱瑛。”
几乎同时,门外便落下黑影。
众位将军齐齐回眸,看向这位全身尽裹于玄甲当中,却仍然尽显窈窕身段的小女娃,然后默契的瞧向宇文周也。
仿佛在说:你带的兵啊?
宇文周也没有理会,打入殿开始他就没吱声,一直喝着酒想着事。
朱瑛扶着修罗鬼面走进来,向各位老将军行了一军礼,礼毕后即冰凉凉的说道:“据战报,赣州平王携五千私兵出战东海,同第七玄军步水营共战冲云港,一战功成,倭寇败退回海上。”
“然倭寇并未就此退出东海,现百艘战船围困蓬莱,以行商为名登岛筑势,实是将蓬莱岛上的百姓拿作人质。蓬莱岛上战况如何尚不可知,但已知第七玄军步水营损失惨重,冲云港战船被毁,短时间内无法引渡大军登岛。”
“第七玄军自洛阳奔赴战场,终止步,先锋大部于冲云港西方长水沟与蓬莱隔海相望,后军现正加急打造战船。”
“平王领兵驻扎冲云港,五千私兵现已扩至三万,步水营残兵尽在其中,并以赣州为后方,运输军备,后就冲云港一线筑起战线,长水沟同在其中。”
“第七玄军,疑似被围。”
说到这,众位老将早已眉头紧锁,一听就知道不对劲。
且不说第七玄军跑到洛阳去干嘛,光说这一手战船被毁,然后第七玄军一头扎过去竟无可为,这事儿就透着天大的诡异。
冲云港乃是东方一线最大的港口,其中战船不说千艘也得留有几百数,是以常备,可载至少十万兵马渡海远征。
所以,第七玄军才驻扎在东边。
不以东征,也以镇东。
可如若没有了战船,不仅东征无从谈起,番邦从海上来袭亦无从还手,因此战船对于第七玄军来说就是妥妥的命脉,如今却突然被人给端了,这也太荒唐。
就像骑兵没了马,步卒还没了甲。
水师没了船那可真不如一条海里的小鱼儿长命。
于是。
局势摆在眼前。
冲云一战看似赢了,实际败得一塌糊涂。
平王看似赢了,实际第七玄军惨败。
但是为何?
不应该啊?
正当众位老将面面相觑的时候,朱瑛继续说道:“有消息称,平王乃假意拒敌,实借外邦造己势,有叛国之嫌。”
“第七玄军,今腹背受敌,或有覆灭之险。”
说完,她转身即走,留下一干恍然大悟的老将,纷纷拍着大腿摩挲了起来。
“第七玄军,是那个龟娃儿带的?”
“林通,老季带的好兵。老季啊,怎么不叫唤了?刚不是还要人小大王拉屎吃尿的?”
这位名作季霄的老玄将顿时没了脾气,嘴硬也不怎么硬了:“那这有什么办法,谁料得到这平王背后捅刀子?几百艘船说没就没,上哪儿说理去?”
然后又有老头嗦了口冷气,凝重道:“那也不能僵着吧?这与蓬莱隔海相望,平王小儿又不急举反旗,咱不打他他就招兵买马,咱打他又是师出无名,反害功臣?”
甘比点了点头:“赣州与东海临边,百姓皆为平王属民,若风声谣传朝廷不义,平王大可振臂高呼,百姓即将愤慨响应,届时平王军声势大涨,兵马激增,回马一枪便要将第七玄军吃掉。”
宇文周也这方放下酒杯,淡说道:“没那么容易,我朝玄军岂是这般不堪一击。当务之急是解决蓬莱之困,此刻平王兵马不多,绝不敢与林通动手,我等只需将倭寇尽屠于海中,他自无能翻天。”
“想陷朝廷于不义,痴人说梦罢了。”
“只要不动他,平王要反便只能自己举反旗,百姓则将自量,平王军要起势,更需时日。”
宇文周也不禁嗤笑:“搞事情还要招外邦相助,平王小儿,没这胆魄举反旗。”
东海生乱,快马急报。
看似局势危急,却也相隔数千里,致使局势深盖云雾,但经几位老将这么一掰扯,差不多就明朗了。
平王或有反心,但兵马不足则不敢胡来。
如若倭寇尽除,平王再无外援更再无招兵理由,自然溃退。
此间道理,也就只有这些看似顽童实际老练的老将军们能稳住阵脚揪出来,而这也侧面突出了上章的赣州一行有多重要。
阿行天放下手中奏章,缓缓说道:“平王一家,已在上章手中。”
一句定音。
众位老将顿时欣慰:“如此一来,平王小儿便更不敢动弹了。不过也不得不防,需尽快解决蓬莱之困,免得这小儿狗急跳墙真举了这旗子。”
听闻诸位爱卿释然而笑,阿行天并未就此松气。
相反,她渐渐的蹙起眉头,心中愈发的担忧。
平王欲反,并不重要。
因平王势小,不足为虑,然其行为却大大凶险,只因陵州楚王叛乱后,已令各地诸侯蠢蠢欲动,且楚军残兵分散各地,有被收拢的可能性。
加上最近各地事故频发,民怨颇深,又有妖魔横空乱世,如是天意乱天朝。一旦哪方诸侯借降妖除魔等一干事由牵头起事,势头恐怕不小,有裂变之危。
这些,都很可怕。
但最让阿行天坐不住的,是王氏母女皆在蓬莱,如今韩昭正在去往东洲,若是一转眼跑到东海去到蓬莱岛上被卷入战火,那还不如待在无面身边来得安全。
而且,按照阿行天对韩昭的了解,她有理由相信过不了几天就会接到韩昭登岛的消息。
不为别的。
不论如何宠如何罚如何变着花样的荒淫。
他的女人只有他能动。
其他谁都欺负不得。
就这一点脾气,可比外头这些老将军还要霸道,甚至比她阿行天动情的时候还要霸道,否则也没办法如此轻易的就把她的肚子搞大。
而摸着同被这一份霸道给搞大的肚子,阿行天担忧之余亦有些幽怨,有些欣喜,进而惆怅。
无面归还韩昭,是喜事。
可如今撞上东海之乱,算算日子,恐怕要自己生娃了。
阿行天想念着韩昭,暗暗的夹紧腿吁了口气,然后复回淡然神色望向帘外,简说道:“诸位爱卿,拟战吧。”
“怎么打,谁去打,你们自己定,朕只提两点。”
“一,除赣江两军之外,其余玄军,不可调动。”
“二,鸯乐同在蓬莱,怀有身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