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爷的到来,掀起了一股极为苍劲的寒江之风,使得在场的宾客无不愕然,就连始终沉着冷静的白焦,也不免惊疑了一瞬。
白焦下意识的要迎会柳大爷,不料刚张嘴迈出一步,突然空中咻的一下杀出一支弩箭,不偏不倚的刺在他脚尖前方。
与此同时,柳大爷的声音再次传遍整园:“所谓英雄宴,就该刀枪棍下见真章,有谁不服我寒江城,尽管出招!”
有谁不服寒江城?
这个问题抛出来便惹了笑话。
但不是笑话柳大爷,更不是笑话寒江城,而是绝大部分人自嘲的一笑,而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应,是因为寒江城不论是在江湖还是庙堂,都有绝对的分量。
说到丐帮,其作为天下第一大帮,在江湖中分量也是不小,但实际上武林盟约已消逝多年,没有武林盟主的江湖就是一盘散沙,单一家独大也不过是独木难支。
但是寒江城就不同了。
寒江城不是帮会,不是宗门,也不全属于江湖,它是名门世家走进江湖,再通过江湖昂首迈进朝堂,并通过两朝天子认可,领得武王之令封地回寒江,若抛去许多世俗规矩,四舍五入也算是一方异姓诸侯。
然而,不同于沧州的十三路侯王。
寒江城中无兵马,只有醉心武道的全城武户,养就赫赫威名雄霸江南的寒江子弟。经过近百年广收武户,如今的寒江城共有天地玄黄四种户型,分别对应四种武道等级,养就子弟不计其数,传说近年来至少有六千青年子弟活跃于寒江,而具体武人数量却从未统计。
也正是因为没有统计,所以寒江城的威望日益强盛,致使阿行天上位后不仅不能动寒江城,还要再次册封,命原属隋朝的寒江武王继续坐镇江南,为龙唐把持南武林。
殊不知,寒江武王念旧,早早就将年幼的柳寄君送到韩昭身边。
直至今日柳寄君搬出寒江城的名号硬闯英雄宴,就像是一把沉睡了许久的攫天大斧,忽然斩开了江南上空的一片阴霾。
“寒江城,总算有动静了。”
“看来隋朝崩亡,寒江也是蓄势已久啊。”
作为三江本地人,老捕快也曾去往寒江城走动,此刻见得柳寄君的飒爽之姿,他不禁也流露出神往之色:“寒江子弟意气足,寒江女子更胜君,好女子,好子女啊。”
边上,众位年轻捕快早也看直了眼,他们无一例外的对柳大爷的高大体魄感到震惊,但也因此而更惊讶于柳大爷的美貌。
碍于伤势,柳寄君此来没有再绑裹胸纱,于是她那肥满的女性特征恰与其高大身材形成完美比例,大得让人不觉违和,更教人在自惭形秽时生出些许奴性,不由幻想被她反向压制的爽感。
可惜,柳寄君没给人仔细欣赏她的机会。
趁着白焦在惊疑中不敢吱声,柳寄君再次干脆喝令:“刀剑无眼不伤无辜,此间宴会就此作罢,无关人等,不想死便速速退去。”
这时,终于有胆大的卫兵回过神来,帮着白焦喝出一声:“大大胆,此乃官家之地……”
“大你姥姥的大!”卫兵的话还没喊完,台上的裘老怪突然踢起酒碗砸过去,‘啪’一下酒碗砸在卫兵的头上,瞬间将其砸得头破血流跌坐在地,懵了好久缓不过来。
几乎同时,全场宾客猛地回神,一窝蜂的开始往园外逃窜,包括知府樊深,也在与市监大人的拉扯中猫到桌子下,暗中观察台上巍峨不动的江湖人,以及台下一干如临大敌的卫兵。
很快,柳寄君独步走来,台下卫兵仓皇退避。
在众位江湖前辈的注视中,柳寄君不卑不亢的走上台,却在台边站定,毕恭毕敬的拱手一礼:“晚辈柳寄君,见过各位前辈。”
这一礼作完,连暴躁的裘老怪都缓和了几分神色,而七秀娘子则是机敏的给柳寄君使眼神,柳寄君见状,当即心领神会的再向裘老怪单独行礼:“原来是裘前辈在此主持大局,晚辈唐突了,还请前辈继续。”
裘老怪登时脸上有光,先前在白焦那里丢的面子,在这一刻全都加倍补了回来,而这也让他乐于转过来面对柳寄君,并将她从头到脚的打量:“你自称姓柳?”
“是。”
“柳氏本家的子孙,老夫该见的都见过,你莫不是柳三九的私生女?”
柳三九,柳氏当代家主的幼时别名,只有老一辈友人得以称呼。
柳寄君听着这名字便笑出声:“前辈没见过我,我倒是时常能见到前辈,前辈可还记得,往年过大节,总与二妮躲在墙角偷看前辈晨练的小娃子?”
“哦?”裘老怪眉头一挑,回想起前些年住在寒江城的日子,随即恍然大悟:“那小男娃竟是你扮的?”
说话间,他有些不可思议的再次打量柳寄君的身段,然后怔怔的失笑出声:“这还真是……女大十八变?”
“我就当前辈是在夸我了?”柳寄君不惧众位江湖人的目光,反而落落大方的说道:“想来诸位都对我的身份存疑,寄君也没有什么可隐瞒的了。寒江柳氏家主柳烨,正是我的亲生父亲,父亲大人对我有厚望,故未曾对外说起过我,唯有每年大节才会教我回家一叙,其余时间,我都寄住在有龙城韩家。”
“韩家?”许久没吱声的白焦忽然念叨,而后神态再次平复:“原来如此,早先听闻有人自称寒江少主,我还不信,现在,倒是都说的通了。”
“有你什么事?”裘老怪见得柳寄君,本已恢复好心情,白焦一张口他便又黑了眼神。
然而白焦却已经回过神来,并再次无视众位江湖人的敌视,饶有兴致的打量起柳寄君:“竟然连寒江少主都跳脱出来了,想来韩昭也是技穷了吧,我想想我想想,把你使出来秋景园,为的可不是帮扶丐帮那么简单吧?这一手应是……声东击西?”
“以寒江之名包围秋景园,引战于秋景园,然后…劫狱?”
白焦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柳寄君的神色,而后忽然两期眸光,无比欣喜的说道:“我猜对了?哈哈,这一手好,确实是妙,劫狱对你们来说无疑是上策,可你们有没有想过,跳出来一个寒江城,只围我一个小小书生又有何用?金大人的兵马可都不在我这里啊?那牢狱周边该有的伏兵,它还是有啊?”
也许是柳寄君的到来险些扭转局势,让白焦的心情像坐过山车似的有些收不住,以至于他说着说着就有些亢奋。
而看着他这般几乎明着张狂的模样,各位老江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殊不知,在看到白焦得意忘形后,原本一脸沉重的柳寄君忽然笑出声来:“你想多了。”
白焦猛地怔住:“什么意思?”
他这一问,也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因为白焦刚才提到了劫狱,明显就是劫衙门的狱救丐帮的人,可如果真是要劫狱,柳寄君作为寒江少主就不该来秋景园,而该带着寒江子弟直接去往牢狱。
正当众人狐疑之时,柳寄君忽然无比自信的挺起胸膛,就连原本苍白的脸色都恢复了一丝红润,但是她什么话都没说,而是侧身让开位置,引领着台上台下所有目光往她身后看去。
几乎同时,两道黑影从天而降。
只见秋风起荡,韩昭身着黑衣手挎平京,领独臂剑侠秦九川,于众目睽睽之下走上池中台,直教一干老江湖凛眸审视,逼得白焦失神退步,渐生惊恐。
“拦,拦住他!!”
惊恐之间,白焦仓皇下令,台下卫兵当即横刀上前,然而装作寒江子弟围在四周的无因和孙倩即刻出手阻拦,还有散在台下各处的丐帮弟子同时发难,三下五除二便将卫兵尽数打翻。
刀光剑影中,韩昭如入无人之境,径直走到白焦面前,白焦这才恼羞成怒,近乎咬牙切齿的斥道:“你敢动我,城外联军就敢血洗上江,你拿不了我!你怎敢拿我!你拿我又有何用!”
韩昭缓缓摘下枭主猪面,朝眼前书生讥讽一笑:“拿你?你算个鸡毛?”
说完,韩昭无视愕然傻掉的白焦,转而向台上一干英雄豪侠拱手致意,朗声邀请:“晚辈韩昭,敢请诸位前辈移步上江狱,救我丐帮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