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船靠岸,已是中午的事情。
起初只是一些小船,港口里的工人们没有太在意,可随着谁人的一声惊呼,放眼望去,海上竟渐渐驶来一艘火船。
细看去,船上不光有火,而且血尸遍地,如同光天白日见鬼船!
消息一出,候在附近的将士们当即赶来,二话不说就把港口围得水泄不通,然而就算看不到船上的光景,周边的老百姓也猜到了些许端倪。
因为银甲红披是玄英,烈马长戈战东都。
除了天子,这冲云港内只有九公主能劳动玄英,而东都狼就更不用说了,从昨夜里就能听到有人在嚎‘公子’二字下酒。
总之,一干好事者很快就被勾住了好奇心,想问韩昭和上官鸯乐大半夜出海去做什么?
于是找到在港口里干活的渔夫工人,请茶点酒多方打探,陆续也有消息传了出来。
先是浩气长空旗立船头,七星侠客温雪、安潮率先下船登陆,其锋芒尽藏,但身后的师弟师妹大都负伤,分明就是爆发过恶战。
随后是沙家叔侄与一众游侠,过半数身负重伤,有二人阵亡,其亲友口口声声要叫狗贼陪葬,念叨的却是歇在梅园的杜家。
最后是时秀等代表宗门世家的青年子弟。
近来谁都知道,这些宗门子弟和韩昭走得亲近,私底下时常以兄弟相称,正是占了年纪相仿的好处,也拼得莫王庄的生死之交,实属难得的情分。
然而这一次似乎出了差错。
各位将士等待了许久,始终等不到上官鸯乐和韩昭的身影,而看向时秀等宗门子弟,却见他们大都羞愧躲闪,于是众将士震怒,当即冲上船去。
这一光景化为消息传出来,立马就引起了全港骚动。
因为细一品就能品出来,是主子丢了。
有精于算计者马上就推测出全局,讲说韩昭和上官鸯乐半夜出海去营救剑圣,不料于海上遭遇袭击,激战多半是由西洲人挑起,牵扯之广甚至迫使浩气盟大开杀戒,以至于整船变作血肉火船,而韩昭与上官鸯乐也在激战中失踪,若非重伤不可示人,就是遇刺失足跌入了海中。
这一说法很快就在港内炸起轩然大波,甚至如同蝗虫过境般往港外扩散,但这还不是最炸裂的。
更让人心慌恐惧的是,日午时分,阿行天正在港中走访名士、探望士绅老者,老百姓们自然不会放过这般近距离观赏天子的机会,于是就碰巧的看到阿行天匆匆打道回府的样子。
据说半途中她还急火攻心,险些昏厥。
这一下便宛如实锤,彻底敲实了韩昭失踪的消息,而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了,要知道前不久的行昭大会刚被刺一回,如今又挨刺也很正常。
甚至近来有韩家迷妹作出统计,说韩昭一年到头至少要挨一百多次刺杀,平均两天一次,最近算是比较少的了。
这等说法当即遭到某些大家的训斥,其说法是韩昭以往遇刺总能死里逃生,可这一次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又有浩气盟为首的一干宗门牵扯其中,绝非儿戏。
对此,仍有人幸灾乐祸,声称:“昭公子绝对不可能出事,因为他最喜欢的就是卖弄诡计,最近用苦肉计用得可欢快哩~”
这话可给诸方大家气得不轻,就骂这些妇女愚昧无知、任性蛮横不讲理,甚至是见色起意忘了自己姓什么,又怎知韩昭生死事关天下大局。
港中妇女一听,当然不乐意了,反手就骂这些酸儒脑子不对劲思想不健康,张口闭口就是女子不忠贞,偏爱于公子,于是就有来自西域的豪放小姐公开放话:“那昭公子就是生得俊俏,本小姐就是喜他想他,若是夜来相思邀君会,花前月下必抚萧!”
必抚萧三个字一出,这位西域小姐当即名声大噪。
喜提樱嘴浪娃之银弹花名。
殊不知,在事情逐渐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时,有一队人马悄悄的溜出梅园,想逃之夭夭,不料转角就遇见十数名教世人闻风丧胆的天干影卫,那森寒诡谲的修罗重面,无形中扑面而来的煞气,当场就他们这般文弱官吏吓得屎尿漏满地。
但这也怪不得他们胆小。
因为双方碰面没有半点的缓冲,只见寒光一闪,先有数颗头颅高高飞起,再有朱瑛先礼后兵的说道:“陛下有请,杜泰杜大人。”
巧的是,幸存的官吏们纷纷指向刚刚落地的头颅,称杜泰已死。
这让朱瑛很尴尬。
毕竟杜泰没了,这群杜家人就没用了。
索性,全部诛杀。
后来朝小路和他的新婚娘子洪云梦,接到了朱瑛亲自送来的一趟血镖,押的是杜家使团的十七颗人头,送归西洲,不过不是送回去给杜家,而是送给姜家和沈家。
并点名,要项长野护送此镖。
经由瞿塘峡一战,无端被卷入其中的项长野可谓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那么多的兄弟白白死去,让他心灰意冷,巧就在今日打起了行囊打算归隐田园。
不料大小姐送来血镖,还有一封信。
信中草字张狂,仅有十六字写道:‘虽非我愿,但请节哀,无以安慰,且为国民。’
这封信上没有注明来由,但讲得出为国为民这等口气的,项长野不用想也知道只有韩昭,而这也让他大为意外,想不到上回不欢而散之后,韩昭仍然惦念着他。
转念一想,他忽然想说韩昭不是遇刺失踪了吗?
于是项长野成为了第一个知晓韩昭又在诓骗天下的人,同时也接下了这一趟血镖,当天就出发往西洲去。
当他带着仅剩的几名兄弟离开冲云港,留恋回首遥相望,便望见牌坊后茶楼上,一位白衣金带的公子哥坐在楼台围栏上,冲他挥了挥手中的折扇。
项长野想了想,没有回应,转身就走。
“这个姓项的可有本事?”
“没什么本事,但重情重义者,自会有所成就。”
茶楼中,人来人往,大都在议论‘韩昭已死’的传闻。
而韩昭本人就大大方方的坐在栏杆上,仗着一把折扇一张西洋来的飞羽半面,直接大隐隐于市,笑看老百姓们给他烧纸上香。
美名其曰,在成仙之前提前吃上一些香火。
对此,随他隐身的上官鸯乐才注意到,她吃的香火似乎比韩昭少了许多,亏得她近来为了蓬莱为了武林大会尽心尽力,结果名望还不如区区淫贼?
这话说出口,给韩昭乐了半天。
韩昭:“你说你堂堂的公主殿下,私底下怎的老计较这些蠢事?”
上官鸯乐:“嫁给你就是最蠢的事情了啊,已经不能再蠢了。”
韩昭:“嚯哦,这话说的,真叫人难过。”
上官鸯乐:“戚,就要南下了,南下就能见到秀娘了,心里可高兴了吧?还难过呢,谁信~”
韩昭沉默了片刻,忽然补充了一句:“还有玉娘。”
上官鸯乐沉吟了许久,忽然俯下身来附耳说道:“死淫贼,本宫现在就要,快点~”
说话的功夫,她指了指对面的花苑。
韩昭诧异回眸,却见公主殿下以面纱遮容,漂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戏谑,和欲求不满。
不等他说些什么。
上官鸯乐已然勾住他的手,并且再次附耳,软糯说道:“我会一路润着你,你要想去与秀娘和玉娘好,只有一个法子。”
“喂~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