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动的空气，像是一处浩瀚的深海。
端坐古琴前的陆泽，身着白衣，就像深海里的游鱼。
重归安静的光景里，手指轻轻搭在琴弦上的他，没有给观众们调整喘息的机会。
声音低沉又带了些庄重的....
报出了第三首国风歌的歌名——
“《赤伶》！”
《赤伶》？
这是什么歌？
赤是哪个赤，伶......又是什么伶？
很多人，在听到歌名的时候，其实是有些疑惑懵比的。
因为没有字幕的缘故，他们很难从文字读音上去判断这首歌中的“赤伶”，到底意指何物！
好奇夹杂着期许，如同雾气，在深沉寂静的夜色里，缓缓升起。
舞台右侧的古琴，也在这个过程中，慢慢.......释放出独属于它的音色。
“叮咚~”
像是清泉在山间溅响，又像微风穿透窗棂的草纸。
古韵，几乎是在一拨一弹间，就自然而然的流淌进了所有人的心里。
悲凉的底色，在琴音从轻到重，由松散至连贯的过程中，就已被拨弹点缀了出来。
那些从陆泽指间流淌出的厚重旋律，像是一幕被抬手拉开的大戏。
短短十多秒的音符跃动里，竟让听众们听出了一种尘封历史重现，厚重岁月再回首般的特殊味道。buhe.org 非凡小说网
一种让人瞬间沉默，有些肃穆，甚至有些怆然的复杂情绪，顷刻而起，久久......不息！
全场的人声，悉数没去。
强大的感染力，可见一斑！
曲，悲凉清淡。
不繁复、不刻意。
只是轻轻的弹，慢慢的流淌。
风，穿堂而过。
不激烈、不呼啸。
只是缓缓的吹，静静的回响。
很多人，闭上了眼。
在这古琴带来的古韵里，乘着音符构成的航船，一点点的......朝后退去。
十年、二十年、五十年、直至.......百年！
最终，他们在缓缓低沉下去的琴音里，好像到了这样一个地方。
古朴沧桑、逼仄肮脏。
破碎的檐瓦上长满了翠绿的青苔，垒起的高台上空旷又苍凉。
红木匾额，被雨水浸透的有些褪色。
出将入相的标识，也被风沙侵蚀的有些模糊。
这是.......?
“戏一折，水袖起落
唱悲欢唱离合，无关我
扇开合，锣鼓响又默
戏中情戏外人，凭谁说”
浅吟低叙的声音，带着穿透时光般的温雅。
精心考究的歌词，并不是意向和典故的繁复堆砌。
而是浑然天成的画面构建！
声音，轻盈婉转。
区别于此前的《一荤一素》和《蓝莲花》，有一点无奈、也有一点疲倦。
有一些深沉，自然.......也很容易让人代入。
四句词，出口一瞬。
砖木结构的高台，到底是什么，观众们瞬间就懂了！
是戏台！
是水袖起落，唱尽悲欢离合的戏台！
赤伶........
原来，这个伶，是戏子伶人的“伶”！
只是这“赤”，又是什么呢？
动听的歌声，让所有人都沉浸在了被陆泽塑造出来的“一景一台”中。
都沦陷在了那袭水袖和那抹红妆里。
观众们，有些恍惚，有些动容。
这是区别于此前两首歌的另外一种感受，是看似表面惬意的情绪里，夹杂起了很多愁绪的复杂感受。
这歌......明明现在自己都不知道具体要表达什么主题。
怎么听起来.......有一丢丢难过呢？
琴弦，丝滑拨弹。
由古韵所构建的音符，在提高了音调，浓烈了感情的声音里，缓缓入耳。
“惯将喜怒哀乐都融入粉墨，陈词唱穿又如何”
“白骨青灰皆我，乱世浮萍忍看烽火燃山河”
“位卑未敢忘忧国，哪怕无人知我”
情绪渐进的三句歌，从被黑暗笼罩的舞台一角传出。
身边的“景象”，也在这一刻迅速的变化了起来。
头顶的灿烂星河被阴霾吞噬，脚下的坚实大地开始龟裂成屁块块伤疤。
清新的空气里，是火药和硫磺的味道。
呼啸而过的风声中，夹杂着的.......是机翼带来的湍流。
天色暗去，河水污浊。
山河变色，戏台......更加廖落了。
婉转的嗓音，如泣如诉。
没有肆意宣泄的情绪，全部满满当当的盛在那三句画面感极强的歌词里。
让人，不忍细听、不忍凝望。
却又想要聆听、想要观赏。
喜怒哀乐、白骨清灰.......
乱世、浮萍、烽火、山河.......
指代意义极其明显的词，被陆泽唱出。
所有沉默的听众，也终于在这一刻明白了歌名里的另外一个字是什么。
那是“赤”，是用来形容“红色”的“赤”！
是乱世飘零中最让人充满希望的颜色！
是尸山血海中最醒目的颜色！
赤伶、赤伶，原来......它是这个意思啊。
七句歌词的铺垫，终于让他们懂了这首歌要讲一个什么故事！
一时间，隐隐猜到了什么的观众们，表情瞬间就悲戚肃穆了起来。
那些不可言说的情绪，缓缓从心底漫上来。
让人沉溺、让人窒息。
“呜呜呜~呜~呜~”
歌词停顿的那一刻，一道令人头皮发麻，空灵至极的乐声，浅浅传出。
它是被陆泽用尺八吹奏而出的声响。
忧伤至极、悲凉至死！
将所有堆叠许久的情绪彻底释放。
让“戏台”前的所有人，都在这一刻看到了这样一副景象——
夜色攀上苍穹，戏台点起花灯。
弯月惨淡朦胧，人声嘈杂沸腾。
熟悉的景里，却站满了陌生的人。
孤零零的舞台上，青衣在舞，水袖在挥。
粉黛红妆，身姿如常。
浅吟低唱，碎布轻移。
粉彩遮不住她脸上的悲愤和忧伤，夜色掩盖不了她目色中的绝望和凄凉。
在这处百年的老戏台上，她转身，用水袖遮住了半年脸颊，让身形静止在风中。
在那处灯火昏沉的舞台上，陆泽起立转身，将吹完间奏的尺八从唇边拿下，留给所有观众，一个淡漠的背影。
“咚！咚！咚！”
心脏跳动的声音，如同倒计时的音符，在黯淡的夜色中，缓缓响起。
戏台上。
水袖，一点点挥起。
身形，一点点跃动。
那天籁婉转的声音，如同杜鹃啼血——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
戏剧、京剧——《桃花扇》！
舞台上。
尺八垂于风中，身影缓缓转动。
无数双瞩目凝视的目光中。
他用众人从未听过的绝美戏腔.......
如此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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