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林本想牺牲自己这被诅咒的命来救一个人,经过一番苦斗,本以为胜利在望。但是,要救的那个人却死在了他的面前。
他愤怒,愤怒得抓住了疑凶玲玲胸前的肉。玲玲疼得流出了眼泪,让步林也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他放开了玲玲,但还是恶狠狠地说:“难道是猴子开的枪!?”
“我有什么理由杀他?”玲玲一边说,一边揉着自己的胸脯。
“你这个人本来就很可疑。说是旅人,枪法如此的好!你明显没有说实话。”
“那你呢?你又是什么?”
“我?”
步林迟疑了一下,顿时觉得自己并没有理由应隐瞒自己的身份而责备玲玲。因为,他自己也无法完全坦白自己的一切。然而,他还是对玲玲说:“我,就是个怪物而已。”
“骗人!”玲玲悻悻然地说。
“你怎么证明他不是你杀的?”
“我……”
玲玲一声不吭,来到范塔夫的尸首旁边,沿着血溅的方向,在瓦砾中找了一下,向步林丢过来了一个两节手指般大小的东西。
步林伸出疲惫的手,想接住,却因为戴在手上的虎指太重而让那东西掉到了地上。玲玲黑着脸走了过来,捡起那东西就放到步林的手上。
仔细一看之下,步林已经知道那是狙击枪的子弹头,他以前在空贼船上经常能见到。不管是范塔夫还是玲玲,身上都没有狙击枪。所以,玲玲并不是凶手。
步林和玲玲同时抬头看着长空,才发现黑甲家的那两艘飞艇仍旧浮在空中。这也就是说,让范塔夫归西的那颗子弹很可能既是从这两艘飞艇上打来的。至于那些可恨的疯子为什么不也给步林和玲玲一个痛快,两人就无法得知了。
突然,玲玲拿起了范塔夫的长枪便向着天空的飞艇开了一枪,仓促得仿佛都没有瞄准。也不知道那两只飞艇是否有中枪,总之它们迅速离去,很快就消失在了视野范围之外了。
飞艇走了,猿猴散了,夜风中只剩下早春的清冷。
“你杀了我吧。”
步林低着头,突然说这话,把玲玲给吓了一跳。
“啧……”玲玲没好气地说,“我可没想让你为我的胸负责。”
当然,步林并不是为了玲玲而要去寻死。因为他发现自己是错怪了维奥拉,不管维奥拉在不在,他步林的身边都是血流成河。这根本不是某一个人的过错,而是整个世界,乃至整个宇宙的。
绝望加上失去维奥拉的悔恨,使得步林对玲玲提出了过分的要求。
只听见玲玲又说:“要死很简单,只要你在这里睡上一觉,明天就能变成猴子的大便。”
“呵,还真的是呢。”步林说着果然就窝在了废墟上。
玲玲摇了摇头,转身正想离开这里,却听到步林说:“对不起,谢谢你。”
听到这话,玲玲心肠一软,竟然守在步林的身旁,一直到了天色微亮才偷偷离开。临走前,她还摸了摸步林的脸说:“这回就放过你吧,魔法师……”
渐渐地,在天边的鱼肚白映衬之下,山间被一阵灰蒙蒙的雾气所笼罩。四野仿佛到了这时才开始休息一样,变得死一般的寂静,如画般静默无声。准确来说,这比画上所画的更加死寂。
“喂,还想睡到什么时候?”
一把爽朗的声音冲破了沉寂,让步林微微张开了眼睛。那是一个清爽的少年,一个叫扬的少年。
“我居然还活着。”步林说着,发现自己一只手上还套着虎指,便将其取了下来,随便丢在一旁。
“喂,把另外一只也找回来,借的东西一定要还。”扬说。
“嗯,过会儿吧。不过,她肯定是不要的了。”
“你可不能拖拉。你看,你一拖拉我就死了,罗莎莉也死了。”
听到扬这么说,步林顿时出了一身的冷汗。他这才记得扬早已归天。显然,步林又在做噩梦。但是,他自己并不清楚自己是在做梦。所以,他慌忙辩解到:“不,我不是要照顾安吗?我要将她安置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安全的地方?那你说说,她现在安全吗?你有在尽你的责任吗?”
“她,她这时在总督那里,安全的。”
“你确定?”扬说着把那逐渐变得狰狞的脸靠近了步林。
步林不敢看扬,害怕会被他的模样吓着。他也不知如何回答,因为他口中所说的安全也不过是他的推断而已。他的确没有尽他的全力保证安的安全。
“喂,伙伴,可别吓着了他。”
美儿的声音在步林的另外一旁传来。步林只觉得脸上被一只沾满了灰的手抚摸,吓得他都不敢去看美儿的脸。只听见美儿继续说:“我可不一样。我没有怪他,还很喜欢他。是的,我喜欢他,甚至想象过我们能一辈子都在一起。可是……我成了这样,成了这样……”
“对,对不起……”
步林颤抖着想去牵住美儿的手,可是他仅仅握住了一堆从他指尖流走的灰尘。
一缕晨光照在了大地之上,照在了步林那只满是灰尘的手上。突然,步林哧地笑出了声。他喃喃自语道:“死不掉……呵呵,死不掉。这不过是弱肉强食而已,你们不能怪我。嘻嘻,不能怪我……”
他疯疯癫癫地说完,便陷入了沉默。
少顷,他站了起来,用虎指在地上爬土,挖了个坑就把范塔夫给掩埋了。恍惚之间,他把虎指丢到了地上,晃晃荡荡地往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