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妃见手边没了人,还以为他去后院找哪个小妖精了,一把掀开被子, 就和冯嬷嬷寻了出来。
等在褚玉苑门口,看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眼神顿时柔和下来,上去牵了他的手,一边哄劝, 一边将人拉回了萱堂。
两日后, 宫里的旨意也下来了。
景祐帝说他们是郎才女貌,金玉良缘, 自己听说了, 也十分高兴云云, 因景祐帝膝下无女,又只有赵王这么一个胞弟, 故特命礼部将崔肆意的婚事按公主规格操办,婚期就定在腊月十二。
他们这边刚定下婚期,林清媛成亲的日子却是近了。
这日, 崔肆意陪着林清媛试了送来的礼服和首饰,回去路过观音庙时,远远瞥见薛景恒的身影。
只见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庙后的小花园,任淅沥淅沥的小雨打在身上,一动不动。
其实崔肆意已经有些日子没见他了,毕竟亲事都定下了,她也不怕他反悔。
就像考完试了,你也不想再看书了。
可是现在有人主动给她翻开了页,她还是打算再看一眼。
崔肆意由茴香扶着下了马车,又从芸豆手中接过油纸伞,然后打发她们先回王府,自己则向小花园走去。
“下雨天,公子要打伞吗?”
语音未落,一把油纸伞便撑在了薛景恒的头顶,为他遮去雨水。buhe.org 非凡小说网
薛景恒转身,映入眼帘的是崔肆意眉眼弯弯的笑脸。
他一把将崔肆意捞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颈窝,眼眸微阖。
“别动,就一会儿……”
崔肆意甚少见他这般脆弱的样子,闻言不再乱动。
不知过了多久,薛景恒终于轻轻放开了她,淡淡道:“抱歉,是我失礼了。”
“抱歉不如抱我!”
崔肆意将油纸伞强塞给他,然后整个人扑到了他怀里。
薛景恒闭上眼睛,笑着抚额。
一瞬间,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等听见上方传来笑声,崔肆意才从他怀里钻出来:“我早就说要你娶我,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还不想听!”
那样子,说不出的得意。
薛景恒第一次没有反驳,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会是求娶我后,又后悔了吧?”
崔肆意说着拉长了脸,嘴唇也不满地嘟了起来。
薛景恒摇了摇头,语气平淡:“是家里的事,我和伯父吵架了。”
崔肆意这才注意到他悄悄换了自称,感觉他们的距离又近了一步,于是顺着问道:“为何?听说薛太傅一向很疼你。”
见他没有吭声,又主动道:“不说也没有关系……”
“政见不和。”
薛景恒打断她的话,缓缓道:“伯父让我辅佐九殿下,而我主张另选贤能。”
九皇子是嫡子正统,即便年纪小些,以薛景恒一贯的性子,也不应该反对。
崔肆意心中起了疑,忍不住问道:“所以九弟是做了什么事,让薛大人不满吗?”
薛景恒登时将脸放下来,冷声道:“九殿下将皇后宫中饲养的五只小鸡全都摔死了,看守的宫女受到惊吓,叫了一声,也被九殿下用鞭子打伤了。”
“还有半年前皇后宫中的小猫乱叫,九殿下说想看看小猫是不是有九条命,一直往地上摔,结果那猫一会儿就没了气息,这些都是浩哥儿私下里告诉我的。”
崔肆意吓得抚了抚胸口,颤颤兢兢道:“所以我那日是不是不应该……”
“郡主做的没错,九殿下出了什么事,必定朝纲大乱,人心不稳,九殿下不能出事,至少现在不能。”
崔肆意听他这么说,才放下心来。
即便有梦做预警,看来这背后,还有许多她不知道的事情。
“那薛太傅知道这件事吗?”崔肆意追问。
薛景恒点点头,语气中透着无奈。
“可伯父说九殿下只是孩子心性,日后就会好的。其实,我一直都想让浩哥儿辞去伴读之职,只是伯父不许,若不是那日九殿下差点儿出事,伯父还不肯松这个口,最后松口,也不过是怕两个孩子在一起贪玩,给了有心人可趁之机。”
“所以薛大人心里有人选了吗?”
崔肆意很想知道最后到底是哪位皇子登上了那个位置,可惜那个梦一直不给她看。
薛景恒摇了摇头:“还不确定。”
“那就慢慢想。”
崔肆意闻言也不在意,见雨停了,就拉着他到旁边,看树上盛开的桂花。
清风拂过,落了一地的花瓣,竟有种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的感觉。
只不过,他们是两个人。
崔肆意见薛景恒出了神,起了玩心,悄悄绕到大树背后,用力晃了晃。
只听哗啦一声,薛景恒被树上的积雨和花瓣浇了一身,但看见扶着大树笑得前俯后仰的崔肆意,还是不自觉弯了嘴角。
等崔肆意终于笑够了,薛景恒走上前去,温柔地拂掉她头上的落花,温言道:“刚下过雨,路上湿滑,我送郡主回府。”
“嗯。”
崔肆意应了一声,抬头见天空已经放晴,又笑着看向薛景恒。
“我在无双居给清媛定了一套绿宝石头面,刚才下雨,便想着改日再派人去取,现在既然天晴了,不如我们顺路去取一下。”
“好。”
不过是小事,薛景恒没有不应的道理。
一路上,崔肆意向薛景恒绘声绘色地讲述提亲那日他走后,赵王妃是怎么严刑拷问她的,然后说着说着,又讲起小时候的她有多调皮,没少被赵王妃骂之类的,连带着崔绍和赵王也不好过。
其实,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是他们一个在说,一个在笑,画面看起来,竟有些温馨。
等到了无双居,薛景恒停住脚步,轻声道:“郡主上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崔肆意略一思忖,就明白了。
无双居是京城第一首饰铺,招待的多是些达官贵人家的女眷,这些女眷又不喜嘈杂,故一般都是在二楼挑选试戴首饰。
薛景恒信奉君子之道,自是要避嫌。
“好,我马上就下来。”
崔肆意上去后,薛景恒就在一楼四处看了起来,突然听见外面有人说话。
“刚才过去的是乐舒郡主和薛司业吧?两人感情真好!”
“你知道什么?不过是表面看着好看罢了!”
“姐姐可知道什么内情?”
“定远侯世子你知道吧,本来赵王妃看中的女婿是他,听说郡主自己也中意得很,谁知临了,却爆出沈世子通房有孕的事情,此事自然不了了之。郡主金枝玉叶,哪受得了这种委屈?这才转身去追求了容貌和才学更胜一筹的薛司业,否则怎么会第一次见面就对薛司业说什么喜欢,我一个朋友路过书铺,正好听见郡主和薛司业说话。说到底,这门婚事,不过是郡主在置气罢了……”
门后的薛景恒怔然,后面的内容,他已经听不清了。
崔肆意这边拿了首饰盒,兴奋地跑下楼,蹦到薛景恒面前道:“走吧!”
“好。”薛景恒语气低沉。
崔肆意本能地觉得不对劲,抿唇道:“不会是这一会儿功夫,天上就掉了个惊雷,把你炸醒了,然后你又不想娶我了?”
薛景恒摇了摇头,犹豫再三,还是将刚才那两个女子的对话说给她听。
崔肆意当下气得肺都要炸了,平日里说她嚣张跋扈也就算了,毕竟那也是事实,她没什么好反驳的,可是有人竟然敢离间她和她好不容易追到的薛景恒之间的感情,真是其心可诛!
“你知道那两个人叫什么吗?”
薛景恒摇头:“我在门后站着,连她们的脸都没看到。”
“看来是想算账,都找不到主了!”崔肆意美目圆睁,越想越气。
薛景恒唇角轻扯:“我不会当真的,我送郡主回府。”
崔肆意蹙眉,将首饰盒塞到他怀里,不满道:“你这个样子,明明就是当真了。”
薛景恒不语。
崔肆意本着有误会不能隔夜的想法,拉着他的手,向定远侯府走去。
薛景恒是定远侯府的常客,崔肆意更是京城里的风云人物,于是两人刚刚在门口站定,就有门房迎了上来。
“把沈融谕给我叫出来!”崔肆意心里有气,说话便不自觉带出来些。
门房闻言,吓得点头哈腰,话都说不利索了。
“是……是……郡主稍等……”
沈融谕出来时一脸懵,他和薛景恒并无交情,和崔肆意也不算相熟,这两人叫他出来做什么,尽管心里揣着事,还是笑着迎了上去。
“郡主有礼,薛司业有礼。”
薛景恒微微颔首:“沈世子有礼。”
崔肆意就没这么好的涵养了,开门见山道:“沈融谕,我有说过喜欢你吗?”
沈融谕明显愣了一下,扫了一眼旁边的薛景恒,笑道:“这话从何说起?不过是家母与王妃交好,一时戏言说过婚事,并未定下……”
崔肆意:“说重点!”
沈融谕:“没有。”
崔肆意:“那我拉过你的手吗?”
沈融谕:“没有。”
崔肆意:“那我……”
薛景恒连忙将她拉走,不拉的话,估计她下一句就是“那我亲过你吗?”
“郡主刚才喝了两杯酒,神智有些不清醒,今日叨扰贵府了,还请沈世子见谅,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