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三皇子是宫里的贵妃娘娘所出,孟皇后体弱多病, 平日里的后宫琐事, 反倒是贵妃娘娘处理的多些, 而且贵妃娘娘是英国公的亲妹妹,三皇子的母家势力可见一斑, 所以朝中除了嫡子派外,支持三皇子的人数最多。

杨西雨眸中噙满泪水,却还在极力隐忍。

“西雨知道, 只是我太喜欢他了,比我以为的还要喜欢……”

杨夫人冷笑一声,脸色变得冰冷无比。

“好,如果你真的决定了,就去花园里的池塘边跳下,那么你就不用嫁入皇家了。你这般没有志气,即便侥幸嫁进了三皇子府,也只会给我们杨家丢脸!”

一刻钟后,院子里传来丫鬟的呼喊声。

“不好了,不好了,大小姐落水了……”

杨夫人垂眼叹气:“冤孽啊冤孽!”

再说沈融谦这里,他那日在时府,虽是明明白白地拒绝了杨西雨,可这心里就像一团乱麻似的,理不清,剪还乱,昨日和薛景恒下棋,竟然还破天荒地输给了薛景恒。

他抬头向窗外望去,不经意间瞥见墙角的红叶,思绪又回到那年秋天。

那时,沈融谦在苏州游学,杨西雨在苏州外祖家暂住。

沈融谦拜在范悬范先生门下学习棋艺,杨西雨的外祖父冯老太爷重金请范先生上门为冯家嫡长孙冯渊授课。buhe.org 非凡小说网

范先生觉得沈融谦天资好,不学习策论文章可惜了,便以下棋为条件,强迫他学,又因范先生懒怠,不愿同样的内容讲两遍,于是求了冯老太爷让沈融谦也在冯府学习。

冯老太爷听说沈融谦才气过人,又是定远侯府的四公子,自是欣然应允,一方面,冯渊学习起来也有个伴,另一方面,让冯渊多结交些人脉,总是好的。

杨西雨自小饱读诗书,心气儿也比旁的姑娘高,听说家里来了位远近闻名的先生,也闹着要去听课。

冯老太爷为人开明,又十分疼爱这个外孙女,想着她年纪还小,就许她旁听。

谁知冯渊天生不是读书的材料,每日不是肚子疼,就是头晕,十日里,有五日迟到早退,剩下那五日,也是趴在桌子上睡觉,反倒不如沈融谦这个被迫学的和杨西雨这个旁听的学得认真。

日子久了,沈融谦和杨西雨也慢慢熟络起来。

杨西雨不服范先生说沈融谦棋艺进步飞快,一到休息时,就闹着要和沈融谦对弈,每次输了也不气馁,骄傲地说下次再战,仿佛她才是那个赢家。

后来连着输了一百来局,杨西雨觉得赢棋无望,就在诗书上更加用心,不知从哪找了些稀奇古怪的诗文,请他作对,沈融谦对不出,她就笑得愈加开心。

孤男寡女,朝夕相处,难免生出了情愫。

在杨西雨回京的前一天,沈融谦将她拦住,说想娶她,她也羞怯点头。

同年十月,沈融谦回京发奋读书,只为考取功名后,可以在向杨父杨母求亲时顺利些,最终他如愿考取传胪,进了礼部。

他爱她自强好胜,却没想到自己有天也会败在她的自强好胜上。

在他准备向母亲开口上杨府提亲的前一天,杨西雨哭着来找他,说自己从前年纪小,说过的话不作数,现在她要听从家里的安排,等待参加日后的皇子妃礼聘,她要做人上人,让他忘了她吧。

他浑浑噩噩地过了两年,好不容易接受了这个现实。

结果她又回头来找他,说什么自己后悔了,还想回到他身边。

他的感情就这么不值钱吗?由着她抛来抛去?

沈融谦自嘲一笑,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

“公子,听说杨小姐一时不慎,掉进了自家池塘,到现在还高烧不退、昏迷不醒,杨夫人现在正火急火燎地四处请大夫呢!”

鸣蝉打小儿跟在沈融谦身边服侍,对沈融谦的心思再了解不过。

沈融谦垂下眼,语气淡淡:“所以呢?和我有什么关系?”

崔肆意这边也得了消息,连忙亲自将王府的府医送了过去,还留话说若是不行,自己再去宫里请太医。

两天后,杨西雨终于退了烧,人也缓缓醒了过来,大夫说是风寒入体,伤及内里,恐怕要好好调养一阵。

皇家最重子嗣繁衍,杨西雨落水昏迷,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纵是景祐帝为着她从前的贤名,对她有两分青睐,终究不敢拿皇家子嗣做赌注,最后还是选了工部于侍郎的嫡长女为三皇子妃,建安伯的嫡次女为四皇子妃。

有那知道内情的,连连感叹杨西雨福薄,偏偏在这个时候病倒了,与皇子妃的位置失之交臂,看来不是什么有福气的人。

崔肆意才不关心这些,听说杨西雨醒了过来,第一时间登门探望。

等进了屋,只见杨西雨哪里还有平日里和她拌嘴时的嚣张气焰?

活像个打了霜的茄子,蔫在塌上,脸色苍白,看不出一点儿生气。

崔肆意看了也觉心疼,一时竟忘了挪动脚步。

“被我的样子吓到了吗?其实只是风寒而已。”

杨西雨笑了笑,抬手示意伺候的丫鬟出去,屋里只剩她和崔肆意两个人。

崔肆意回过神来,一边向她走去,一边故作轻松道:“杨西雨,你也太蠢了吧,自己家的池塘还能掉下去,就这还敢自称什么才女!”

杨西雨伸手将她拉到床边,在她耳边小声道:“我故意的,我不想当什么人上人了,我打算过自己想过的生活。”

崔肆意虽然想过这种可能性,但很快就被自己否定了。

毕竟这两年杨西雨为了嫁入皇家做了多少努力,她都是看在眼里的,所以她明明知道皇伯父已经选了别人做三皇子妃和四皇子妃,却闭口不言,就是怕刺激到她。

“是为了沈四公子?”

杨西雨点点头,随即面色又黯淡了下来:“只是不知我们是否还能回头。”

崔肆意本是打心眼里看好这两个人的,不过杨西雨之前的举动,确确实实伤害了沈融谦,这点即便她作为杨西雨的好友也不能否认。

可看着杨西雨现在为沈融谦做到这般,又不知说什么好,最后只好吐出四个字:“事在人为。”

画屏打帘儿进来:“小姐,林小姐……不,时夫人来了。”

“快请进来。”

那日林清媛成亲,杨西雨却因为自己和沈融谦的事,提前走了,心里一直有些愧疚。

林清媛含笑走了进来:“想不到郡主也在这里,真是赶巧了。”

崔肆意嘻嘻一笑。

林清媛又看向床上的杨西雨:“你可好些了?大夫怎么说?”

杨西雨微哂:“好多了,大夫说再休养一阵子,就能出门了。”

“那就好!”

林清媛放下心来,又正色道:“今日既是你们都在,也省得我多跑一趟,过两日,我便要和婆婆一起,随夫君到连州阳山县任职了。”

“怎么这么急?吏部的调令一般是开春才下来。”

崔肆意不理政事,这个却是知道的。

林清媛凝眉:“听说是阳山县的知县突发疾病过世了,当地又不能没有父母官管理,吏部这才着急找人补上,所以就急了些。”

杨西雨紧接着道:“可连州也太过偏远!”

林清媛微微一笑,看上去并不在意。

“我又何尝不知?只是好地方又哪里轮得上我们?夫君没有家族帮衬,凡事只能靠自己,京城人挤人的,不知哪日才能混出头?倒不如外任两年,做出些政绩,连州虽偏远,却比一些富庶的地方更容易出政绩,运气好的话,也许夫君也能像我父亲那样,日后回京进六部。”

“你才回京多久?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要分开!”崔肆意眼含不舍。

杨西雨的目光轻晃了一下。

“我倒觉得清媛说得对,以时公子现在的情况,外任是最好的选择。”

崔肆意面色沉郁:“我也不是不知道,只是舍不得清媛罢了。”

林清媛拍拍两人的手背:“等我安定下来,就给你们写信,只是郡主成亲,我不能去了,西雨那日就替我多陪陪郡主吧!”

说着说着,两个人又开始打趣崔肆意。

有一瞬间,崔肆意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玩耍打闹,无忧无虑。

第32章 迎亲 可真是个会撒娇的!

秋去冬来, 当京城第一场雪融化的时候,崔肆意和薛景恒的婚期也到了。

薛景恒是薛家二房独子,娶的又是王府郡主, 加之薛律和周氏心疼侄子父母早逝,故在薛家聘礼的惯例上多加了一倍不止, 共计一百二十六抬聘礼。

至于崔肆意,赵王夫妇早早就为她准备好了一百二十抬嫁妆, 景祐帝膝下无女, 平日里最是疼爱这个侄女, 故又给她加了八十抬,正好凑够二百抬。

说实话,崔绍成婚的时候, 景祐帝都没这么大方。

也不是说景祐帝就不疼崔绍,只是若是对侄子表现得太过疼爱,几个皇子心里难免会不舒服,皇家的情况可不似薛家那么简单。

但是放到崔肆意身上又不一样了,她毕竟是姑娘家, 几位皇子还不至于和她这个堂妹计较这点东西。

因为他们看重的从来不是金钱, 而是景祐帝的态度。

赵王府门口的鞭炮,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可饶是这样, 也不能掩盖正厅里赵王的鬼哭狼嚎, 活像杀猪似的。

赵王妃也在一旁抹泪,只是不出声。

谢令仪小心翼翼地为赵王妃拭了拭眼角。

“母妃快别伤心了, 王府和薛府只隔了两条街,抬脚就到了,虽说阮阮不像我一样, 能得母妃这样的婆婆疼爱,但阮阮上面没有正经公婆,倒也不受拘束。”

“薛夫人又是最知书达理的,阮阮还是圣上钦封的郡主,到时候,还不是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赵王妃仔细想想也是这个理儿,从王府到薛府打个来回,也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女婿的出身人品相貌才学,又样样都是极好的,更难得的是还和女儿情投意合,简直是打着灯笼也找不到的好姻缘,自己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于是止了泪,又转身宽慰赵王:“差不多就行了,今日是大好的日子,你一会儿可别惹了阮阮伤心,既是在王府的最后一天,就让她高高兴兴地出嫁!”

赵王闻言吸了吸鼻子,总算停下了哭声,四周的人群也终于得以解脱。

谢令仪这边刚宽了心,就发现自己的夫君崔绍正恶狠狠地盯着薛景恒,那眼神仿佛在说:你若是敢对我妹妹不好,小心老子的刀不长眼!

薛景恒只觉自己在王府等崔肆意的这一会儿,是他人生中过得最漫长又最煎熬的一会儿,他先是经历了岳父的鬼哭狼嚎,现下又遭受到了大舅子的眼神威胁,而且他确实娶了人家姑娘,除了乖乖受着,没有别的办法。

思考间,崔肆意已由嬷嬷扶着来到了正堂。

薛景恒如临大赦,和崔肆意一起拜别赵王和赵王妃后,又牵着她向外面走去。

赵王、赵王妃、崔绍和谢令仪则紧紧跟在两人身后。

到了王府门口,赵王妃又是拉着崔肆意的手说了好些话,直到喜娘催促,赵王妃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的手,由薛景恒扶着上了花轿。

随着礼乐响起,花轿上路,整条街都沸腾了起来。

有人惊叹崔肆意的嫁妆之多,感叹薛景恒真是娶了个活财神回家,有人大赞两人容貌般配,将来若是生出孩子来,不知该有多好看,更有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直言薛景恒未必能降得住这位嚣张郡主,将来有他吃苦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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