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被小乞丐教训了一通的李寂然,城门口自是不能再去了。可今日收工比昨日还早了许多,李寂然告别小乞丐,只得又无聊地在街头闲逛。
逛回集市,李寂然见到顾言与顾盼又在叫卖泥人像。而那汤面店的老板娘捧着一尊年轻僧人的泥人像,居然痴痴地发起了呆。
这一幕,令李寂然不禁有些小吃味,毕竟昨日,这汤面店的老板娘捧着自己的泥人像时也没这般作态。
李寂然于是走过去,轻挥折扇与这老板娘搭讪:“大姐,你莫非喜欢这家伙?”
老板娘闻言一惊,顿时从发痴里醒过了神,她回李寂然一笑,应道:“这就是一尊泥人像而已,何谈喜欢不喜欢。”
“但你适才模样可是不一般。”李寂然也微微一笑。
“那是因为我想起了故乡。”老板娘忽然语气惆怅。
哦,难道这老板娘也是一个穿越者?李寂然暗忖,他不露声色问道:“为何?”
“因为这泥人像的坐姿形态,还有他身上的衣裳,在我故乡很常见。”老板娘为李寂然解释。
“他们叫做和尚。”
这老板娘真的是穿越者!李寂然一下子确定了。
“你故乡遥远吗?”李寂然故意又问。
“岂止是远……”老板娘摇头,她返身走回自个儿的汤面店,将手中泥像搁到店内的高处。
“它还永远是我回不去的地方。”老板娘对跟进汤面店的李寂然补充道。
“世间怎会有这种地方?”李寂然故意表示不信,“你把它的名字说给我听听,或许我就去过呢。”
“是么?它叫民国三十三年,你去过?”老板娘似笑非笑地望着李寂然。
李寂然霎时被老板娘问住,他没想到这老板娘是从民国时期传过来的。
而老板娘见李寂然愣住,她便懒得再与李寂然啰嗦了,坐到一张临窗的桌边,支腮哼起了小曲。
李寂然侧耳聆听,听出她哼唱得是李叔同的一首曲子:“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
……
静静听老板娘哼唱结束,李寂然忍不住又再次开口,他问这老板娘道:“能说说你是怎么流落到此的吗?我很好奇。”
“说来你可能不信……”老板娘抬起头。这个时辰青黄不接,没有人来吃汤面,店内十分安静,她缓缓说道:“我的故乡那时战乱频频,又恰逢外族入侵,我丈夫是一个教书先生,他带着我一路由北逃到南,后来又往西而去。”
“我的故乡西部多山,我们跟随许多难民乘坐一条大船,顺江逆流而上,却不料行至半途,遭遇异族的铁鸟,被其追杀。”
“当时船上一片混乱,火光遮天,眼看即将沉没……”老板娘的眼里充满惊恐,“所有的人都在惊慌失措地奔跑叫嚷,我也不例外,我丈夫抓紧我的手,却是沉稳的很。”
“他带我跳进江里,拼命地往岸边游。”老板娘回忆,“我不会水,被他死死拖着。”
“眼见离岸边很近了时,他却力竭了。他用尽力气要将我推上岸,自己却沉入江水。”
“他临沉没前对我说了一句话,要我好好活着……”
老板娘突然泣不成声,“他却是不了解我,他要是死了,我怎可能独活!”
“我一反身就抓住他的手,陪他一起沉进了江底。”
“我们在江水中抱在一起,缓缓下沉,以为死定了。脚底下方却忽然生出一团光芒,我们落进这团光芒内,很快失去了意识。”
“待我苏醒过来,就已然躺在了这里的一个角落。”
老板娘抹了一把眼泪,她继续又道:“我猜测他应该也过来了,我一个弱女子,只能在这儿等他。”
……
这方世界里,穿越者似乎不少啊!李寂然感慨地走出汤面店。
一边走,李寂然忍不住一边回想,他遇见的那些人里面,谁还是隐藏的、狡猾的穿越者?
“顾言与顾盼两人?不像。”
“小乞丐?也是不像。”
“奇变、偶变与象限三僧,还是不像。”
“锦袍男子?他傻乎乎的,更不可能。”
“画舫里的女子?她毫无野心,得过且过的模样亦是不像。”
“那肥胖的煮粥男子?对,这家伙可疑!”
“他明明是一没读过书的莽汉,却能怼得我哑口无言……”
心中有了计较的李寂然,他当即改变脚下路线,朝荒宅外围而去。
径直走到那犄角旮旯,李寂然一屁股坐到肥胖男子跟前,诈他道:“你是不是穿越者?”
“穿越者?什么穿越者?”肥胖男子埋头煮着他的粗麦粥,表情懵懂。
“就是突破了时空的隔阂,来自遥远地方的人。”李寂然紧盯着肥胖男子。
肥胖男子蓦然抬首,他警惕地回望着李寂然:“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我是你的邻居。”李寂然模棱两可地回答肥胖男子。
“你为何问我这个问题?”肥胖男子追问。
“我就是觉得你聪明,不似普通人。”李寂然小小地拍了这肥胖男子一个马屁。
“我果然还是不小心暴露了啊!”肥胖男子站起身,他居高临下地打量李寂然,“你也很聪明,与我只交谈了一次,就猜测出了我的真实身份。”
“是的,我就是穿越者,我从遥远的草原上穿越而来。我也确实不是普通人,我是一国的王子!”
“您何时穿越的?”李寂然听着这肥胖男子的话,感觉像是有什么误会在里面。
“二十多年前吧……”肥胖男子回忆,“我刚出生不久,就被我父王的侍卫秘密带到了大商国。他改名换姓在此居住下来,抚养我长大。我初始也不知道我是王子,更不明白我是穿越者。直到他临死前告知我一切,我才晓得我的真实身份。”
“然后你依旧在这里默默无闻地活着?”李寂然表示敬佩。
“不然又如何呢?”肥胖男子苦笑,“我的国家已有了新的王,我回去只会被人灭口。”
“当然,你要是愿意资助我复国,我也接受。一文两文都可以,十贯八贯不嫌多。届时我要是成功了,封你为复国大将军。”肥胖男子慷慨许诺。
……
李寂然花了一贯钱,买了一张复国大将军的白条。
迈着方步,李寂然返回荒宅,却见荒宅门前停了一辆马车。这马车内空无一人,只有一位车夫神色紧张地抱着马鞭,守候在一旁。
李寂然从这车夫身边穿过,又在车夫的注视下走向荒宅。而当李寂然踏足荒宅门前台阶的那一刻,这车夫在李寂然身后声音颤抖地开了口:“请问这栋荒宅里真的不闹鬼了吗?”
“你看我像鬼么?”李寂然回头指了指大太阳下自个儿的影子,安慰车夫:“放心吧,这里干净的很。”
“那就好。”车夫轻拍胸口,“我家主人与夫人进去良久了……”
“你倒是忠心。”李寂然赞赏。
一抬首,李寂然冲着挂在荒宅门楣上的那块大匾叫嚷:“快出来给人家倒杯茶吧,你们量子宗要有待客之道。”
“知道了。”大匾后一清脆的嗓音回应李寂然,接着一位尖尖下巴的美女从大匾后倒垂下来,快落地的瞬间,她灵活地一翻身,又稳稳站好。
“我这就进去给你倒茶,你等着我。”这尖下巴的美女叮嘱看呆了的车夫。跟着她腰肢一扭,就随李寂然一同进了荒宅。
……
进入荒宅的李寂然往庭树下望去,见一男一女跪坐在年轻僧人跟前。其中女子李寂然认识,就是昨天被李寂然出手救了之人。
这女子旁边的男子,想必就是她遭受了暗算,重伤不愈的丈夫。李寂然偷眼打量,见他果然面无血色,印堂发黑。
按车夫所述,他们已进来了许久,以年轻僧人的神通,早该治好了这男子呀。李寂然甚是不解:为何这男子还是一脸病态?
压抑心中好奇,李寂然躲到一旁偷窥。
这般又过了一刻钟,李寂然见年轻僧人突然一下子站起身,昂首呆呆望天。
“这和尚搞什么名堂?”李寂然心中愈发疑惑,他学着年轻僧人,情不自禁地也望向了头顶天空……
晴朗的天空上浮着几朵白云,李寂然没发现什么异常,但不过一眨眼睛的功夫,他就见到一个小黑点突兀出现,穿透了云层……
这小黑点朝着荒宅迅疾降落,像是一枚空投的炸弹,李寂然顿时吓了一跳。
同样好奇昂着头的那对男女也是吓了一跳,他们下意识地便要躲开。
但就在这时,年轻僧人却体放金光,他身子往上一窜,火箭一般对准小黑点迎了上去。
两者在半空相撞,竟是悄无声息!再一眨眼,李寂然看见年轻僧人缓缓下降。
待年轻僧人重新降落到庭院里,他手中已多了一物,是一个大铁箱子。这大铁箱子的表面,还印着一红十字。
年轻僧人熟练打开这大铁箱子,从里面取出两枚注射针管,亮出明晃晃的针头,他走向已然惊呆了的男子。
“施主请伸出手臂,贫僧给你针灸。”年轻僧人对男子说。
……
等女子扶着打完针的男子离开,李寂然现出身形,他不解地询问年轻僧人:“和尚,你割点血给他喝不就行了,何必搞得这么麻烦?”
年轻僧人将大铁箱藏到梅树后面,他无语地回答李寂然:“我量子宗又不是鞋教,这口子一开,日后每当有人来治病我就割点血与他们,且不说血肉模糊地十分难看,而且我割得多了,保不定让这儿的皇帝心动,以为吃了贫僧可以长生不老……”
“和尚你倒是精明,考虑得十分长远。”李寂然颔首。
“但你若一直用月球上的现代药品替人治病,这快递费可就老贵了,恐怕你的存款支撑不了多久。”李寂然提醒年轻僧人。
“这个贫僧已有考虑。”年轻僧人胸有成竹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