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低一声沉笑,搂着我的腰带我缓缓从天而降。
双脚落地,我整个人都软软地瘫在了他怀里。
他怜爱地摸了摸我脑袋,似怪非怪地温柔嗔道:“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单独行动,随便跟人乱跑了。”
我伏在他怀里欲哭无泪,缩着脑袋心虚嘀咕:“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逞能果然是没有好后果的!
他拍拍我的后背好笑地安抚我:“这么多年了,夫人的胆子怎么还这样小,难道不该适应了么?夫人这个胆量,着实让本君忧心啊。”
“适应?”我瘪嘴无奈透顶:“每次撞见的都不一样,还怎么适应啊!而且、而且我这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死人骨头,我手脏了,不干净了,比摸人家尸体还吓人!”
听我弱着声几度欲要哭出来,他倒笑得更没良心了,边拍我的肩哄着我,边拿出干净纸巾给我擦手:“好了,尸骨罢了。人活一世,最终不都得有这一日,化作一堆骸骨,长埋于泥土之下。”
认真地给我擦拭完一双脏兮兮的爪子,他执起我的手,带我面向那个不知何时出现在我们身后的女鬼。
“她是枉死鬼,死后胸膛里憋着一股子怨气,生有执念,因此迟迟不曾赶去地府报到,常年徘徊于朱砂镇上。
能力弱了些,却心存善念,由于久留阳界坏了地府规矩,魂魄也被阳界的阳气给灼伤了,是以显得有些呆,反应迟钝,不抵旁的鬼魂灵活。
也因着魂力被损,所以暂时口不能言。她对你没有恶意,将你引过来,不过是想让你帮忙还她一个公道。”
“还她公道?”
他成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
玄晔牵着我的手走近她,眸色严肃,不怒自威道:“这两年来,她也经常现身去引别的游客过来,企图求那些人挖出自己的骸骨,送自己回家。
可那些游客与你一样胆小,有的人见到鬼魂就吓得撒腿便跑,有的人进了山,又害怕地逃了回去。还有的人直接用黄符伤害她。
村民们还编造出她是夺命鬼的谣言,说她半夜现身把人往山里引,是为了将人骗进山中生吞活剥。只要活人跟着她进了山,就凶多吉少,有去无回。
外来的游客们听了这个说法就更没人敢理会她了。而夫人你,是第一个挖出她骸骨的人。她拦你的路不让你走,是想求你把她的骨头挖出来,送她回家。”
“求我送她回家……”可她刚才那个模样哪里像是求我送她回家。求我留下来陪她还差不多!
我警惕地盯了女鬼一阵,迷茫地问:“她家在哪?她的尸骨为什么会被埋在这个偏僻荒芜的地方?”
玄晔想了想,挑眉道:“夫人带手机了么?可以搜一下李暖玲这个名字。”
手机……带了!
我从口袋里摸出了只剩下百分之十电量的手机,赶在手机没有因为过度缺电而自动关机之前,打开了网络浏览器,按玄晔的说法输入了李暖玲这三个字,按下搜索键,下一秒刷新出来的内容却令我大为震惊……
关于李暖玲这个女孩的头条新闻足有几十条之多,新闻发布的日期是在前年的阳历三月六号。
根据官方新闻报导,李暖玲原本是一大学的大三学生,因为和男朋友闹了别扭,就赌气更改了所有联系方式,借着回家探亲的理由和学校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买了张前往朱砂镇的火车票,和网友一起来朱砂镇探险。
临走之前女孩还给男朋友发了条短信,说如果他不认错,就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她了。
可惜女孩的男朋友因为厌倦了她每次吵架都用这种方式来逼迫他先低头,所以在看见信息后就以为她只是普通的使小性子,等过几天气消了自己就会回来了,故而就没搭理她,也没去查探她到底是不是回了老家。
几天后的夜晚,女孩突然用陌生的手机号码给他打了几十个电话,却都阴差阳错地被他当成诈骗电话给忽略关静音了。
直到早晨六点三十分,女孩又给他发了个短信,告诉他自己要和他分手,再也不见,他这才猜出头天夜里的那几十个电话是女孩打的。
然而等他看见信息第一时间就回电话回去的时候,电话那头已经提醒对方手机关机了。并且在后来的整整三天里,他都没有再打通那个手机号。
女孩男朋友怕女孩在外面会出事,就在第四天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辅导员,学校里的老师们打电话给她父母一核实,才发现女孩压根没有回家。
校方了解了大致情况后就立马报了警,警方调出了她学校的监控以及手机定位才知道她是来了朱砂镇。后来朱砂镇上的警局派人来寻找这个女孩,但令人意外的是,据女孩同伴所说,女孩早在几天前就已经离开朱砂镇了。
新闻的最后,是警方连续搜查了两个月,都没能找到这个叫李暖玲的女孩。
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李暖玲这个人彻底从人间蒸发了,直到现在,也无人清楚她的下落。
碍于事关朱砂镇,新闻下面的评论区里难免会有人发表鬼神乱力的言论,有的说女孩是想不开路上跳水死了,有的说女孩的男朋友反应十分不对劲,女朋友消失这么久才上报,指不定女孩的失踪和他有些关系。
有的在谴责学校的请假制度太宽松,有的在趁机宣扬朱砂镇的诡异之处。
还有的直接在评论区做法算命,一个说在水底,往东找,一个说在井中,在南北方向。
有一条倒是与事实挺吻合的,那人说,女孩从始至终都没能离开朱砂镇,但因为朱砂镇上的力量太杂乱强大,故算不出来具体方位,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女孩已经死了。
再看看眼前这个女鬼,我惊叹了一句:“自古评论区出人才啊!”
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我猜测道:“她是被谋杀的,对么?头上有伤,脸上还有巴掌印,她生前遭过虐待!”
只是不知道虐待她的人到底是谁。
玄晔负袖在身后,淡漠道:“是谋杀。先勒死,再将她拖到这里来,制造出落崖身亡的假象。”
这手段真是卑劣啊。
我蹙眉惊愕:“不会真和她那个男朋友有关吧!”
谋杀谋杀,得先有所谋,才能动手去杀。
更何况她的那个男朋友的确反应迟钝了很长一截。
“不是。”玄晔启唇幽幽道:“和她身边的人都没有关系,是她被人看中了,才遭了毒手。这两年来已经有三名女孩在朱砂镇出了事,年纪都相仿,最大的那个也才二十六。”
“二十多岁的年轻女孩……莫非是因为美色?”我听得胆战心惊。
玄晔叹道:“也不全是,主要是因为瞧起来内向,比较老实。”
我越听越糊涂,拉住玄晔的手追问:“什么时候老实也成一种罪过了。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就别藏着掖着了,告诉我好不好?”
玄晔攥住我的手,与我十指相扣,轻声慢语道:“夫人莫心急,还有时间。今天天色太晚了,夫人先回去睡觉,剩下的明天再处置。”
我不高兴地皱紧眉头:“可你知不知道话说一半吊着人是件很不道德的事情?”
他抬袖将我揽进怀,“深更半夜怕吓着夫人,明天一定同夫人说。夜深了,夫人该回去歇着了。”
“我……不累。”
“……本君累了。”
瞧他一本正经地扯谎,我实在是拿他没办法,末了只好同他妥协了。
“可她……怎么办?”我指着夜幕里耸立的那名发绿光的女鬼问。
玄晔扫了她一眼,揽着我转身离开:“你的尸骸,本君会设法让人来取走的,他们会送你回家。杀害你的人,本君也会让她得到报应,你安息即可,两日之内,必有答复。”
两日之内?
我疑惑地昂头看他,不太情愿地跟着玄晔往回走。
这一次,那女鬼竟真的没有再追上来。
不知是运气好还是某人早有预料,我们才回到自己的住处,外面就哗啦下起了倾盆大雨。
龙王爷大人今夜也格外的温柔,亲自挽袖帮我洗了脚,换上了睡衣,像哄小孩一样陪我睡下来,搂着我入眠——
趴在他怀里酝酿睡意的那会子,我突然还想问女鬼的事,但昂头看他的确像是乏累了,双眼紧合,呼吸轻匀,睡意深重,就只好把憋在嗓门眼里的那个问题又噎了回去。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迷迷糊糊地进了梦境,梦中沧海辽阔,碧水盈盈,漫天繁星,圆月悬在水面上,像一扇通往异世界的大门。
碧水泛着银白色的波光,星星闪烁着点点深蓝,夜风清凉,携来淡淡花香。
那花香,与玄晔身上的香味,一模一样。
海岸边盛放着一望无际的白色彼岸花,蓝海的神秘与白色彼岸花的圣洁相碰撞,倒是给人一种特殊的舒适怡然感。
我在沐风摇曳的花海里缓缓往前走着,抬眼张望四周时,却无意在花海中看见了一幅古旧的暗黄底绢帛画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