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忆伤

楚桓有些手足无措,他对于安慰人一窍不通,搜刮说辞期间,孟轲神态已经恢复平静。

“其实我只对你说过我受伤的缘由,此前没人问,我也不愿说。

现如今你能问我,我很开心。”

“做人开心最重要,往事不可追,就让他随风散了吧。”

“嗯,只是有时候会感觉不甘心,我师父那么好的人,就那么死了。”

孟轲很久没和别人这么掏心窝子说话,一时间竟是一发不可收拾。

楚桓完美的充当了垃圾桶,任由孟轲往里扔杂乱的思绪。

世上的感受大不相同,但情感是相融的。

楚桓受到情绪的感染,也和他倾诉了下罗雪鸢以及孙芷柔的事情。

直到一壶茶喝尽,二人不约而同地停下来,相视一笑。

孟轲的神情明朗了许多,眼中的晦暗消失不见。

就连那苍白的唇色也在茶水的浸润下有了血色,恢复了往日的弹性。

楚桓变化不大,从一开始他便本着平常心的心态叙述。

人走人留,人之常情,不必烦忧。

桌上的香烛也才燃到四分之一。

窗外狂风锤击着轩窗,威势惊人。

雪花毫无预兆飘扬落下,有几片被风吹到窗纸上,与窗纸融为一体,雪花的影子倒映在窗前,如同一朵白花清纯迷人。

“雪下得那么深下得那么认真,倒映出我藏在雪地里的伤痕……”

楚桓情之所至,忍不住哼唱出来,看到孟轲正满脸期待的眼神,他便没再往下唱。

“怎么不唱了,很好听。”

“胡乱哼的,不好听,还是算了。”

“寻欢,不必妄自菲薄,你唱的很动听,也很应景.”

黄昏穿过密密麻麻的雪花降临,天色越发阴沉,只余下那一片雪白抵抗着黑暗的侵蚀。

楚桓看看天色,起身告辞。

孟轲出声挽留,“等雪停了再走不迟?”

“我又不是娇滴滴的姑娘,不需要。”

雪花纷纷扬扬,如同杂乱的棉絮铺满地面,一脚踩下去,棉絮被踩实,发出咔嚓咔擦的声音。

阴风刺骨,也就是楚桓修为高深,否则的话定会被冻成冰人,一动也不能动那种。

雪花无情的砸在脸上,挡住了视线,他抬手在身周施加了个圆形屏障。

他整个人被巨型泡泡围在其中,就像是马上要飞上天,与飞雪作伴一般。

街市上人潮不减,不是打着纸伞就是顶着元气屏障。

贪玩的孩子在小巷中跑来跑去,玩的不亦乐乎,打雪仗,堆雪人,童真童趣童心。

有那心眼坏的,在雪团里包石头,打得别人措手不及,有怕疼的,直接彪出泪来,却也没赌气不玩或者哭着回家告状。

那个哭的孩子擦干眼泪,直接扑到雪地里团了个超大的雪团,狂奔着来到使坏的小子身前,将雪团砸到他脑袋上。

冷冽的雪钻入头发丝里,钻入脖领子里,凉的那坏小子眼睛含泪,直接举手投降。

看着这一幕,楚桓淡淡一笑,脑海里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另一个画面。

画面里他只有十岁的模样,穿着黑色的打着补丁的衣服,头上戴着灰色的针织帽子。

针织帽子上脱线了,毛线支棱着,就像是三毛的头发一样。

他身材瘦小,棉衣松垮的套住他的身体,冷风随意的往身体里灌。

雪花如同精致的玉石般落下,撒了他满身,他如同被玉石镶嵌的雪人,晶莹剔透,让人很想上手捏一把。

他小脸通红,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分外有神,望着这些雪花,他兴奋地张开双手扑了过去。

院子里其他大孩子看到此,不怀好意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用雪团砸他,也许是雪砸的不过瘾,那些人又在雪团里掺杂着石头。

那石头有棱有角,比猫爪子还要大,还要锋利。

他们似乎是有意为之,随意寻找发泄的渠道。

楚桓被扑倒在地,瘦小的身躯真正与雪融为了一体。

朵朵梅花在雪地上绽开,有大有小,有深有浅,散发美丽气息的同时也混杂着血腥的气味。

到最后,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脸蛋,迈着沉重的步伐,踉踉跄跄地走回屋子。

他站在门口,回头凝望那一排小小的脚印,委屈地哭了。

泪水凝冰,珍珠般落下,有的上边沾着血色的浪漫,让人想看又不想看。

雪花下落速度更快了,如同锋利的暗器割裂着薄如蝉翼的屏障,无声无息,却又惊心动魄。

楚桓哀叹一声,蹲下身子抓了一把雪,直到雪在他手上融化,他才转身离开。

如果融化的雪水能洗刷一切就好了。

他撤去了身上的元气屏障,与柔里藏刀的雪又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走到一半,他的衣服便湿漉漉的,好在有着千丝万幻衣,他能感受到凉,但不会感觉到潮湿。

回去之后,他脱了衣服,穿着里衣躺在床上。

拿出手机找了个搞笑电影看。

他的头沉重似乎很重,沉沉地靠在枕头上,眼睛四十五度角向下倾斜,看着面前漂浮在空中的手机屏幕。

电影搞笑荒诞,名句层出不穷,引人入胜,好笑至极。

电影接近尾声,他轻笑一声,闭上眼睛,心思放空。

屋内寂静无声,窗外风声呼啸。

沉稳绵长的呼吸声很快传来,楚桓在安宁的氛围下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月上中天,圆月高悬在天空,如同玉盘般晶莹剔透,柔和清冷的光从玉盘中落下,无穷无尽,填满整片天空。

楚桓余光朝窗外瞥去,黑漆漆的眸子亮晶晶的,倒映着圆月那道玲珑的身影。

他揉了揉眼睛,伸手一指角落的煤油灯,刷的一下,煤油灯被赋予了生命,拥有了光与热,昏暗的屋子变得明亮。

他狭长的影子倒映在墙上,扭曲、深邃、神秘,就如同他的灵魂一般扑朔迷离,让人看不透、猜不透、说不透。

他望着四周孤单单冥想的装饰物件,抿了抿嘴,掀开腿上的被子,盘膝坐好,闭目修行。

翌日清晨,晨光熹微。

远处一片素白,成片的雪花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钻石般的光芒。

树木穿上了昂贵的衣服,变得亭亭玉立。房顶披上了洁白的披风,变得洁白无瑕。

楚桓站在窗前,凝望着正东方,心中疑惑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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