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辈子的努力在无法撼动的权利面前渺小又可笑,孟怀瑜在最黑暗的沼泽里摸爬滚打,抛弃本心,却依旧斗不过腐败的世道,最终报仇失败,含恨而死。
那股滔天的怨念即使是漂浮在半空中的她也被冲击得神魂晃荡。
梦境结束后,孟萝时又在黑暗中漂浮了很久,直到一抹光亮蓦然出现,她追着光而去,然后被明晃晃的太阳刺得眼睛疼。
浑身酸疼得厉害,像半夜被人装麻袋里打了一顿,她伸了个懒腰想坐起来,失重感传来的一瞬,她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嗯?”
孟萝时还没彻底从困倦中脱离出来,因而迷迷糊糊地想去找手机,找到一半又突然反应过来这里是古代。
宿醉的后遗症让她手脚发软,后脑勺一阵阵的闷疼,站起来仍有些摇摇晃晃。
教坊第三层的房间住的都是舞姬,每三个人共用一个小厮,如果想要服侍的丫鬟,则需要自己花钱,且教坊不包外聘来的丫鬟吃喝住。
除了非常有钱的舞姬会为了生活方便聘请丫鬟外,其他人一般都自食其力。
孟萝时昨夜没吐,也没洗漱沐浴,身上的酒味隐隐有些发臭。
她推开门将站岗的小厮唤过来道:“提几桶水来,我要沐浴。”
“是,请姑娘稍等片刻。”guqi.org 流星小说网
巳时初大部分舞姬还在休息,走廊寂然无声,偶尔会有狸奴高扬着尾巴,巡视领地般路过。
孟萝时环顾着其他小厮,疑惑道:“咦,昨夜帮大人来唤我那位小厮呢。”
“姑娘说的是宿二吧,他是大人身侧的人,一般都在四楼候着。”
孟萝时垂眸凝思了片刻:“你帮我将他唤来,我有事想同他说。”
小厮应道:“是。”
昨夜的记忆一丝不少地印在孟萝时的脑袋里,特别是她离开房间后的激情发疯,几乎把脑袋拴在了裤腰带上,全然没给自己留活路。
她回到房间倒了一杯凉透的水醒神,将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梳理了一遍,依旧没想明白寿宴当天侯府究竟发生了什么塌天大祸,能让孟怀瑜不要命地喝那么多酒?
还有……她昨晚做了个什么梦来着,好像挺吓人的。
宿二赶来时,孟萝时摩擦着下巴正在观望床头的玉狮子摆件,目测一米二,通体白玉,雕刻手法极其精湛,一看就价值不菲。
“听闻姑娘您有事找我。”
孟萝时偏头瞧了他一眼,无比自然:“啊,大哥你来了。”
房间安静了一瞬,正在往浴桶里倒水的小厮停下动作,惊悚地看向宿二,眼里是不容忽视的八卦之光。
宿二沉默片刻:“看来姑娘昨夜的祈祷上天没听到。”
孟萝时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再靠得近一点,轻声道:“我观察过了,这玉狮子嘴巴里的珠子应该能抠出来,我抠,你卖,七三怎么说。”
宿二:“…………”
“您还没放弃,三倍赔偿,我有这个胆卖也没这个钱赔啊。”
孟萝时伸手摸着触感光滑冰凉的白玉,循循善诱道:“大哥这你就不懂了,我在地板上捡到的珠子,怎么能是教坊的呢,不是教坊的东西咱不用赔。”
宿二颤抖着嘴唇,久久没说话。
孟萝时见有望,乘胜追击:“犹豫就会败北,哥,想想未来的你坐拥千万财宝,四进大宅院,数不清的佣人,哪还用在教坊端盘子呀。”
宿二伸出手,比了个数字:“六/四。”
孟萝时:“行。”
一旁倒热水的小厮猝不及防听了全程,拎着空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颤巍巍道:“姑娘,水已经备好,还有旁的吩咐吗?”
孟萝时这才意识到房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与宿二面面相觑后,宿二熟练地往自己脖间滑了一下。
“方才之事若敢泄露半个字,就是你掉脑袋之时。”
小厮立刻点头:“明白明白。”
孟萝时满意道:“不愧是大哥,威胁人都这么有风范。”
在她一声声的大哥和吹嘘中,宿二逐渐迷失自我:“姑娘不用客气,往后可随时让人去四楼唤我。”
他看了一眼雾气四绕的浴桶,告辞道:“不打扰姑娘沐浴了。”
孟萝时将飘飘然的宿二送离房间,然后挂上门闩,关紧窗户,又将屏风挪到浴桶前,遮得严严实实才开始沐浴,偏热的水温让她不自觉地放松身体。
花瓣在水面浮浮沉沉,浓郁的雾气随着时间流逝变成了湿漉漉的水雾。
一刻钟后,她猛地从水里坐起来,水花外溅。
上次来的时候原主纸上写了什么来着,中秋当夜刺杀和亲公主?
话说……纸条是不是还在昨晚那件被酒打湿的衣
裙口袋里……
“塌天大祸,这才是真正的塌天大祸啊。”
她手脚并用从浴桶里爬出来,匆匆擦干水珠套上衣服,披着湿漉漉的头发直冲后院。
教坊分为前院、住宅和后院,前院是大型的露天舞台,可容纳上千的客人,住宅的用途则更广,包含了大厅内的小型演出和客房等,后院专门用于存放木柴杂物,种植瓜果蔬菜,洗衣晒衣等。
因而整座教坊的占地面积非常大,相当于三个德安侯府。
孟萝时站在大院门口喘着粗气,视线内是一排排整齐的竹架,上百件衣服和床单随风飘扬。
她心如死灰地望了很久,直到一位抱着衣篓路过的小姑娘提醒道:“晒干的衣服方姑姑都已经取回去了。”
后院的小姑娘大多是被家里卖进来的女孩或是捡到的女婴,副使大人瞧着可怜便将她们安置在后院干杂活,不用挨饿受冻的同时还能换取工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