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孙荣然在学校里尽管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上好了两节课,但整个人是恍惚不定,他一直在害怕如果自己的父亲真的离开了他们,这以后的日子会是怎样的,那个厂子毕竟还是要搞下去的,情绪飘忽不定的母亲该怎样去让她接受现实,这一切父亲在,家里尽管有时候也有吵闹的,但毕竟父亲的威严在那里,还能镇住这个家的,如果父亲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家里不知道会怎样了?尤其是那个年老瘫痪在床的老祖母那里如何交待父亲的离去?如何安抚她那颗悲惨的心?还有以后该怎样来让她能安心过好日子,自己母亲和她长年累月的积怨又该如何能化解了?
孙荣然不敢想象失去父亲后的日子会是怎样了,他只能寄希望于金启辉的信息,让父亲能够住进医院赶紧治疗的。但是整个一个上午却始终没有接到金启辉的电话,他心里更是有点焦急,要是在平时,这日子过去一天也无所谓的,感觉只是稀松平常的日子也不是很金贵,但现在孙荣然感觉每一天都是宝贵的,因为按魏医生的说法,自己的父亲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的天数读表了,只有赶紧住院治疗才是和死神在争夺日子的。
就在孙荣然心神不定,想打个电话给金启辉的时候,办公室窗口闪过一个影子,那是金光泽的身影,他只是在窗口那边望了望,没走进办公室,见孙荣然看到了他。金光泽便向孙荣然招招手,示意他出去有话和他说。孙荣然便在想是不是金启辉有什么信息让金光泽带过来了,于是赶紧起身走出办公室去。
“荣然,我们一起去那边走走吧。”金光泽指着操场那边的小树林对孙荣然说道,他也不管孙荣然同意不同意就在前面走了,孙荣然只能跟着他往那里走去。
到了小树林那里,金光泽才停下脚步,转身对孙荣然说道:“荣然,你父亲的事我已经也知道了,启辉昨天晚上到我家来详详细细地把你父亲的事跟我说了下。”
“嗯,老金,那启辉有没有和你说我父亲住院的事他帮我想法弄好了?”
金光泽脸色凝重地看着孙荣然良久,才低沉着嗓子说道:“荣然,我也有好几位亲人都因为这个病而离开人世的,要知道刚开始知道这个病的时候家人心里都是有多急,想方设法让他们能住院治疗,不惜钱财的,也都进行了化疗,但他们在吃尽了苦头最终还是离开了我们,所以从我的亲身经历来讲,我建议你不要给你父亲再做化疗,也不要再让他住院治疗了,最后真的是钱财两空的,我叫你过来就是想和你说说这个事情,办公室那边人多,所以才叫你到这里来和你说说话。”
孙荣然听了金光泽的话,竟然有点激动,“老金,难道就眼睁睁看着我父亲等死吗?难道就这样放弃治疗在那里看着我父亲痛的难过吗?我做儿子的怎么忍受的了,我还是我阿爹的儿子吗?不行的,我肯定得想办法让我父亲去住院,去治疗,我说过了,我们不在乎钱,只要能把我父亲的病治好,我们愿意拿出所有的钱财来!”
“唉,每个人都是这样,荣然,你也别激动,我只是说说我的经历,谁愿意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人就那样痛苦地等待死神,我也是劝说下你的,具体的决定还是要你自己决定的。”金光泽只能叹了口气说道。
“嗯,老金,我知道你也是在为我想这个事情,可我现在只能这样了,我阿爹只有我一个儿子,我不尽责谁来尽责,所以不管有没希望,只要有一线的希望,我就要去努力!”
孙荣然的语气很是坚决,金光泽也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对他说道:“荣然,启辉那里我也说过了,其实今天也是他让我再来劝劝你的。”
“启辉就没说别的了吗?我今天一直在等他的消息,毕竟我父亲在家里是真的痛苦不堪,早点住院治疗也是和死神在争夺时间的,毕竟这个病的变化是很快的。”
金光泽知道想劝服孙荣然是不可能的,其实昨晚金启辉和他两人就已经知道这种治疗已经是无谓的治疗了,金启辉想着让金光泽能否试图说服孙荣然接受现实,不要去花钱在做这种无谓的治疗了,因为作为医生他很明白这个病已经发展到了无法挽救的地步了,他作为朋友总想能劝说下孙荣然的,毕竟到时候钱花了一大笔,孙荣然的父亲也吃了不少的苦,却最终无力挽留住生命,那又有何必,还不如让孙继刚在临终之前用这笔钱去外面看看世界,享受下生活。
金启辉不想在自己的医院里看着孙荣然父亲一天不如一天的身体,更何况作为省级一流的顶尖医院,这里都是全省各地赶过来住院看病的病人,床位也的确紧张,哪能像孙荣然说的那么轻松想住进去就马上能住进去的,只能等在那里有人出院了才能住进去的,而且早就是有好多人排队在那里的,所以金启辉只能委托金光泽将这些情况告诉了孙荣然。
孙荣然感觉浙二医院住不进去也不能太难为金启辉的,但必须让父亲去住院治疗这个事真的是不能拖的,在家拖一天都是对父亲病情延误了一天。他思来想去一定得先让父亲住进医院再说,他实在不忍心看着父亲那全身疼痛难受的样子,尽管坚强的父亲从来不喊一身疼,但父亲那紧皱的眉头和咬着牙硬挺的样子让孙荣然不可能更改自己的决定的,既然浙二医院住不进去,那就退而求其次去省中医院试试看。
想到这些,孙荣然便对金光泽说道:“老金,我实在是等不起,要知道我父亲在家里那浑身疼痛的痛苦样子,你们也会明白我一定要让他住院的意思了,只要能让他的身体不那么疼痛了,我们再努力寻找医治办法!既然浙二医院住不进去,我想请启辉帮我个忙,帮我托托人找找关系能否想法让我父亲住到省中医院那里?”
金光泽只能对孙荣然说道:“荣然,那你要不打个电话给他,问下他在省中医院有没有人认识的?还有一点我在想既然你坚持要让你父亲去住院,是否干脆让他住到省肿瘤医院,毕竟那里更为专业一点!”
“老金,你说住到那个肿瘤医院了不就是等于告诉我父亲他是那个病了吗?这对他会是多大的刺激,我们现在都瞒着他就是想让他以平常的病去接受治疗的,这也是我想和启辉好好商量下得托熟识要好的人帮忙的原因了!”
“这样的话,哪怕住到省中医院里面也不能住在肿瘤科了,只能住到别的科室病房里了,这可倒的确是个麻烦事了,不知道启辉能不能帮得了了,你要不现在就先打个电话给他,问问他看。”
孙荣然于是便掏出手机递给金光泽,金光泽拨通了金启辉的电话。
“喂,启辉,我金老师,你现在方便吗?哦,我和荣然在一块儿,他有事想和你说,嗯,我把电话给他,让他和你说吧。”
孙荣然拿住了金光泽递过来的手机便拿到耳边说道:“你好,启辉,你让金老师告诉我说浙二医院床位实在太紧张了,没办法让我父亲住进去,我想你能否帮个忙找找关系让我父亲能住进省中医院?”
电话里金启辉说道:“哦,你们若一定要住那里,那我打个电话先去问问我在省中医院的同学看,行不行话我都会回你电话的,你等我电话吧,我过五分钟打过来。”
“哎,好,好,那实在是太感谢你了!我等你电话。”
等孙荣然挂了电话,金光泽向他问道:“荣然,启辉怎么说?”
“嗯,他说他帮我去问问他在省中医院的同学再说,五分钟后他会打电话过来给我消息的。”
金光泽也没别的事,便陪着孙荣然一起等着金启辉的电话了。
五分钟没到,孙荣然的手机铃声便响了。
“荣然,我问过我同学了,他可以帮忙的,但他的意思是如果可以的话,你最好来我这里一下,我陪你一起过去到他那里详细的情况再谈一下。”金启辉在电话里说道。
孙荣然赶紧说道:“哦,好的,那实在是太好了,我可以现在就马上过来的,我去请个假就过来。”
孙荣然挂下电话就对金光泽说道:“老金,我得去请个假,启辉要我现在就赶过去,我父亲住院的事应该有眉目了。”
“好吧,荣然,那你赶紧去吧,路上开车注意安全,你自己的身体也要注意的,不要太忧伤过度,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
孙荣然请好了假便赶紧开车去浙二医院了。快到医院的时候,孙荣然就打电话给金启辉让他在医院大门口等自己,省得浪费时间,所以孙荣然汽车刚开到医院大门口那边就已经远远看见金启辉站在那里等着他了。
“启辉,真的不好意思了,只能来麻烦你了。”孙荣然边开着车边对金启辉说道,“我也实在是没办法,想想还是找你,浙二医院既然住不进去,我想省中医院也好的,老金说要我们干脆去省肿瘤医院,我想我父亲现在还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病的,如果去那里了,无异于告诉他得的是什么病了,所以我坚持还是去省中医院,但是去省中医院又不能住那个肿瘤科的,这就是个麻烦事了,需要你去帮我托托关系,想法让我父亲住到其它科室的病房。”
金启辉点着头说道:“嗯,你说的意思我懂,倒也的确是个问题,一般人都是这么想的,总想瞒着病人给他想法医治,这种情况我们已经见得多了,等下我和我同学说下看,必须得想办法住到别的科室去,否则住院反而是对你父亲的刺激,弄得不好他失去了医治的信心。”其实金启辉都已经是顺着孙荣然的想法在说话了,他不想再给孙荣然那颗心泼冷水。
两个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省中医院,金启辉带着孙荣然很快到了医院的皮肤科找到了他的同学陶灿峰,一个来自诸暨的医生,和金启辉一起在省中医学院时的大学同学,后来金启辉到了浙医大读研究生,陶灿峰留在本校读研究生,又各自分配到了杭城的这两所大医院,所以一直来两个人都是有联系的。
陶灿峰戴着一副厚厚镜片的眼镜,皮肤白皙,人也瘦削,同样来自于农村,但看上去远比金启辉要文气而单薄的多,他穿着那白大褂一副医生的文质彬彬样子了。
“灿峰,这位就是我电话里和你说的朋友孙荣然。”金启辉向陶灿峰介绍着孙荣然,便又对孙荣然介绍了下陶灿峰。
陶灿峰主动伸出手和孙荣然握着手说道:“孙荣然,你好,启辉是我大学时上下铺的同学,可是一直很要好的朋友,他也一直和我说起你的,所以你就把我当作他,什么事尽管跟我说好了,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
“陶医生,我找你们帮忙还能有啥好事的,我想启辉肯定也已经和你说过了,就是我父亲现在得了那个最令人感觉无望的病,他们都劝我放弃给他治疗了,但我做儿子的怎么忍心看着他那种痛苦的样子,总想寻医找药替他看病的,启辉说浙二那边想住院比较难,要么就是耐心地等有床位了,我觉得我们等不起,所以想你们这边来住院,不知道能不能行?”
陶灿峰看着孙荣然那忧郁的眼神,一丝不苟地耐心听他讲完了,便点点头说道:“我已经和我们这里的肿瘤科医生苏俊琦打过招呼了,他说可以接纳你父亲过来住院,随时可以办理手续的,要不我们现在就过去到他那里和他说一声,行的话马上就把住院手续给办了算了。”
听陶灿峰这么一说,孙荣然长舒了口气,感觉有他帮忙这个住院的事就变得轻松的多了,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说道:“那太好了,陶医生,太谢谢你了,我还真的很怕住不进医院的,你竟然这么轻松帮我办好了这个事,真的太感谢你了。”
“你太客气了,荣然,我也没帮上什么忙的,关键是要你父亲能够治好病,我们大家才会是最开心的事了,那我们现在就过去吧,启辉你也一块儿过去。”陶灿峰向金启辉示意着。
金启辉却向陶灿峰说道:“灿峰,我们现在过去可以,就是刚才我和荣然在路上也讨论了一个问题,他父亲若是住到那个肿瘤科,或许对他父亲是一种巨大的打击,不利于他父亲的治疗,所以我们想能否让他父亲住到别的科室,但医生还是肿瘤科医生帮着治疗的?”
“哦,这个事你们说的倒也是对的,这样吧,我们一块儿过去,跟苏俊琦医生当面说一下,看他能否帮我们解决了。”
于是三个人便一起来到了肿瘤科住院部的医生办公室,苏俊琦医生正在给住院病人们开药并安排护士们去取药用药的。
陶灿峰他们三个人只能站在一边静静地等苏俊琦医生忙完了一切,才向他招呼道:“苏老师,我和你说的那个事情,现在我朋友已经过来了,就是这位朋友,叫孙荣然。”
苏俊琦是主任医师,平时既在中医院看病也要去中医学院上课的,所以作为中医学院毕业的陶灿峰和金启辉他们也都叫他苏老师的。
温文尔雅,个子高大显得风流倜傥的苏俊琦医生便立起身向孙荣然他们打招呼道:“哎,好,灿峰,你们来了就好,你这位朋友的事我已经叫护士通知住院部了,必须给我空出一个床位来,我们随时要住进来的,要不我给你们开好住院通知单,今天下午就先住进来,怎么样?”
孙荣然一听马上就可以办理住院手续的,便赶紧说道:“嗯,苏医生,我真的没想到能这么快让我父亲住进医院,实在是太感谢你了,就是有个麻烦事怕还是要你再帮我们一下。”
“没事的,小孙,你和灿峰他们是朋友,我能帮肯定帮的,况且你父亲如果住进来了,也是我的病人了,由我负责医治的,所以他有什么问题可都得我去负责解决的,你有什么麻烦事尽管说吧,我能帮着解决一定解决的。”
没想到苏医生是如此的和蔼热心,孙荣然一下子感觉和他亲近了许多。
“苏医生,我们不想让我父亲知道他得的是这个病,所以能不能让他住到别的科室里面,以免让他不产生怀疑的,只是这样的话,就是你给他看病比较麻烦了。”
“哦,这个事啊,也根本算不了麻烦的,其实我们也有病人因为像你提出的这样的情况,我们就给安排到别的病房,这种不是先例,我可以帮你们解决的,没问题的,你别担心。这样好了,灿峰,我们肿瘤科在三楼,那就让他父亲住到一楼的耳鼻喉科病房好了,到时候我可以下楼去给他父亲看病的,我们的药和护士也都会过去方便点,等下我会和住院部协调下的,你看这样好不好?”苏俊琦看着陶灿峰,把他的安排说了下。
陶灿峰赶紧点着头道:“嗯,那太好了,苏老师,你可是解决了我朋友的大问题了。”
接着他又对孙荣然说道:“荣然,那你父亲住院的事就听苏老师的安排吧,住到耳鼻喉科病房好了。”
“哦,我们在这里可是要苏医生尽力了,苏医生,谢谢你了,以后还要你费心了。”孙荣然不无感激地对苏俊琦说道。
“唉,只要能有利于你父亲的病医治的,这些都不算事的,那我现在就把住院单给你开好,你们下午就可以住进来了。”苏俊琦便又坐下来,问了下孙荣然父亲的名字,便开好住院通知单交给孙荣然,“你下午把你父亲送过来的时候顺便就去住院部窗口办理缴费就行了。”
孙荣然一再地感谢着苏俊琦后,便和金启辉,陶灿峰他们一起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荣然,那你把我送回医院回去吧,这里以后有什么事你就和灿峰说,让他帮你去想法解决。”金启辉对孙荣然说着,也对陶灿峰交待了几句,“灿峰,这事只有你多费心点了。”
陶灿峰微笑着说道:“放心吧,这里有事我会帮荣然的。好了,你们都各自去做事吧,我也要去忙了。”
于是孙荣然便将金启辉送回医院后开车往家赶了,他心中似乎轻松了一点,只要父亲能住进医院了,就总是能得到治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