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七章 鬼族,聚灵水1

在凌栖宫住了几天,聆月便带着我上了鬼族的冥宫。

他本欲将我放回九旭宫单独呆几日,毕竟此番鬼族之行太过危险,但是在我的软磨硬泡兼威胁下,他终是答应了我。处了这么些时日,我却也晓得了聆月君那一贯冷漠淡定又带着硬气威严的形貌底下,总还存了几分柔和温软的,只需将这份柔和温软给引出来,他就必会答应我的要求。

我们出天宫大门时,有许多神仙们都来送了他。从他们的言谈中我才晓得,原来此番聆月不知怎么给鬼族搞了个古神祗灵魄做乱的事情,又向天君请旨,入鬼族帮助鬼君剿灭叛乱,天君便批了几日时间给他,准允了他的冥宫一行。然而我这知晓内情的人自然知道,这叛乱定然是捏造的。

下了天界后,我便被变作了一枚鱼形玉佩,塞在了聆月的袖兜里,为防止打斗时掉了下了,还特地弄了根绳子将我系的紧紧的。于是这一路上,我便都在他灰蒙蒙却温暖暖的袖兜里头蒙头大睡,很是无聊。

也不知睡了多久,只知道忽然从袖口里灌入了数口凉风,冷的我一个激灵,接着便听到聆月君与另一男子的说话声。

这么些天以来,我发现聆月君对于客套话方面十分有造诣,而且是到什么山唱什么歌的类型。除了对魔君黎霄很是冷漠外,对其他上位之人均是做足了一副尊敬肃穆兼平和乖巧的样子。虽则不知道他对那些上位之人是真尊敬抑或是假平和,总之都能让那被相与者听得心情舒爽,然后竹筒倒豆子一样给聆月报道他所问的事情。

这不,这位鬼君就被哄着极尽所能地提供了关于聚灵水的情况。

“聚灵水有聚灵奇效,确是重建魂魄的绝佳神水。但是早在鬼族初初从远古神祗中衍生出来时,就因为聚灵水可重建魂魄而造成六界灵魄混乱的缘故而被封禁,列为六界禁物之一。当时的天君本欲将之毁去,但是因其乃是源于远古父神遗体的血液,是父神赐予后辈的至宝,故而只将其封于鬼族禁室之中,并派了两大神君把守。此两大神君活了亿万年,真身早已沉睡不起,但是魄灵却仍然守卫着禁室,却由于新增了鬼力而比以往更难对付。其一是檀焱,火系法术登封造极,现下的神仙中怕是无人能出其右;其二是敕矶,猎仙箭术百步穿杨、无人能敌,是上古神器落日诛神弓的第一位主人,曾以一箭杀死当时修为亿年的魔主。两大神祗若是联手,仙力更是惊人。五万年前修为不亚于天君的乐神曾被二人联手对击,差点灰飞烟灭。”

“哦?乐神,祈音神尊?”聆月的问话让我也提起了兴致。想来我这条鱼脑袋不大,但记忆力却还不错,听到祈音神尊四字,想起在幻海初见屏翳神君和季影神君时,曾经听说过,他们二人还有槿颜美人都是祈音神尊的弟子。唔,那位神尊竟然比天君也不差?还兼了个风雅的司乐的仙职,真是有趣。

“确是那位神尊。记得那日他也是来取聚灵水,怎么聆月君竟不知此事?”

此刻我看不见聆月的面容,但是从他什么也没答的事实推断,他定然是在思考什么事情。随后,又响起了那位鬼君的声音。

“不过好在檀焱和敕矶二人后来不知何故生了嫌隙,如今檀焱在第一室,而敕矶在第四室,两人不再共同对敌,想来应付起来会好些。你穿过前四室,聚灵水就在第五室内。到手后用回陌咒回到禁室门口就可。”

那鬼君顿了一顿,又道:“聆月君执意前去,我也不再多劝。或许两大神祗见聆月君是天族太子,会手下留情些。不过仍需多加小心才是。”

这两番话说得我心惊肉跳的,但是聆月却很是镇定且平和地回了他,然后我所处的这个袖兜又荡了起来,想必是聆月君施了仙力疾步赶路所致。

我在袖兜里头仍是一片漆黑,只能感觉到风气越发的阴森寒冷,让我也免不了满心戒备了起来,一边在心里祈祷着,聆月君千万别把命都给拼上……

正想着,聆月的脚步停了下来。

“檀焱神君。”

“嗯……你是神界龙族的?既然是天君家的人自当知道这里是六界禁地。何以硬闯进来?”声音粗犷有力又不失威严,想来就是其中一位远古神祗了。

“我欲取聚灵水重建灵魄。”

“哼,灵魄缺失自有幽冥司处理,何以需要你龙族来管了?”

“七魄中的一魄被神器所毁,只有聚灵水重建才能成为正灵。”

“神器所毁?既然如此,那此人定是罔狞魔徒,为何还要拯救他?”

“我不是什么魔徒!”

自己的声音忽然响起,让我生生吃了一惊,我不是块玉佩吗?是说不出话来的,方才竟然将心中所想无意识地喊了出来,这是怎么回事儿?

还不待我有所反应,忽觉周身一松,我已经从黑乎乎的袖兜中滚落出来化为了人形。

待我抬了眼望向聆月时,又是心中大震——只见他周身围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一束金色的强光自他的指掌间汇聚而出,充满了刀兵凌厉之气,汹涌澎湃不屈不挠地与对方射出的赤红火光相对抨击,对方同样是气势凛凛,杀气泠泠。赤红与金黄的交接处,因为强大仙力的撞击竟然结成了一个巨大的光球,不断流转变幻,翻滚着,咆哮着,金色与赤色明明灭灭,溅出了大颗大颗的熔岩般灼热的气泽凝珠,如水花般奔腾喷涌。

我这才知道,原来在二人说话时就已经开始这种杀伐对峙了。此时的禁室本是乌黑一片,却生生被这两道强光照的如同白昼。我见聆月神色依然是同平常般的平和,但是脸上却有一层细密的汗珠,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帮他,只将他的衣角抓得紧紧的,盯着眼前的光球不发一声。

不知为什么,我忽然想起来在云珊岭时,少羲为了我与别的鱼儿打架,虽然只是用鳍、尾或者身体蛮力的击打和*,但同样是攸关生死的,而我那时却一直只是看热闹的心态,甚至会好奇得观赏起两只鱼儿打架的姿态来,从未有过现下这般的紧张和揪心。方才我回了自己的形体,定然是因为聆月用了大半仙力与之对敌,我便恰巧松了禁制的缘故。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只觉我周身都出了一身冷汗,眼前那个流转的大球忽然“彭”的一声炸裂开来,一红一金的光芒倏然转变为无数道闪电般的撕裂着这个空间,仿佛无数只长剑在相互对击着,耳边全是刀剑的铃铃相撞之声,檀焱和聆月各操控了无数的寒光泠泠的锋利刀剑,两人身形仍是定定不动,却能将无数地利刃直直刺向对方,却又被对方的仙障所阻。随着杀伐之声越来越大,刀剑的光影越来越多,两人的攻势越来越猛,耳边的铃铃撞击声如电闪雷鸣般强劲,我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接着眼前忽然一花,无数的闪电剑影纷纷如雪花般跌落不见,檀焱与聆月双双往后倒了下去。

我忙跑过去扶起了他。

他的脸色有些惨白,却没有见到血气,我也略略宽了心。

“没想到现今这神界还有你这样的仙术造诣。”檀焱站起神,微笑道。虽然,我以为,这副乌黑如魔鬼的模样,即使微笑也是难看得紧。

“神君过奖。”聆月也站了起来,挥手让我退到一边。

“既然我不能将你拦下,你也可以过了这一室。只是,”他略略挑起了嘴角,“若是日后传出去,我檀焱竟然败在了一个不过十万岁的小子手里,未免太过荒谬。”

“我们不会传出去的,你放心!”我在旁边大喊。

然而檀焱却看也没看我一眼,又道:“天族小龙,你若接得下我三招焰火咒,我便认输,你可进入禁室。如何?”

聆月道:“既然如此,请神君赐教。”

我不晓得焰火咒是什么,但是看到聆月那镇静淡然的神色,心中竟也宽宥了许多。

檀焱扯出一个仍旧十分难看的笑,然后忽然目色一厉,嘴一张,一只巨大的翻着滚烫的热气的火球夹着雷霆万钧之势,直直朝聆月飞来!

聆月见此,迅速挥手来在身前凝成了一片白色的气墙,泛着千年冰霜的寒冷之气,与那来势汹涌的火球碰撞上后,只稍稍凹下去一小块,那火球却在冷吱吱的气墙摩擦下越来越小,直到消失。

我心中一喜,看来也不怎么样嘛!

接着,又一个火球喷出,比之前那个更大也更红,烤的我连连退了好几步。聆月也相应得加粗了气墙的厚度,那火球擦过气墙,须臾之间,也消失不见。

那檀焱冷笑一声,第三个火球喷涌而出,带着雷霆万钧的强势之气,如闪电般飞来!

待我看到那往我这方向飞来的火球时,心中仿佛停摆了半刻——我想,我是不是要死了?

我以前总把死不当一回事儿,但是元始天尊的话却忽然想在耳边。

我若死了,千辛万苦为我重建已一魄的聆月君会怎样呢?

那一瞬间,脑子里竟然闪过无数的念头。我忽然发觉,我也是怕死的。

死终究还是没有降临到我的头上,那火球已经在我的眼前时,身前忽然被猛烈一击,然后,我看见那舔着火舌的*直直撞上了身前聆月的胸口!

白色的人影被猛烈一震,晃了几晃后竟然又立住了。

我跑上去,死死地抓住了他,朝他吼道:“你疯了么?”

我想这辈子活到现在我也没有这么激动过。仿佛胸臆中的心都被狠狠地剜了一刀。

聆月却仍然一丝血气也没有,只是脸色愈发的白了,对着我微微笑道:“我没事。”

那笑,仍如往常一样耀目,仿若三千世界的烟火齐齐绽放。

他的胸口焦黑一片,那处衣衫早被烧的稀烂,只余一个黑魆魆的凹口。那明显已经深入皮肉的凹口,他却说没事,他以为我是傻子么?

我看着他,忽然说不出话来。

檀焱此时却走了过来,道:“我本欲杀掉这条鱼儿,省的她日后传出我的败绩来。你却要横加阻拦,也怪不得本君手下无情了。”他说的这番话,简直让我愤怒地气血直冲丹田,正欲臭骂他一顿,却忽然发现那人已经不见了。

聆月本是半靠在我的身上,此时却稳稳的往前走,那挺秀的身形一如往昔的沉稳镇定,仿佛方才那一下根本没发生过一样。

我愣了半晌,难道,那檀焱的火球真如此不济?

此时四面除了我们进来的那道门外,三面都是结结实实的石墙,我正好奇着这第二室应该往哪里走,却见聆月走向的那边墙金光一闪,无端端地出现了一个一人高的方形出口。

进去之后,发现第二室里俱是些刀剑兵器。想来也是些神兵利器了;第三室里则是些瓶瓶罐罐,看似些仙丹灵丸之类的;我一向不是个好管闲事的人,聆月就更不是了,是以,我们只是匆匆而过,直奔向了第四室。

我知道第四室里有守卫者敕矶在,故而心中难免仄仄,只紧紧跟在聆月的后面,心想这次千万要保护好自己,不要连累聆月了。

刚进入第四室,耳边立刻传来簌簌的射箭声。我大惊,仔细一看,只见绣花针般大小的箭支如漫天花雨向我们打了过来,多如牛毛,迅疾如闪电。

我不知道为什么聆月不用仙障护着,而是抽出了他的玄冥剑来抵挡。如雨丝般细密的银剑竟也被他手中不断挥舞旋转、腕间翻花般地挡了个七七八八,剩余地则以身相避。

第一次见他用上玄冥剑御敌,身姿竟然好看得这样。

然后我才发觉,我非要跟来不过是给他增添负担,方才檀焱的火球是这样,现在仍是这样。那些银箭如此之迅疾,我根本连看看不清楚,遑论躲避?聆月则一手挥剑,一手拉着我翻来转去、左闪右避地躲过箭支。

那细密的箭支见伤不了我俩,竟有愈发迅疾猛烈的趋势,四周俱是射向我们的细细银白的寒光,根本看不清对方的位置,这也让我们处在只有防守却没有攻击的下风位置。

我被聆月拉着不停地躲闪,不知过了多久,聆月忽然停了动作,哗的一声收起了玄冥剑。

“嗯,你竟然有父神传下的神器玄冥?”

一个与檀焱差不多模样,但声音却更加清朗的人出现在我们的眼前,这定然就是敕矶了。

“是。玄冥乃是父君所传。”

“难怪。”那人点了点头,和蔼平顺的样子,我甚至怀疑,这厮与方才对我们无情射箭的人是同一个么?

“既然你是从神界而来,不如与我这许久没出过禁室的老翁说说如今神界的情况如何?若是说得好,我便放你们进去。”

我看他那样子,不像是骗人,没想到这些守卫者也有放水的时候,心中正高兴着呢,却听得聆月君面无表情道:“我等时间紧迫,恐不能如神君所愿。”

咦,我挑着眉毛看他,他这样,不是故意激怒敕矶么?还想不想活了呀?

“哈哈哈,你这小子很有本事。”敕矶大笑三声,续道,“既然如此,你们就进去吧。有没有命留着还得靠你的造化了。”

他这话说得我云里雾里。难道说,前面还有什么危险?反观聆月,仍然是无甚表情,只拉着我飞速地进了第五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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