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成年人

酒店到处都有监控,尤其是走廊。

张妍偷拿了那人的钱塞进口袋里,若无其事从他房间出来,又去了保安室,晚上保安室就一个人值班,那个小保安新来的,在打盹儿。

张妍看他在打瞌睡,敲了下门,吵醒了他,他迷迷糊糊起来以为是上级吓了一跳,看到是张妍,说:“你有事吗?”

张妍说:“今晚就你一个人上班吗?”

“对,就我一个。”

“是这样的,我有点事想跟你说。”

……

陆齐修回到自己住的酒店,洗完澡就跟沈菀开视频,沈菀如愿看到他,杨了下眉,说:“累吗?”

陆齐修没穿衣服,拿毛巾擦头发,胳膊肌肉迸发力量,肆无忌惮让她欣赏,说:“你看我累吗?”

沈菀也在酒店,刚收工,还在卸妆,手机拿支架架了起来摆在桌子的正中央,让陆齐修可以看到她在做什么。

“不累。”

陆齐修停下擦头发的动作,“你每天都化妆?”

沈菀:“嗯,每天都要。”

陆齐修把头发擦完,拿了根烟抽,眯着眼睛看她,说:“想我吗?”

沈菀哎了声,说:“你好酸呀。”

谁前几天还笑话她来着,说才分开几天就想他。

陆齐修:“嗯,我想你,尤其晚上。”

他一本正经酸起来,沈菀停下来看视频里的他,眉眼弯弯,带着笑,挑了下眉:“你是不是想了?”

陆齐修坦荡荡承认:“想,想你想的手都酸。”

沈菀以为自己够大胆,够放得开了,结果这人比她还要劲爆,说起荤段子表情都不带迟疑的,而且还赤裸裸盯着她看。

沈菀敲了敲桌子提醒他,“你就不怕我边上有人?”

陆齐修坏笑了声,嘴角上扬,一直勾着,说:“沈菀,有件事得跟你交代。”

沈菀把头发绑起来,露出天鹅颈,白皙无暇,同时非常脆弱,她在房间里穿的清凉,没有其他人,

,她身材好,不是干瘦那种,是该有肉的有肉,该瘦的地方瘦,比例很好,而且皮肤白,冷白皮那种白。

沈菀:“你做了什么?”

陆齐修:“我遇到张妍了。”

沈菀嗯了声:“她怎么样?”

“你看起来不生气。”

“干嘛生气?谁没几个前任,而且她也不算你前任。”

张妍和他没开始过什么故事,所以不算前任。

沈菀看得开,虽然她也是女人,会吃醋会多想,但陆齐修和她经历这么多了,可以算是一块经历过生死,不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

陆齐修沉沉盯着她看,“沈菀,要是和我结婚,会不会影响你的事业?我听说,做演员的都不敢轻易结婚。”

沈菀还是托腮,“没关系,不影响,你不要担心。”

“就算影响了,也不要紧,我可以养你。”

沈菀一抬下巴,也没客气:“那我记住了,我要是在外面混不下去了,就在家做全职太太,不过也太无聊了,你教我摄影,我去拍东西赚钱。”

“入门简单。”

“就是需要天赋。”

陆齐修笑了声:“沈菀,你办那个摄影展,目的是什么?”

沈菀垂了眼,说:“觉得你不做摄影有点可惜,你以前得过那么多奖……”

“沈菀,要不要听我说个故事?”

沈菀又看他,视频通话没有开美颜,但跟他本人还是有一点变化,不太真实,虽然五官还是英俊硬朗。

陆齐修又拿了根烟抽,他身上的伤好的七七八八了,抽烟也不碍事,说:“你认识我是在报纸上看到我得奖的照片,对么,那张得奖的照片有一个故事。”

陆齐修当年为了拍那张照片跑进深山里,就想拍一组跟之前风格截然不同的照片出来,换句话说,他就是冲着得奖去的,第一名有奖金,奖金数目不菲,足够支撑他想开工作室的想法。

他去的那个地方也很穷,在深山里,当地人不会说普通人,只会说当地的语言,当地小孩子要上学得翻越一座悬崖,沿着悬崖边一条小道靠腿走几个小时才能到最近的小学上课,为了走出大山,读书才真有可能改变命运。

可那会是洪水爆发的季节,那个地方一连下了大半个月的雨,陆齐修原本想走都走不掉,有一天晚上洪水直接把村子淹了,陆齐修半夜被暴雨吵醒,醒来下床,水位到了裤腿,他连忙抓起床头边的摄像机就往外跑。

相机对当时的他来说就是生命,是战士打仗用的兵器。

一夜之间,全村都慌了,纷纷从各自家跑出来,到处呼救。

陆齐修拿着相机,拍了不少当时的发洪水的照片。

他有救了一个小孩子,可那孩子哭着要妈妈,死活不肯跟他走,他干脆把孩子带到山坡上,再回去找孩子妈妈,等他回去的时候晚了,水已经淹没成年人的腰部,他回去也救不了人。

等事情过去后,他把照片拿去参赛,果不其然得了奖,再后来,他再回到那个村子的时候,村子的人走了大半,洪水过去后,就剩下几个钉子户在,都是上了年纪老人家。

再后来,陆齐修拍什么都拍不了,他每次拿起相机要拍什么的时候,脑子都闪过洪水当夜的场景,纵横交错,他根本不能用心拍东西。

沈菀温柔的眼神看他,说:“后来你就再也不能拿相机了?”

“嗯。”

沈菀能明白他当时处境,一方面觉得自己利用这些照片赚了钱和名声,可照片里的人和事物不会因此而得到任何改变,他怀疑自己也不是没有道理。

陆齐修说:“我不适合搞文艺工作。”

“没关系,不做这行,你现在做运输也不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做什么我都跟定你了。”

陆齐修默了一瞬,“沈菀我会尽快让你父母认可。”

沈菀抑制不住的笑,又缠着他聊了会天,才被他催促去洗澡然后睡觉,明天又要早起开工。

陆齐修算是摸透她拍戏要起多早了,起得早,睡的又晚,熬夜通宵拍戏也是常态,她是习惯了,就是他多少回担心她的身体,怕她吃不消。

第二天一早,陆齐修这边就吃了点问题,昨晚他送去酒店休息的那个负责人出了点问题,说钱包的钱不见了,还报了警。

负责人第一怀疑是陆齐修,因为陆齐修是最后接触他的人。

陆齐修就被请去警.局调查,在警.局里,陆齐修倒也淡定,他也不是第一次上警.局,心里坦荡荡,并没有哪里做贼心虚的样子。

他配合警.察做完笔录,嫌疑没排出,那负责人也在,见到他出来,就说:“你这个小人,我没想到你会趁我睡着,偷我的钱。”

陆齐修看傻子的表情看他,也不知道这种人怎么就混上了这么一个职位,提拔他的人都是智力有问题么。

警.察在边上说:“还不一定是他偷的,我们的同事去酒店调取了监控,你先在边上等着,你虽然排除了嫌弃,可以先离开,但是手机得保持二十四小时开机,要是之后还有什么问题我们会随时联系你。”

陆齐修点头说好,然后径直离开了警.局。

他也没想到那负责人会被偷了钱。

原本计划三天左右的行程,因为这事突然延长了几天,警.察那边调查很快出来了,又找上了他。

因为这事跟张妍有关系,而他跟张妍见过面,就在酒店正门前的监控有拍到他们站在一起说话的画面。

也因为张妍不见了。

陆齐修又回去做笔录,配合调查。

他们问:“你认不认识张妍?”

“认识。”

“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认识。”

他们看陆齐修态度不端正,严厉了些:“你认真回答,到底什么关系?”

陆齐修说:“认识而已,我们是一个地方的。”

“哦,那你知道她去哪里了?”

“不知道。”

……

沈菀这边想联系陆齐修都联系不上,他手机关机,一直都打不通,上次打不通是他受伤,这次打不通难道又出事了?

她坐不住了,向剧组请假,就拿了证件连夜驱车去隔壁市找他。

她有他住酒店的信息,很快就赶到那酒店。

到了酒店是下午六点钟的事情,她把车停好,就跑进酒店问前台,前台不能泄露客户隐私,也就没说。

沈菀干脆等在酒店,因为她哪里都去不了,也不知道陆齐修能去哪里,她联系不上。

她直接进电梯,到陆齐修所在的房间门口等着,她蹲在门口边上,有人经过多看了几眼,眼神颇有玩味,以为她是跑来酒店抓奸,还有好事的人上来问她,说她很眼熟,哪里见过。

沈菀没戴墨镜也没戴口罩,要是有人认出她,她也顾不上。

期间她一直给陆齐修打电话,然而那边一直没有开机。

她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有酒店工作人员看到她一直蹲在那不动,还过来问她:“小姐,你怎么了?需要什么帮忙吗?”

沈菀说:“不用,我等人。”

“等人不用蹲在这里等,可以到楼下大堂等。”

沈菀蹲太久没动,这会站都站不起来,两条腿都麻了,站起来的瞬间先写摔了,她只能扶墙慢慢站起来,下一秒,抬头的瞬间看到一边电梯里走出来一个人,正是陆齐修。

陆齐修也看到了她,连忙走过来,低声问:“你怎么来了?”

沈菀有些委屈,眼睛有些湿润,说:“你去哪里了?手机又关机。”

“等很久了?”

沈菀努嘴:“也没多久。”

边上的酒店工作人员说:“你就是这位小姐要等的人吧?她等很久了,我还以为她是走丢了什么的,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那我不打扰了。”

陆齐修低声说了声谢,拿出房卡,把人带进房间里。

沈菀的双腿还是麻的,站不稳,干脆挂他身上,不肯下来,闷声说:“我还以为你又出事了,手机关机,怎么都联系不到你。”

陆齐修又好笑又心疼,温柔摸她脑袋:“刚有点事,手机不能开机,抱歉,让你等太久了。你怎么突然来了?”

沈菀说:“担心你,向剧组请了假,直接跑来找你,手机也没电了。”

陆齐修把她抱到沙发上坐着,给她捏腿,“对不起,我的错。”

“你去哪里了?为什么手机关机?”

说起这事,陆齐修眼神暗了暗,说:“在警.察局,我不是跟你说过张妍在这吗?她出事了,我被找去录笔录,回来的路上,接到电话,张妍割脉自杀,被人发现送去医院抢救。”

沈菀心里一紧:“怎么会这样?”

陆齐修也没想到她会自杀,是在出租房被室友发现的,还好抢救及时没什么大碍,现在还在医院休息。

陆齐修去医院看过她,付了钱,但他没带卡,现金都用完了,回来酒店是拿钱的。

毕竟是一条人命,他没法置身事外。

他把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沈菀,毫无保留,沈菀听完后,说:“你还有去医院看她吗?”

陆齐修握紧了她的腰,认真盯着她看:“你陪我去。”

“好。”

沈菀挣扎就要起来,又被他摁住肩膀捞回怀里,说:“去干吗?”

“不是要去医院看她吗?”

“不是现在,现在要照顾你,饿不饿?先吃点东西,明天再去。”

沈菀小心问:“她真的没事了吗?”

“没事,在医院躺着,有护士照顾。”

沈菀咬了咬唇:“齐修,她自杀是因为什么?”

“她家吧。”陆齐修亲亲她的额头,“手机给我,我帮你充电。”

沈菀乖乖给他手机,自觉从他身上下来,心里恍然不踏实,又跑过去,从他背后抱住他的劲腰,脸埋在他宽阔的背上。

陆齐修拍拍她手臂:“怎么了?”

沈菀心揪的紧,还是低声说了句:“没事,我没事。我就想抱抱你,就让我抱一下就好。”

陆齐修干脆把扯到身前来,而后让她坐在床边,他弯腰看她的表情:“别哭,我不是在吗?”

沈菀:“我就是慌,不知道为什么。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你不用管我。”

“不管你能行吗?乖,跟我说说,怎么了?”

沈菀又去搂他,声音闷闷地:“我以为你出事了,紧赶慢赶赶来这找你,你不知道,等待的过程实在太让人害怕了。”

陆齐修心里发软:“菀菀。”

他喊她名字,亲昵、温柔。

他哑着声音回应:“抱歉。”

沈菀又说:“她自杀,你心里会不会难过?”

陆齐修冷硬直白说:“人各有命,她要是想寻死,别人能救她一次,救不了第二次,看她着急。”

他向来看不起不重视自己生命的人,不管是谁。

李道行自杀,那是他畏罪自尽,而张妍,她虽然以前是赵毅的女人,但她一个女人,掀不起大风浪,而且赵毅平日里也没少欺负她,赵毅坐牢,她彻底解脱,然而她的生活早就回不去了。

张妍还有机会重新再来。

这是陆齐修认为的,虽然跟他没关系。

但毕竟相识一场,陆齐修该做的都做了。

第二天,沈菀跟着陆齐修去医院见张妍。

她醒了,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手腕缠着厚重的纱布,还在输液,看到沈菀,有些意外,身体瑟缩了下,虚弱道:“沈小姐,是你。”

沈菀在路上买了果篮,放在床头柜上,说:“嗯,是我,好久不见。”

张妍看她,她还是那么风光,身上穿的衣服都是牌子,手指不沾春杨水,细白跟葱段似的。

张妍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有些人生下来就已经分了三六九等,而她张妍注定拥有不了沈菀这种身家。

她忍不住感慨:“真是不公平,太不公平了,为什么你什么都有。”

沈菀也没否认,她的条件在某些程度上说的确看起来比张妍好,也仅仅看起来而已。

张妍忍不住掉眼泪:“为什么这么不公平,我给赵毅那种人做女人,每次那种事的时候我都想死,他太恶心了,我看到他就犯恶心,我流产身体落下病根,他还骂我打我,说我是扫把星,没保住他儿子。”

她的经历的确令人唏嘘,可沈菀不同情她,她完全可以走另外一条路,而不是选择抄近路,做赵毅的女人,她为什么做赵毅的女人,不也是因为赵毅能养得起她。

沈菀说:“你想死,可是没死成,那你之后呢?”

“还有什么之后,陆齐修没告诉你吗?我偷钱被抓了,等出院我得坐牢,我的人生都毁了。”张妍绝望的眼神看着她,“沈小姐,你今天来是来看我笑话吧?”

沈菀摇头:“来跟你说说话,聊聊天。”

“装。”

沈菀没在意她说的话,语气平缓,说:“你有今天都是你自己找的,我不会说什么安慰你的话,事实上我是没办法和你感同身受,要是我那样说,才是真的装。我和你是不同,可有些路也是要自己走出来的,张小姐,你还年轻,什么都有可能,而不是怨天尤人。”

“成年人,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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