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逸死了。
祭祖节小长假这天,安逸跟单位同事们去郊外团建。
郊区群山环绕,又有供应市区饮水所建的水库,依山傍水当然是节假日游人的好去处。
安逸刚刚毕业,供职于一家专门生产职业装的公司。这个公司在海岱省齐州市有个办事处,他就是这里的业务员。
王永是办事处经理,今年刚招了一批应届生,所以趁着放假带这些人出来团建,增加一下部门的凝聚力。
烧烤这种活动向来受年轻人喜欢,郊区专门的自助烧烤农家乐每到放假都是人满为患。
阳历四月份,天气虽不算太热,正午时分的太阳也足够把人晒得出油了。王永和安逸两人正在水库边上,一边抹汗一边在人群里挤来挤去,准备买点刚打上来的鲜鱼一会打个汤喝。
忽听得有人大喊:“有人落水了,快救人啊!”人群顿时大乱,纷纷往水边挤去。
两人吓了一跳,跟着人群挤到水边,就见一个女人在水里载浮载沉,长长的头发浮在水面上,不时还能听到她断断续续地呼救。
岸边几个大爷身子前倾,举着鱼竿往那女人身边去够,但差着十几米的距离,压根也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王永努力分开人群,便往里挤边脱上衣,大声对安逸说道:“拿好我的东西!”挤到水边他一个猛子就扎了下去。
有时候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安逸见经理奋不顾身下水救人,自己也热血上涌,脱了上衣跟着王永跳了进去。
一下水安逸就后悔了,虽然在岸上挤的满头大汗,但水里还是很冷的,几米的距离他就感觉肋下、小腿各处刺痛,眼看就要抽筋。
这时王永已经游到那个溺水女人身边,还没等做出施救的动作,突然就被那人薅住了头发,自己反被摁进了水里。
安逸一看大惊失色,顾不得自己冻的渐渐麻木的身体,猛地爆发出一股力量,奋力游到两人身边,一把抓住溺水者的胳膊,用力往上托,并全力掰开她的手指。
王永趁机摆脱了女人乱抓的手臂,游到另一侧,两人合力拉着那人往岸边游去。
水库的大坝是个斜坡,王永拖着溺水女人上去时,安逸终于支撑不住,小腿肚子一抽筋登时站立不稳,脑袋重重磕在石头上,随后就像条被抽了骨头的鱼一样,“呲溜”一下滑进水里。
岸边围观的群众更加骚乱,等救援队把安逸捞起来时,大家一看他脸色青紫,头上伤口发白,看样子是凶多吉少了。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安逸醒了过来,奇怪的是他倒没感觉任何的不适,准确地说,是没有任何感觉。
抬起手看了看,半透明……
回头看看……洁白的病房,嗡嗡作响的仪器,病床上躺着一个年轻人,头上缠着绷带,面目依稀可见和自己十分相像。
安逸沉默了……
这时房门一响,进来两人。
“你说怎么办啊,大夫都这么说了……”安逸母亲抹着眼泪,“你说咱孩子,真的醒不过来了吗?”
安逸父亲答道:“不是说有一定机会康复吗?你怎么不往好处想想?他落水时间不算很长,我问了,最长有落水一刻钟都能醒过来的,咱孩子这才多大一会……有一线希望咱们就不能放弃!”
“唉,我去买点吃的,晚上陪床饿了你好垫垫。你去大夫的办公室再问问,求他给咱儿子再换一个治疗方案……”说着话两人拿了些东西离开房间。
就在这时,安逸心中一动,猛然回头!
有两个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病房里,一个身材略高,穿着白西装,戴白礼帽,右臂一个黑箍;一个略矮,穿黑西装,戴黑礼帽,右臂一个白箍。
这俩货是干啥的?难道是……
两个人看看安逸又看看床上躺着的人,似乎有些奇怪。
安逸小心翼翼地问道:“两位?”
两个人对安逸说:“兄弟,还没来钩你的魂呢,你怎么自己出来了?这么等不急?”
“等不急?你们到底干啥的?”
“我们是来接你走的。”
那边两人继续说道:“兄弟,我们是谁你大概也能猜的出。你大限已到,跟我们走吧。”
安逸怒道:“什么大限到了?我死……我还有好些个事没干呢,我不想死!”
那俩人说道:“你这不废话吗?谁想死啊?这不到点儿了嘛,你不想也没办法啊。再说了,你好歹是见义勇为,下去了之后这些都算在你的阴德上,吃不了亏的。来,跟哥哥们走吧,乖乖的。”
安逸哭丧着脸说:“真没有办法了?”
“没了!”
“那好吧……”
那黑西装喜笑颜开的边从腰里掏出一条细细的小黑链子边说:“你看,我早说兄弟是个豁达之人,来,带上这个,不是信不过你,这是规矩……靠!七哥,快摁住他!”
安逸刚想掉头就跑,谁知道白西装下面伸腿一钩,顿时把自己拌了个大马趴。随即从腰里掏出个物件,伸手一抖,原来是条短棍。
白西装把短棍往他脖子上一架,安逸觉得自己的力气就像瞬间抽空了一样,软绵绵的趴在那再也起不来了。
白西装笑道:“小子,这时候了还想跑?你也不想想,从古到今这么多年,你可听说过谁从我们弟兄手底下跑了的?没事可别找不痛快,要不我可真揍了啊,那滋味可不太好受。”
安逸呲牙咧嘴的说道:“别,我错了!我跟你们走,别动手了。”
黑西装说道:“刚夸了你,咋变得这么快啊?”说着把链子往他脖子上一套,咔嚓一声响,那小黑链子自动把他锁住了,顿时身不由己站了起来。
安逸站好之后低头一看,只见那条小黑链子变得老长,像蛇一样绕着自己捆了个五花大绑的,料想是跑不了了,抬起头来冲着黑西装呲牙一笑:“缚太紧,乞缓之。”
黑西装一乐:“得了吧你,还在这充有学问的呢,看把你能耐的。就你那两下子,老老实实跟我们走,只要再别出什么花样我就给你松松。”
说着手里一抖,那小黑链子哗棱棱缩了回去,一头在他手里拿着,留了一圈绕在安逸腰上。
经过这么一通闹腾,安逸悲伤的心情倒是减轻了不少,但是心中突感不舍,回头看了一下病房里插着管子的身体,再一想自己的遭遇,不由得一阵惆怅。
那兄弟俩静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轻声说:“真到时间了,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