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菲菲没说话,定定看着我手里的茶杯,红唇微张,欲言又止。
我打量一眼杯子。
这也不是什么珍惜古董,她这么在意做什么?
“怎么,不能喝?”我好笑的把杯子还给她。
她身体微微往后一仰,双手抱肩,声音很轻,细若蚊吟。
“那是我的……”
我耳力很强,本想回一句“这么小气”,话到嘴边,突然意识到什么,说道:“没事,我不嫌弃你。”
白菲菲的脸,肉眼看见的烧红。
她抄起杯子,就要朝我砸来。
我下意识的脚尖一挑桌子。
哐当一声,桌子几乎掀翻,朝她砸去。
白菲菲被吓了一跳,赶紧按住桌子,没好气的把杯子放回去。
“就当赏狗了。我跟你闹着玩,你想要我的命,你气量也没那么大!”
我有些无辜。
这不能怪我。
昨晚先是挑了几十个棍郎,半夜又处理了一个杀手,我的凶性还没完全回落。
关键,我跟白菲菲相熟,可说实话,我并不信任她。
本能的带着防备。
自然无法像面对张丽一样。
我问道:“你到底来干嘛?”
白菲菲起身,隔着桌子,居高临下看着我:“脱衣服。”
闻听这话,我一挑眉:“你想通了?”
白菲菲知道我在说什么,银牙轻咬:“别废话,让我看看你伤得怎么样。”
我有些诧异:“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白菲菲轻哼一声:“当然有关!你是我看上的人,就当提前关心下属。再者说,虽然不想承认,可你的本事,很强!”
她一脸认真:“你有能力左右我和乐乐的竞争,我需要你继续帮我……哪怕作为外援。”
我清楚,后一句话,才是她的真实目的。
眼下,正是她和白菲菲竞争最激烈的时候。
谁赢,谁就能继承白家的一切!
这么大的利益,足以让她利用任何手段,自然包括利用我。
但我并不反感。
因为,本质上,我也在利用她。
东宝斋在武陵,势力大,名声好,白菲菲又有脑子,是个很棒的合作对象。
关键,白菲菲现在很需要我。
这也是她为什么关心我的根本原因。
哪怕再恨我,我占再多便宜,当有危险时,她会尽可能的拉我一把。
就像昨天晚上,她带人追出来,用一副激进的、近乎逼迫威胁的姿态,想要招揽我。
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提醒?
江湖,从不是单打独斗。
尤其是我想要做的事,很需要人手。
想要复仇,做一匹孤狼,疯狂向一切龇牙,是最愚蠢的事。
最好的办法,自然是用爪牙,收服一个狼群。
这也是我为什么一定要立旗的原因。
手下的狼群,不一定衷心,只要有用。
我脱下外套,随手丢给白菲菲。
既然她想关心我,那就让她关心好了。
不论她什么目的,又便宜白不占。
白菲菲接过衣服,挂到椅背上,拿出袋子里的药品,走到我身后。
纤细的手指,拂过我的肩膀,落向衣领的纽扣。
她微微俯身,发丝垂落,时不时擦过我的脸。
痒痒的。
鼻腔涌入一缕幽香,清新淡雅,仿佛还带着温度。
突然,我听到深吸气的声音。
白菲菲冷笑一声:“一股子香水味,难怪不在店里,原来去找女人了,看来你没什么大碍,也不缺人关心。”
她将药品往桌上重重一掼。
一副闹别扭的模样。
我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些想笑。
这手段,低了。
以她的身份和相貌,突然施招,一般男人,难免心慌意乱。
没准会立即起身,手足无措的解释。
很有用的拉进关系的招式。
但对我没用。
我从不避讳女色,但也不会轻易被美色所动。
要是真有哪天,我折在女人床上,四妹不仅不会为我伤心,或许还会不屑,认为自己看错了人。
要在我墓碑上踹两脚。
我的无动于衷,令白菲菲很失望。
她重新坐回对面,灵动的表情回归平静。
我问:“不是要给我上药吗?”
“真没劲。”美眸瞪了我一眼,她轻声嘀咕。
又来?
我有些想笑:“没别的事,就走吧。”
白菲菲正色:“谈正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什么意思?”我问。
“跟我!”白菲菲再次发出邀请。
“昨晚你也经历了,我承认,你本事确实强,可双拳难敌四手。你亮了本领,不知多少人盯着你。要是你不系领,就是跟所有人作对,不仅登不了堂,还会被人招呼。等你哪天漏了怯,所有人都会冲你踩上一脚。”
系领,是地下世界一句行话。
说的是加入某个势力。
老时候,行走江湖,为的就是捞一碗食吃。
可非亲非故的,谁会平白无故给你添筷?
要是你本事,自然不会有人招惹你。
因为他们懒得搭理。
可你要是有本事,就得入伙儿。
走商的,有商会,商会底下,各有招牌。
过河的,有漕帮,漕帮底下,又有码头。
入了伙,那就是一个锅里搅勺。
你有能耐挣来一份利,自然要从中分一份食。
不入伙儿,你就只能卖力气。
不然,就是抢食。
可江湖这么大,谁知道你入的哪个伙儿,端的哪碗饭?
这时候,有人想了一个法子。
那就是仿照行伍,以甲胄分势力,以鞋子分高低,以帽子分高尊卑。
所谓甲胄,其实就是衣服。
各家势力,各自定一身衣服,或作标记,或款式不同,以此区分。
但……
又有多少势力,能给所有在册的人,每人一身衣服?
于是,他们又想了个轻便的法子。
那就是弄块布,往脖子上一系,这就叫系领。
根据领子面料、颜色、系的形式,来区分各家。
放在偌大的江湖,这法子还是简陋。
可在同一个地界,就挺靠谱。
于是,这法子就跟行话切口一样,传了下来,直到现在。
白菲菲的警告,也不算夸大其词。
可我怎么可能屈居人下?
难不成有一天,她还能替我报仇?
要是我的仇人,是什么大人物,不得了的存在,她转手把我卖了,可能性更大。
见我无动于衷,她忍不住气道:“怎么,你真以为自己立得住?昨晚那阵仗,只是小打小闹。你能拼赢一家的棍郎,还能拼赢各家联手?”
我轻飘飘的说:“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白菲菲一脸恼怒:“当然有!我说过,我看上你了!你能耐这么大,怎么脾气就这么犟?放着宽敞大道不走,非要去闯独木桥?跟我,我保证能护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