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很快降临,随着一层朦胧的大雾笼罩了兖州府的周围,片刻前还一片厮杀声响彻的兖州此刻瞬间安静的过分。便是只有几声鸟叫偶尔响起,但随即又瞬间没了声音。却看去,是被一支箭射入腹中,掉落身亡。
捡起掉在地上的鸟儿,士卒立马捧着快步送到了一人手里,随后又恭敬地退下。
而那亲自射下鸟儿的男人,却看都不看,顺手又将鸟儿扔进了一旁的火炉里面,瞬间燃烧起来。不一会儿带着一股烧焦羽毛和肉香的味道瞬间传开。
“也就是说,陛下不仅把我的两万军队收走,而且还打算围剿我,是吗?”说话的正是刘泽清,缓缓说罢,坐到一旁的太师椅上,合上眼睛。
一名师爷模样的男人稍稍靠前,弯腰道:“正是,刘总兵,这陛下实在有些狠心,他不仅得了您的援助不说,反倒还要围剿您,便是一点活路都不给留。如此朝廷,如此皇帝,还值得您去为他效忠吗?”
随着一顿语言输出,让刘泽清不得不动摇对大明的忠心,虽然他本就三心二意,但如今见到这副架势却顿时有了些异心。之前董川带走两万兵马许久未归,最后便是连个消息都没有,他险些以为对方投奔了陛下。
派人打听才知道,董川竟被陛下直接诛杀,人头吊在了城墙之上,而其下面的两万兵马也被陛下兼并。如此一来,自己不仅少了两万的兵马和一员大将,而且还一点好处都没有得到!真是瞎了眼了!
“刘总兵,你莫不是还想着让那崇祯给你封个候吧?”这男人注视着刘泽清的表情,见其几番变化,突然想起什么,正色详询。
“你莫不是在胡说,若真是那样,你来的那一刻你就死了。”刘泽清抬头瞥了他一眼,冷冷说道。“这件事图谋甚大,不是一时一刻就可以决定的。怕的是我自个儿同意了,我手下的那些兵不同意。到时候打起来,难道让我自己做个光杆将军吗?”
这男人这才稍稍缓和了下口气,复又继续劝道:“刘总兵,你应当明白眼下这形势。那总兵高杰之前多么嚣张跋扈,不说造反,便是每到一处就劫掠百姓,肆意屠杀,最后被南京史可法擒住送到崇祯那里,险些被杀。如今成了一个小头目,得重新做起。我家将军不由感叹,如此猛将竟做了如此糊涂的事情。”
刘泽清也跟着他的思绪想起高杰,明明他手里握有数万兵马,实力不俗。最后却被一个史可法给拿捏住了,亲自带到了兖州。兵马没了不说,便是自己也沦落为了一个小头目。想当初自己虽然被贬,但是自己会攀附人,给周延儒送了万两黄金这才重新做回了总兵。
“而如今,若是刘总兵也同那高杰一样,负荆请罪去了兖州,只怕你的结局可不像高杰一般。人家至少还是有南京兵部尚书相护,你呢?不过是一个嚣张在外的总兵罢了,一旦你没了兵,便是死罪的下场!”说到最后,这男人也是冷冷威胁。
“我知道你怎想的。”男人又接连进攻。“不过是想随都不得罪,谁也不投奔,到时候手里有几万兵马,寻个偏僻角落,快活一辈子。但是你觉得这能如此吗?且不说大明能否卷土重来,光是我大顺立马就要统一天下,那个时候你还能做你的土皇帝吗?”
这番话着实戳到了刘泽清的内心,将他内心想法一览无余。
“若是你此刻投了我们,这次助我们生擒了崇祯,占领北方,那个时候你便是大顺的大功臣,势必会封侯赐金!从此再也不愁荣华富贵了!”
到了现在,刘泽清也知道自己没退路了,便当即拍板起身,沉声道:“我当然可以投了大顺,但是我也有条件。”
“请说。”男人预料到他必然有条件,便让其说。
“第一,不能追究我与我家人责任。其二,若是此次生擒皇帝,封我为伯就可。其三,我必须有一定的兵权,绝不能尽数拿掉!”说罢,刘泽清看向男人,目光中充斥着不一般的感觉。
“刘总兵所提,我等自然答应!”男人见刘泽清终于同意,不免内心轻松几分,随即拱手道:“那就请刘总兵等我将军军令,务必听命行事。”
说罢,便转身离开。
……
此番,夜里依然在讨论今日战事的兖州府众人,正聚集在鲁王府上,先是对后勤等方面确定了之后,对战事又是一番研究。
最后也得出几点:
其一,闯贼不可怕,甚至士气更容易崩溃。
其二,今日的城防极为有效,不仅延缓了敌人的脚步,更是对敌人造成了大量伤亡。
其三,今日攻城绝不就此结束,闯贼攻城受挫,势必会再找机会破城。
最后一个点便是众人接下来要担心的,今日闯贼死伤惨重,只要是正常人便不会再固执下去。那么,他们必然会另寻他法,以求破城。而其他之法,则有多种可能:内奸,地洞,夜袭,围城打援等均有可能。
但经历了今天的大胜,不止中枢这里精神振奋,便是城头上守城士卒都异常的士气高昂。昔日惧怕闯贼临城,今日一战,便瞬间全然不惧。非但不怕,反而对闯贼是有了战意。此种情况,自然有好有坏。
好自然是指以后与闯贼再战必然不担心他们会突然临阵脱逃,造成见了敌军便手忙脚乱的场面。之后再战,守城必然会更加固若金汤,对闯贼造成更大伤亡。而坏处自然也不少,也怕他们有了自负,不把闯贼放在眼里,极有可能疏忽威胁。
而最可怕的便是,曾经若是败了,收拾收拾也还能战,只怕若是此次有了信心,若是败了,便再想收拢起来抵抗也没有了战意。
这个问题自然也是好解决的,朱大典在城头上来回巡视,也夸了夸闯贼,更是把今日己方的一些问题说了出来,经过一番呵斥,士卒们这才稍稍收回了那种自负。不再觉得闯贼不过如此,而是小心对待。
今夜,势必是一个难熬的夜晚。
兖州这边为了继续扩大优势,在城头上组建了一支敢死队。只要取得便每人五百两安家费,死了的给八百,活着的再给一百。任务便是烧了闯贼大营,再立即逃回来。听上去似乎并无多少难度,但众人知道此番下去,若是脚步稍微慢些,便是回不去的。
但即便如此,在重金的诱惑下,当即便有三百人参加了此次行动。趁着大雾,顺着绳索滑了下去。每人身穿一袭黑衣,背负一把长刀,一枚火引,压着身子出发了。
而闯贼这边,因为今日死伤惨重,仓皇撤退,便是一些攻城器械都丢在了兖州城头前面。士气自然萎靡不振,大多士卒经过参战士卒的描述,对明军的恐惧突然上升了许多。一时之间,恐惧气氛瞬间蔓延开来。
为了阻止这种情绪蔓延,在杀了几个胡乱传播恐惧的士卒后,高一功也打算派人夜袭兖州。立即找了些精锐士卒,也尽数背负长刀,趁着夜色而去。
两股人马皆朝着敌军而去,却在中途打了个照面,当即二话不说激战起来。两方人马一边是死士,一边却是精锐之士。因此交战中几乎不分上下,短兵相接之声瞬间响起。伴随着厮杀声和惨叫声,原本安静的夜里也被打扰。
约莫几刻之后,那处地方才真正安静下来,只是能隐约闻到一股充斥在空气中的血腥味。
直到两方势力的人马逃回,最终情况便明了:此战闯贼赢了三分,到最后还有十几人仍在坚持,而明军这边只剩三人逃回,其余全部战死。
至此,从白天到夜里的一日,战事才真正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