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外的几万京营降卒退下来后,说实话罗汝才确实有让他们试探京师守军实力的想法,但看到他们如此软弱无力,甚是气愤。
当场便命督战队斩杀了一批不愿出力,后方畏缩不前的士卒。
“罗将军,且消消气,身为主将不应那么急躁。”大帐内,看着走来走去的罗汝才,牛金星也是劝说道,虽然他也应城内无人传来消息赶到忧虑。但若是主将都不镇定,对于攻城的士卒来说更是打击。
“丞相,不是本将不愿冷静,只是现在这局势容不得我再坐在那儿等了。”
“没让你坐着等,只是叫你冷静些。”
罗汝才突然转过身来,对牛金星不满道:“丞相,你承诺说你的人会将汝候救出,然后藏身,到那个时候咱们就可以攻城。但现在呢,汝候是否救出?有个消息吗?”
本就方才内心还未此事有些担忧,突然遭到罗汝才这般质问,任谁听了都有些不好受。牛金星当即反驳道:“只不过迟了些而已,慌什么。”
闻言,罗汝才不禁冷哼一声,对此很是不屑:“大王那里我已经找了理由拖了一天了,如果今天还没有破城,罪责由谁来担负?李过吗,一个疯子而已。如果破城不可,所有的责罚可都是我一个人来担!”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已经有了些许的嘶吼了,虽此话令牛金星不适,但毕竟他极有可能是顺王的继承人,因此也实在不好与之大骂。
“我与将军一同担责。”
他突然起身,大义凌然道。倒叫烦躁不安的罗汝才有了些震惊,但牛金星继续说道:“攻城的信心是我给你的,话句话说若不是我,你只是有这个想法,但不会去实行。若是一旦失利,我自然有责任。”
听到丞相如此诚恳的言语,罗汝才也不好说什么了,只是猛然朝他躬身,行了一礼。
“好了,将军,即使他们真的失败了,但也可以拖延一会儿的时间,现在要不赶紧让大军攻城,要不立即撤退,避免损失大军。”
“听丞相的便是!”
不一会儿,闯军再次出兵攻城。这一次终于不再是简简单单的云梯驾城。而是直接出动攻城车,攻城塔与大炮。
当威风凛凛的大炮亮相于城前之时,闯军士气当即便有了不小的增长,他们呐喊着,振臂高呼着,一次次的呼声越来越高。随着地面的微微颤抖,城楼上的孟兆祥也当即下令所有人备战,当每个人亮出自己武器的那一刻,众人便知道,这一战便是血战。
身旁的张默见总督大人迟迟未将刘宗敏出来阻止闯军攻城,不解问道:“总督大人,闯军马上攻城,为何不及时将刘宗敏押上来?这样,岂不是能令我们少损失些人手。”
耳边传来副将的疑惑,孟兆祥笑了笑解释道:“闯贼此刻士气高涨,誓要拿下北京城,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可以肆无忌惮地进攻。你想想,如果现在他们进攻,虽说会让他们士气受挫,但毕竟没有死人,能受挫到哪里?”
“但若是让他们攻城攻到一半,死些人,到了那时再突然将刘宗敏押出,威胁他们不准攻城。但是那一刻,闯贼们已经死伤许多,如何能停下来?”
“而闯贼主将必定会拦下攻城的士卒,但是都到了那个时候谁能拦下?即便拦下,那些士卒们内心也会大为不满,毕竟死了那么多弟兄,突然让他们撤退,换作你我也会不甘心的。”
听了这番分析,张默不得不佩服总督大人的谋略,果然不是他们这些小将能想到的。
“末将佩服大人!”
“现在要做的,就是要稳住军心。我军战斗力是有的,但为何屡次失败?就是因为士气不振,若是提升士气,对付那些乱民组成的闯军还不是轻而易举?”
“对了,赏银发下去没?”
“回禀大人,因为现在特殊,末将就先记下了他们每人的赏赐,到了战事结束,再发下去。”张默躬身作答。
二人说话之时,城下的闯军已然开始了攻城。无以计数的闯军士卒高喊着杀声,搬着云梯提着刀朝城楼冲杀过来。
与此同时,攻城车也在众多士卒举盾的掩护下缓缓向着城门进发,攻城塔也一点点的向城墙移动,后面跟着无数的士卒掩护在后。
孟兆祥当即下令红夷大炮瞄准着攻城塔开炮,一旦攻城塔搭上了城墙,势必会造成巨大的威胁,甚至会直接结束这次战斗。
“炮口再上一点!”
“往左!”
每座大炮旁边都配备了一名炮管,负责此炮的一切事务。包括开炮。保养,调度等等,都由他们负责。毕竟大明朝现在所存有的红夷大炮并不多,且运送难度极大,非常珍贵。
“开炮!”
号旗挥动,炮声随即响起,炮口处闪过一道黄色的火药光芒,一枚枚炮弹当即落到闯贼阵中,当即便激起一大片的士卒惨死。
血肉横飞,惨死当场之士卒不尽其数。本来面对如此死伤惨状,士气本应大减,但由于并不信任京营降卒,罗汝才让每十人中由一名大顺士卒带队,方能压制住他们的惧意。
因此,在面对守军如此反击,闯军几乎并未有任何溃退之势,反而越发顽强地朝城墙移动。且大炮仅有两枚击中了攻城塔,造成的伤害并不足以摧毁其,闯军士气因此更加大涨。
“大炮给我轰攻城塔就行,其他不要管!”
“弓兵给我玩命地射,射杀那些没有拿盾的人!”
“后面的步卒准备好火油和石头,准备随时将下面攻城车的给我毁了!”
一道道命令不停地下发,不断地响彻在城楼之上,让这些士卒们突然感觉到自己像是处于几年前建奴攻城的那一刻,没有人退缩,敌军也不曾退缩。那一次,双方死伤惨重,大将满桂战死,势均力敌。
这一次同样如此,下面的闯军不畏生死,竭力向上冲杀。前面的人战死,后面的继续补上,完全没有任何退缩之势。不光是他们压力大,便是守城的朝廷士卒也极为艰难,没有人是闲着的,每一个人都在抵御闯军。
步卒用石头和火油抵挡敌人;弓兵不停发射箭矢;炮兵不断开炮炮轰攻城塔,生死存亡便就在这一刻,没有人会想着城陷投降,自他们反击那一刻,便没有投降的可能。
看着自己的士卒不断地倒下,但进展却颇为艰难,身处后方的罗汝才也颇为着急。后来干脆狠心,直接拔刀带着亲卫们冲杀了上去。
“兄弟们!跟我冲!”
看着自家主将都这般不顾性命于他们一同冲杀,周围的闯军们无不激动,当即便怒吼着以更快更猛的攻势再次冲杀上去,喊声震天,响彻四方。
数次持刀砍杀将要冲上来的闯军,又听到下面的喊杀声,张默立即感到压力倍增。在砍杀了一名闯军后,他赶忙来到孟兆祥身边恳求道:“总督大人!我们快要顶不住了,五千人已经死伤一千多了!”
一直没有发话的孟兆祥此刻也知道该让刘宗敏出来了,当即便让人将刘宗敏押上来。
看到被捆缚住,嘴里也被堵住的刘宗敏,他不禁冷笑一声,然后立即将其押到城墙前大声喊道:“你们的刘宗敏在此!立即停止进攻!否则城破他也得死!”
本来在奋力攻城的罗汝已经觉得破城在即,却突然听到喊声,抬头看去却发现竟然是汝候!他瞬间有些不知所措,明明已经快要成功了,对方却将汝候带了出来。
若是继续强行破城,汝候必定姓名不保;但若是停下,付出了如此代价,怎么能轻易停下来!
而在远处得牛金星看到这一幕后,也是颇为担心罗汝才会喝令大军停止攻城,眼下如此激战,哪怕是停也停不下来,甚至停下会让士卒们心生不满。
但罗汝才还是喝令大军停下,一些已经杀上头的士卒们不愿停下,想要继续冲锋,直接被罗汝才一刀砍下头颅。
“撤!谁再敢不停命令冲杀,杀无赦!”
这一声是嘶吼出来的,带着极大的不甘与愤恨,明明马上就要成功了!马上就可以了!却得了如此的一个结果。
刘宗敏是顺王的生死兄弟,出生入死。他还经常叫刘宗敏为叔父,若是不顾其性命执意攻城,不仅顺王不会饶过他,他自己也会是个不义之人。
“全军撤退!再行攻城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