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宗敏带着骑兵们趁着夜色渐浓,营寨将要关闭之时,大吼一声,在最后关头冲了进去,守卫营寨大门的士卒们也被如此阵势吓了个不轻,也幸好是咱自家的大军,若是官军来袭,大门没有及时关上,怕是也得落个全军覆没。
几千骑兵的返营,这般大规模的军事调动和声势浩大,也难免李自成正欲盖被歇息之时,地面传来轰轰隆隆的震动声立即让他心生恐慌,随即跳了起来,提刀出营查看。
出了营帐,反而未见任何的骚动,只是那震动之声依然不停,随意叫来一个巡夜的士卒,询问外面如此大的动静是如何搞出来的?
士卒弓着身子回答,此番动静是左都督袭扰了北京城之后赶回来产生的动静,不过这般震动的声音多半是大部分骑兵踏动地面引起的,许是带了些骑兵出去。
(刘宗敏,十六年出任权将军,十七年,在西安封汝候,会师北京,加左都督衔。)
知晓了缘由之后,李自成随意披了件衣服,直接提刀端坐在大帐之内,气势汹汹地让人把刘宗敏喊过来,正巧牛金星出营解急,见如此一幕,把那名传话的士卒拉了过来,细之后也瞬间明白闯王为何如此恼怒。
这个刘宗敏仗着自己一身打仗的本事和对闯王的救命之恩,便如此不守军规,肆意妄为,甚至对自己都一副不敬的样子,身为闯王身边谋士,被一介武将如此对待,多少心里是有些不忿的,正巧遇到天赐良机,自然得做点什么。
眼珠转动了几下,挥退了士卒,赶忙回营穿戴好衣物,差一人快马去打探京师动静,也便于自己掌握情况。
而此刻刘宗敏一身血腥,杀的那叫个不亦乐乎,刚招呼好了兄弟们,正欲回营卸甲歇息,一名士卒突然来报,说是闯王要见他,让他速速前往大营。
听闻闯王深夜召见自己,刘宗敏心里和个明镜似的,知道是自己此番率军出营袭扰京师,没有事先禀报,闯王心生不悦,便马上桌人给自己套上衣甲,挎着刀,但想了想深夜召见,带刀有些不妥,便扔下刀立即赶往了中军大营。
一进门,刘宗敏便咧开大嘴:“大王,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啊?”说罢,便要寻个椅子坐上,却发现绕了一圈都没有一把椅子。
心里暗叫不妙,果然李自成瞧都不瞧他,只是抿了口水,低下眉眼,正色厉声道:“别找了,椅子我都撤了。”
听得闯王语气并无责备的意思,刘宗敏心里的石头也落了下来,只当是随便说教一番而已,便大胆了起来,随便找了个垫的东西坐下,道:“大王,我知道今日我不应该一声禀报都没有就出去,这不是今天被那皇帝羞辱了吗?这才心中烦闷,出去教训了他们一番,你猜这么着?”
说着说着,刘宗敏起身便要上前继续讲述,却被李自成的一声怒喝愣在原地。
“放肆!”
“大哥,我……”刘宗敏自崇祯十一年就跟着他,十三年即便是李自成只剩下十八骑,依然助他突围,并且在以后的几年里更是身先士卒,一直以大哥相称。
今日不过是自己没有禀报带了兵出去逛了一圈,便把自己深夜叫过来训斥,一时间,心中竟有些伤心之意。
“我还是不是你大哥!”
听闻此言,刘宗敏伤心似的抬头瞟了眼端坐帅椅的大哥,赌了会儿气,愤愤道:“是,我自从认了你做我大哥,你就一辈子是我大哥。”
“那好,那你就得听我的,不听我的,你随时可以走。”李自成语气稍微缓和下,看着有些不服气的刘宗敏,语重心长道。
“捷轩(刘宗敏的字),咱们现在好不容易打出一番事业,从刀山火海走了出来,不是曾经只带了几千人马混日子的叛贼了!是百姓们的福音!你若是如此不听指挥,擅自出营,随意出兵,你大哥我如何自处?没有了你,这大顺还是大顺吗?”
刘宗敏听闻最后一句,内心立即有些酸楚与激动,原来,大哥依然是记得我的功劳的,也依旧觉得我是这大顺的功臣。
“现如今,那皇帝同意了我们的议和条件,我们自然可以去往西北逍遥自在,他更没有说让我等退出山西,河南和陕西。”
说着,李自成起身走出,来到刘宗敏身边,附耳说道:“你惹了那皇帝干甚?显示你的厉害?你的厉害已经天下皆知了,还如何这般?”
“我只是觉着今日城下那皇帝看不起我,我便带人教训他们一番,也正如我所料,这官军那不堪一击,北京城的守军怎得也是那明军精锐,我五千骑兵一轮箭雨,他们竟然毫无还手之力!”
说到此处,刘宗敏眼神炽热,情绪激动起来。
“为何我们不能一举攻下北京城?论他们的实力,最多一日,定能攻破!若是那孙传庭在的话,我倒也不敢说如此大话,但是就连他那种名将,最后也不是死在了我们的手中?北京城已经有一些人和我私下打好了招呼,只要我等攻城,他们便立即打开城门迎接我大军入城!”
听到刘宗敏如此目光短浅的言语,李自成仅是笑了笑,又回到帅椅之上,一言不发。
他这般态度让刘宗敏大惑不解,北京城近在眼前,若起兵攻城便唾手可得,只要进了城,皇帝也在他们手中,做了皇帝,还稀罕那西北弹丸之地?
“却是,孙传庭死了,洪承畴降了,但我问你,东北那边盘踞着谁?西北是谁的兵马?东边又又有那支军队?最后,南边呢?”李自成俯身正色逼问,一道道问题顿时令刘宗敏有些反应不过来。
“东北?应该是……”
“建奴!西北左良玉,张献忠,东边吴三桂,山东十万勤王兵马,而南边的应天府可是依然有着五十万的兵马!这么多的势力,你觉得靠你一个人哪个能短时间内打下来?”
面对大哥李自成的质问,原本内心躁动的刘宗敏此刻也难受起来,这样想想,确实是自己的想法有些幼稚了,诸多势力,此刻基本全部注释他们的一举一动,他倒也不是个笨人,利害关系也分的清楚。
“若我等攻入京师顺天,那吴三桂率领的三万关宁铁骑是降我还是降了建奴?还是挥师南下直奔我大军?你可曾忘了关宁铁骑的厉害?”
“不曾忘记。”
大哥李自成的一番话,让原本沉浸在喜悦之中的刘宗敏陷入那段被关宁铁骑支配死亡的痛苦回忆之中,曾经的他们在那时候的闯王高迎祥带领之下,率领十万兵马进攻中原,到了最后却惨遭对方几千的关宁铁骑后方追杀。
若不是他们合围了那曹文诏,只怕会落得个天大的笑话。
一千追杀十万大军,从未有过。
“弟弟明白大哥的意思了。”想清楚这天下大势,回忆起了几年前的惨败落魄,刘宗敏也不再争执于进攻顺天府了。
“我们退守西北,但也绝对不会偏安一隅,河南让给他们,退出北直隶,我们驻守两西(陕西和山西,明朝没有甘肃省名)地界,同时暗中支持湖广的张献忠,让他继续造反,那儿有左良玉和他作对呢,他过不了舒坦日子。”
李自成盘膝而坐,扶额思索规划着日后的安排。
“东北的建奴,暂时就不要管了,老子不喜欢他们那些异族,如果他们能打到顺天,我一介汉人,怎么也得帮帮场子。”
“弟弟懂了,今日是我唐突了。”刘宗敏听了大哥李自成的大局,彻底心服口服,最终还是自己脑子不灵光,差点乱了大哥的大计!
“不过你做的也不算错,敲打敲打他们,银子的事,我也不开心。”
……
昏昏沉沉醒来,只觉得脸庞感受到一股暖意,又有几分的柔软舒适,朱凌猛然醒来,骤然坐起,惊慌地扫视着面前的众人。
周皇后以为陛下昨日疲惫了些,才端的做如此噩梦,便连连催促王伴伴去吩咐御厨,准备些热粥来,而另几位贵妃也自觉地贴上来满脸怜惜地望着他。
朱凌挣扎着起身,身上紧随着传来阵阵酸痛,故还是在周皇后的搀扶下起身,这才惊觉身上的衣服也不知何时被换成了内衣。
许是察觉到陛下的疑惑,周皇后给朱凌把被子稍许地拿出一点,避免闷热,然后说道:“陛下,昨日晚些时候见你一直不醒,御医说是过于劳累,染了些风寒,嘱咐陛下好生休息,臣妾便擅自做主让那些官员们先回了府,带陛下您回了寝宫。”
“现在几时了?”
朱凌并没有关注自己身子如何,此番事关大明存亡,脑子里全是对于李自成是否退兵,送信于吴三桂的人到了没有?孟兆祥的京营整顿的如何?这几个问题扰的心神不宁,哪里有心情睡得着觉?
事事关系重大,事事又事曾经十几年来留下的病症,几日内难以根治。虽然他也心里清楚的很,李自成一个贼寇出身终究是不能如此听从朝廷的话,说撤退京郊就立马撤走。
但,李自成的闯军一日不走,京师安危犹在,自己就只能冒着风险突出重围,直奔天津府。
“陛下,西直门送来了奏报。”
寝宫外,王国兴拿着驸马巩永固的军报,站到门口轻声说道,他已在门口等候多时,方才听到陛下声音,这才急忙禀报。
“念!”
朱凌强忍着身体的不适让其汇报,脑海中只记得昨日西直门有军情发生,只不过自己一睡便是一夜,有什么事也耽搁了。
“驸马巩永固奏报:臣驸马巩永固,今见贼血洗臣西直门,致臣一兵全死多,死伤无数,臣不胜其耻,取今陛下诺,当守西直门,已置薪于城门,若城门不守,当**报国!”
念完,连一向以狠厉着称的王国兴的表情也动容了几分。
寝宫内,众人沉默着,无人言语,而躺在床上的朱凌也怔住了,万万没想到,一夜之间,西直门竟遭受如此血洗,而让他欣慰的则是,巩永固果真如史书所说,置薪于城门,抱着必死之心守卫城门。
“着,驸马巩永固为鼎信候,赐三品玉带,封其夫人三平诰命夫人。”
“另外,给朕备好车驾,不。”朱凌停下,沉吟道:“备好马匹,前往京营,我要看看孟兆祥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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