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倒霉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
作为花舫之中,李枕舟唯三相识得姑娘。
遇见赵香儿,怕是比宁晴和钗儿还要更让他棘手头痛。
不仅是因为两人曾经差点发生的旖旎,见面难免尴尬,更因后来自己选择宁晴而当众拂了她面子。
女子相聚之处,总会更容易滋生出流言蜚语与是是非非。
所以当时自己的半有心半无心之举,怕是会对赵香儿造成许多苦恼。
“赵姑娘,莫出声。”李枕舟在第一时间竖起食指噤声,以此示意女子千万要保持安静。
毕竟前脚才同小绿茶保证,自己在花舫中的相识只有宁晴一人。
后脚若是再冒出一个赵香儿,自己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略微高大的形象,可就在第二组的姑娘们眼中消失殆尽了。
奈何还是晚了一步,赵香儿那句银牙紧咬的李枕舟三字,已经从朱唇中吐出。
修行之人耳聪目明,所以女子这声能让人身子都酥麻了的娇喊,又哪里能逃过小绿茶的耳朵。
白素素一转身就瞧见了两人间的嘀嘀咕咕,当即迈步如翩翩公子过来,似笑非笑道。
“我记得刚刚李兄不是还信誓旦旦,说自己在花舫之中只识得宁晴姑娘一人吗。”
“那不知这位看似与李兄有旧的娘子,又是何人。”
李枕舟期期艾艾,腹中拼命搜罗词汇,想要先搪塞过去,再图其他。
但越是如此,事情的发展轨迹就越超出他的预料。
曾经放下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穷的狠话,如此能火上浇油的机会,女子又怎能放过。
只见上一刻还瞋目切齿的赵香儿,现在居然眼角立马两行清泪落下,哭的那叫一个楚楚可怜。
“难道香儿在李公子心中,连个相熟女子都算不得?”
“原来皆是香儿自作多情。”
被背刺的李枕舟瞬间如遭雷击,哑口无言的看着女子一边抹泪,一边嘴角弯起了一个近不可察的细微弧度。
“你不去当戏子真是屈才了。”
为了消除误会,李枕舟赶紧来到小绿茶身前,低声解释道。
“我和她之间,真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
小绿茶缓缓摇头,“李兄,你现在说的话,我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会信了。”
为了挽回自己形象,不至于落得跟王胖子一样声名狼藉,李枕舟一咬牙,豁出去道。
“若我真与赵香儿有私情,灯灭,我就灭。”
话音还未落,一道森冷气息直掠向李枕舟后颈。
因为没有感受实质性的杀意,李枕舟并未回首,而是右手一甩。
两股截然不同的真元在短兵相接后,一同炸裂四散。
阵风顿起。
于是这条走廊,所有外挂灯笼中的红烛,理所当然的一齐熄灭。
“嘻嘻李兄,果然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手摇纸扇的刘馨儿在一旁添油加醋,晦暗环境也压不住俊俏的面皮。
小绿茶亦悠悠道,“李兄,你可以保持沉默,不过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有可能成为遗言。”
李枕舟瞬时怒火中烧,望向后方,近乎咆哮的声嘶力竭道,“是tm哪个小可爱干的,站出来,老子非要把你脑袋给扭下来当球踢。”
长廊中的灯笼虽被熄灭,不过有大堂中烛火余光透过,所以并不显得昏暗。
当然,哪怕伸手不见五指之地,李枕舟也能一眼找到刚才气机,究竟是何人发出。
并且他还在其身后见到了另一位熟人。
“钱多多。”
与死对头王富贵浑圆的神采截然相反,瘦的跟个竹节虫一样的钱多多正于后方傲然而立。
同上一次见面时的灰头土脸不同。
此刻的钱多多明显气势更足了些,虽说身子骨似乎更加瘦骨嶙峋。
而给予他底气之人,正是旁边一位比他还要高上一头,面容严肃的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一身贴身的素静劲装,干净利落,没有任何多余配饰。
貌不惊人的面容,黑面短须,属于扔进大街中不会再有人看上第二眼。
但没有多少波动的双眼很不自然的流露出一股阴冷闪烁的精气神,且气息悠长内敛。
“钱家果然是大手笔,能为钱多多寻到一位六品境界修士相伴左右。”
李枕舟早在刚才便已感觉到,那股吹灭烛火的气机,正是从中年男子身上发出。
钱多多看了一眼正满腹怒气的李枕舟。
“你我又见面了。”
说着,这家伙后知后觉的瞅着黑洞洞的长廊,纳闷道,“这些灯笼为何熄灭了。”
中年男子附身过去耳语道,“少爷,不是刚刚你让我先暗中试探一下那人的斤两吗?”
“是吗?”钱多多尴尬的搓了搓手,“可有试出来。”
中年男子摇头为难道,“没有。”
李枕舟则是双手抱胸,语气不善道,“呦呵,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钱大公子,真是凑巧。”
“”怎么着,上次拳头没有挨过瘾,又过来找茬让我给你松筋骨来了?”
“李枕舟,你别得意,上次是我栽了,老子认。”
“可这次你敢不敢先同我请来的这位比划比划。”哪怕身边站着一位重金寻来的六品修士,面对李枕舟,钱多多还是不自觉的腿脚发颤,所以说出来的话,难免有些色厉内荏。
李枕舟一肚子的火气正愁没地方发,当下没好气的撸起袖子,“来啊,谁怕谁,不过先说好了,打断了腿脚,我可没银子给你们医。”
“放心,本公子早就准备好了医药费。”钱多多直接从怀中掏出了一张银票。
不说人品怎样,起码豪横程度,不输王富贵。
对钱多多来说,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而李枕舟则恰恰相反,能用钱解决的问题,于他来说,都是天大的问题。
一听有人杠上,一些本在三楼的客人,都移步二楼。
“兄弟,咱们要插手调停一下吗?”刚才对李枕舟出手不逊的武夫对身旁人悄声道。
“插手?敢问大佬你什么修为?”另一位武夫嗤笑道。
“一个是钱家大公子,一个更可能是传说中见首不见尾的修士,哪个是省油的灯。”
“咱们这种蝼蚁挤进去,还不得尸骨无存。”
“也是,咱们看热闹就好。”
作为青阳的顶尖大户,钱家的名头向来是响当当的。
所以对于二者相争,所有人自然一边儿倒的看好钱多多。
“这小子也真是不长眼,惹到谁不好,偏偏惹了钱家,非得被打断了腿扔出去不可。”
“也不尽然啊张兄,没听钱公子刚才说吗,之前他曾栽在人家手里一次,估计那小子也有些能耐。”
“你懂什么,那是钱大少不愿同他一般见识,真动起真格儿的,这小子焉有命在。”路人甲说的吐沫横飞。
“待会儿你就看他是如何跪地求饶。”
“我不信,咱们要不赌点儿什么。”
“行,就赌一百两雪花纹银。”
花舫中的大半客人都于此刻来到二楼,一时间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九成以上皆是看好钱多多。
中年男子并摸不准李枕舟的修为,
然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答应了钱家照顾好这位,又怎能不竭尽心力。
况且。
“这位公子,在下得罪了。”中年汉子终止了自己的念头,显然不是话多之人,抱拳行礼过后也不啰嗦,在清退看热闹的众人后,直接骤然发力,速度势若奔马,笔直前冲。
“唉,我说牛子,看了这么长时间热闹,你也该出点儿力了吧。”李枕舟捏了捏缩在怀里的大蛞蝓。
“大人,我只是一只弱小的蛞蝓,能出什么力。”大蛞蝓还想偷懒不办事。
的确,若是真拉开架势,以大蛞蝓胆小懒散的性子,的确打不赢眼前男子。
但别忘了,大蛞蝓在斜风谷中模拟出来的气势,曾将大头娃娃与李枕舟骗得团团转,说是能够以假乱真,毫不为过。
“还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李枕舟手掌用力,挤压着大蛞蝓的身子,似乎再用点儿力,就能将其汁水一同挤出。
大蛞蝓立刻哀声告饶道,“大人,我懂你的意思,看我的。”
“哼,果然是个装糊涂的货,记着别把气势波及到外面普通人。”
“大人真是个死渣男。”
得了命令的牛子嘴里嘟囔着,事情办的倒是利落。
一股让人忍不住心生臣服的恐怖气势骤然产生,有如泰山压顶,重重压在了中年男子身上。
并且范围控制的很有门道。
长廊内气息凝固沉重,然对外面看热闹的众人则影响有限,顶多只觉呼吸不畅,后退数步后便恢复正常。
于是正面承受了所有压力的中年男子,仿佛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孤舟,瞬间被狂暴气息所压倒吞噬。
“怎么会,他难道是五品,四品,不可能,以这般年纪,怎会有如此修为。”
内心的恐惧被无限放大,中年男子手脚瘫软,心中根本没有一丝战意。
“我这是踢到铁板上了,不,不是铁板,分明是踢到一尊神佛上了。”
男子肝胆俱裂,在即将冲至李枕舟的身前时,更因为脚下无力,一个踉跄,跪在了他的面前。
“效果卓越的过了头吧?”李枕舟哭笑不得。
“前辈,下手的时候能轻点儿吗?”
中年男子强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抬头惨兮兮的望向李枕舟。
看在这眼中真挚哀求的份儿上,李枕舟认真点了点头,手上力道当真减弱了三分,然后。
“啪,”
一路冲过来的中年汉子,又沿着原路在地上一路滑了回去,并刚好滑到了钱多多的脚下。
“少爷,我尽力了。”男子抬起肿成一团的脸,有气无力。
众人哗然。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尤其是刚才那个最激动的路人甲,直接惊愕到喃喃自语。
“张兄,别不说话啊,银子呢。”身旁人用胳膊肘杵了杵男子胸部,取笑道。
李枕舟则是捏着拳头,面若修罗的一步一步来到钱多多面前,拍着他瘦弱肩膀,笑嘻嘻道。
“钱大公子,何苦呢。”
面子再次被人家踩在脚底,钱多多真是恨之切切,刚要再次夹着尾巴溜走。
“等一下。”
钱多多忽的想到,刚刚李枕舟似乎是与赵香儿有所纠缠。
而这赵香儿前段时间,还曾在自己手中借过二百两银子,至今尚未偿还。
“终于能找回面子了。”
钱多多一把抓住后方人群中赵香儿的晶莹皓腕,咧嘴笑道。
“今夜,本大爷就选定你作陪了。”
被抓住手腕,赵香儿下意识的挣扎。
可一介女子的力道又怎能挣开。
且自己并非宁晴,能有本事做名声在外,待价而沽的清倌人。
所以只能低下头,弱弱的低声道,“小女子今日身子不适,还请钱公子另选他人,改日香儿再来作陪。”
钱多多见佳人眼角有晶莹,更是得意的凑到其耳垂旁轻声威胁道。
“香儿姑娘,别忘了你还欠我的二百两银子呢。”
“毕竟你也不想家中老娘,被外人欺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