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芮然闻言,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连一丝惊讶都不曾露出,只是语气平淡道:“这可怎么办才好啊,一会儿可要大夫也一并好好瞧瞧,若是真的留下什么后遗症可就不好了。”
听着她的话,苏嫣然审视着她的表情,脸上满是揣测。又想起刚才自己朝着她撞过去的一瞬间。按照那时的情况,即便扑了空自己也不应该就这么直接摔下去。她还记得那一瞬间的感觉,右腿膝盖上方突然传来的一阵酥麻感,虽然到现在为止她还依旧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却告诉她此事与苏芮然脱不了关系,如此再看苏芮然,她眼中也不免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警觉。
这一切微妙的变化苏芮然全然瞧在眼里,但却始终是不动声色。方才苏嫣然来袭之际,她趁机点了苏嫣然右腿上的穴道,才使她腿上一麻,这才一下子触不及防的重重摔倒在一旁。
不过这个穴道若非自己或有人主动替她解开,要想自行冲破可也要花上一番功夫,至少每个一两个时辰是不可能了。
她瞧着苏嫣然的神色,从苏嫣然刚才的反应看来,想必此刻她心里还在担心自己的腿到底有没有事吧。既然如此,就且让她先担心一下好了,也算是给她一个小小的教训了。
半个时辰以后,德王府主院的偏殿厢房中,经过一番诊治之后,大夫已经开始在为苏嫣然包裹伤口。苏嫣然斜躺在偏殿铺着深红麒麟锦缎的软榻上,头枕着一个金丝镶边的八仙过海苏绣软枕,左手的袖子已卷起至手腕,此时正轻放在身旁矮桌上的一个白色软垫上。
大夫旁边还站着一个十来岁的药童,低头不语,只安静的立在软榻一侧,手中捧着个发黑的黄铜药炉,炉中有青烟缓缓上升,顷刻间整个屋子弥漫在一股淡淡的药气之中。
这药熏之法所用的药香十分昂贵,若非王公贵胄,寻常人家也着实很难用得起。苏芮然沉默的注视着那一缕缕升腾的青烟,不禁心有所触。虽说这里只是一个偏殿,但到底是王府,装饰的也十分华贵,连普通的花瓶摆设都是出自名家之手的绝品,到处都是镶嵌金玉之物,就连那桌上手掌大小的砚台上也镶嵌了好几块上好的羊脂白玉,虽然不大却粒粒通透。苏芮然是从相府长大,从小也是见惯了好东西的,可是即便如此,就连她也觉得这白玉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如此只镶嵌在砚台上,倒是让人不知该说是奢靡还是风雅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样的东西连南宫凌的王府中也不是随处可见的,或者连宫里也不多吧。德王在朝多年,权势之大自是可想而知,只是如此铺张,连她看来也不禁唏嘘,难怪要惹得皇上不痛快了。
苏芮然目光随意在房中的摆设上扫视着,不经意间对上南宫铭宣的眼神。不错,此刻屋中除了她们之外,南宫铭宣和南宫诚也各坐在一旁。在大夫到这里没多久,他们两个就很快赶来了。
起初想到德王那里定然出了什么事,想必已经是手忙脚乱,没想到这个时候,他们两个竟然还能分身过来看顾苏嫣然的伤情,这也不免让苏芮然有些意外。不过她的目光却并没有在南宫铭宣身上停留太久,很快转过目光,将视线重新投落在苏嫣然身上。
这时大夫已经包扎好了,只听他对苏嫣然道:“苏小姐所受只是皮外伤,方才之所以会如此疼痛也不过是经络受阻,只要回去让奴婢按照刚才的手法推拿一两日,就不会有什么大碍了。”
大夫虽如此说,可苏嫣然依旧还是忍不住担心,不禁追问:“可是我的腿当真没事了吗?”
大夫肯定道:“小姐不用担心,方才替小姐施针之后小姐不是已经能下地行走了吗?”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苏嫣然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方才她差点以为自己要再也站不起来了,却也不知道怎么的,右腿竟然就这么自行好了。苏嫣然不懂武功,自然也不明白穴道自行冲破的事。
大夫显然会错了她的意思,对她道:“小姐的右腿刚才没有知觉或许只是因为一时磕碰让血脉受阻,加上小姐又受到了惊吓,所以才会如此。经过施针后便可让穴道自行痊愈,所以小姐并不用担心什么。”可他话音一落又立刻改口道:“不过若是小姐还有不放心,回府之后可以再招别的大夫来瞧瞧。”
苏嫣然闻言不说话,虽然心中仍有不解,但是这大夫毕竟是王府的人,自己如何能当面说对他的诊治不放心呢?
“嫣然,你没事吧。”南宫诚瞧见诊治结束,不禁上前关切询问。
苏嫣然抬头望向他,倒是露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微微一笑却也透着说不出的柔弱,回答道:“多谢世子关心,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南宫诚连说了两遍,似乎是碍于周围还有人在场,犹豫了一下,最终却还是没有在她身边坐下。
而就在这时,苏芮然也道:“妹妹没有大碍就好了,不过刚才可当真让我吓了一跳,还好妹妹没事。”
苏嫣然望着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但很快却也只是道:“是妹妹不是,让姐姐担心了。”
苏嫣然说完,便扶着旁边榻边的扶手试图站起来。她身旁的贴身奴婢吓了一跳,慌忙过来将她扶住。
不过这一次,苏嫣然很快自行站直了身子。但她仍不放心,试图松开旁边奴婢的搀扶,自己又尝试着走了几步,确定右腿已经恢复如常并没有什么大碍,这才终于松了口气,转而对南宫诚道:“今日之事实在是劳烦世子费心了,原本今日我同姐姐也是来拜见王妃的,我既没什么大碍,那么按照情理也应该向王妃道谢。”
南宫诚闻言蹙眉,不禁道:“可是你的伤……”
“并无大碍,刚才大夫不是已经说了吗?世子不用担心。”苏嫣然说着目光又落到了苏芮然身上,接着道,“何况也不能因为我而坏了礼数,姐姐你说是不是?”
苏芮然注视着她的目光,却也不急着表明态度。苏嫣然的伤才刚一包扎完就急着去拜见德王妃,原本这个时候她完全可以以受伤为由回府的,如此自也不会有人怪罪。可是若是她真的在这个时候回去,那么自己今日原本计划的一切不就泡汤了吗?
若非如此,她之所以执意要去也不过是一场苦肉计吗?让旁人以为她即便受伤也依旧不忘礼数,如此倒是当真能讨得德王妃的欢心啊。
想到此,她突然转头望向南宫铭宣,却见南宫铭宣沉默不语,看样子也没有丝毫要开口的意思。苏芮然望着他,突然开口道:“妹妹说的不错,礼数的确不能坏。只是且先不论妹妹有伤在身,只是发方才进主殿时瞧见里面似有嘈杂声,也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王妃是否正忙于此而不便相见?”
既然苏嫣然已经开口了,那么她何不借这个机会试探一下南宫铭宣的口风了,也不知道这王府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南宫铭宣面色如常,很快竟也坦言道:“不错,正如大小姐所说,府中的确出事了。”
他如此直接了当,倒是让苏芮然不知该如何追问下去了,若是就这么继续追问到底是何事,未免有刻意打探之嫌,何况还有旁人在场,也并非只有她与南宫铭宣二人的时候。
她原本还以为南宫铭宣会把话继续说下去,但是很快她突然意识到是自己估计错了,以南宫铭宣小心谨慎的性子,这种事又怎么会先开口了,不然岂不是摆明了会落人话柄吗?
而就在这时,南宫诚突然开口了,只听他道:“其实是因为父王突然醒来……”
“大哥。”南宫铭宣立刻出言打断了他,众人惊讶之余,只见南宫铭宣示意屋中的其它王府下人都退下。
苏芮然震惊不已,她原先想到的也不过是德王病情加重而已,可是怎么会……她的目光最终落到了南宫铭宣身上,有他在,怎么会就这么让德王醒过来呢?而且前次自己若猜的不错,南宫铭宣也定然在德王的药中动了手脚。
苏嫣然听闻此话脸上也闪过惊讶之色,不过却也只是稍纵即逝而已,更多的是几分好奇。她早就听闻德王一直重病不醒,一直遍寻名医而不得而治,现下竟然恰好敢在今日突然好了,倒当真是有些出乎意料。瞧见南宫铭宣遣退下人,她也意识到此事非比寻常,心里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慎重,不过等到屋中的下人一离开,房门又再度被关上的一刹那,苏嫣然便立刻开口追问:“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苏芮然将目光投落在了南宫诚身上,只等着他开口,想不到苏嫣然竟然先开口替她问出来,这一次她们二人也可以算得上是“姐妹同心”了。
南宫诚并没有隐瞒,很快道:“诚如刚才所言,父王突然间醒来,大家顿时都手忙脚乱的。不过父王却只是吐了口血,很快就又再晕过去了,这次可把母妃给下坏了,立刻让王府中的大夫全部过去诊治。”
苏嫣然一听也吃了一惊,心想若真如南宫诚所言,那么刚才为自己诊脉的大夫不是从德王那里抽调过来的吗?偏偏在这个时候,如此自己岂不是会招来怨怼?想到此她越发担心,连忙追问道:“那么王爷可有大碍?”
南宫诚张口欲言,突然间南宫铭宣抢先开口,抢在他前面道:“已经没事了,并无大碍,二小姐不必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