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狐有蛮性,女无骄矜

土地之所以为土地爷,便是因为他们负责掌管人间九州一方土地。是以,土地很轻易便知晓了小狐狸并未跑出京城的地界,也便放下了心,回了地下,转而悄悄盯着它去了。

春台街,清音坊,满堂静悄悄。

惟有清音渺渺,余音绕梁,不拘是楼上雅间,或是台下大堂,皆是堆满了一张张如痴如醉的脸,还有几个颇通音律,自认作乐师知己的,在台下执箸击盏,相和筝声,痴态毕现。

小狐狸趁人不注意,悄悄钻进了大堂中央的高台上,被层层青纱朦胧掩映隔出的小间里。

里面那个青衣乐师蛾眉螓首,正坐弄瑶筝,诚然是赏心悦目,但佳人看起来似乎是兴致缺缺的样子,见到小狐狸也不惊讶,反而巧笑倩兮地轻声招呼道:“你来啦。”

底下有满堂宾客,她就这般堂而皇之地敷衍塞责,也不见半分紧张的神色。

小狐狸审视一般地盯了她一会儿,可她却怡然自得地微笑回望,但指尖也没有停下,筝音一如寒江水流一般流转而出,不错一音。

小狐狸盯得累了,便跳到案上,懒懒地盘在香炉边卧着。

香素凉小声道:“还有一炷香的工夫我才能走,待这曲终了,我便带你去顽。”

小狐狸抬了抬眼睛,算是答应她了。

曲子很快就弹完了,香素凉将筝留在台上,稍后自会有坊中丫头过来收拾,她兀自抱起小狐狸,从后面避开满堂宾客下了高台,匆匆回了房间。

一关上门,小狐狸便从香素凉怀里蹦到了地上,四下乱窜。

香素凉先往内间转了一圈,走到琴几前抚拭琴弦——清音坊中人多事杂,她怕来打扫的丫头弄坏了她的琴,每日回房后都会先检查一番。

她从内间走出,外面已被小狐狸上窜下跳弄得一团糟乱。她以为小狐狸是在找吃的,便又回内室拿了一碟茶点来,可小狐狸连瞧也未瞧一眼,径直越过她扑到了书案上。

右前爪子指了指案上的砚台,又颐指气使地指指香素凉,狐狸眼斜飞得老高。

香素凉见她这样一副活宝的模样,忍俊不禁,便也不与她计较,上前两步为她研磨。

雪白的爪子毫不犹豫地往砚台里送,半点不心疼这珍贵的墨与砚,等蘸了一爪子墨便又往宣纸上抹。香素凉躲闪不及,被溅到了一袖子的墨,可她全然好似不会生气一样,竟罔顾脏污了的衣裳,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翘首以盼小狐狸的胡闹。

等小狐狸罢爪,香素凉低头看去,细细辨认了一番纸上黏糊成一团的,权且可称之为字的字,有些怀疑地猜道:“谁?”

小狐狸点点脑袋,戳戳宣纸上的字,又抬爪戳向香素凉,直在她的衣裙上又留下了一道突兀的印子。

香素凉笑道:“不是你来寻我的么,怎得反倒问我是谁呢?原该是我问你的。你的主人呢?难道你是偷跑……”

她的话戛然而止,只闷哼一声,手背上的抓痕已渗出血珠来了。

这几百年来,小狐狸早已被盈阙娇惯坏了,脾气愈发娇蛮,稍有不顺意,动辄便要动牙动爪的,今日刚还抓伤了盈阙,眼下自然更不会对这个萍水相逢的凡人留情。

小狐狸龇着牙,在纸上先是写了个“主”字,再将其狠狠划去,另写了个大大的“亲”字。

这回的两个字写得就清楚明白多了,香素凉一眼便瞧明白了,歉疚道:“真是对不住,原来是我冒犯了你,似你这般的有灵性,也无怪你要生气。好罢,不是主人,你那位姐姐呢?”

小狐狸给她翻了只白眼,没有理她。

忽然一只前爪被抬了起来,小狐狸正要一爪子拍上去,却听那胆大包天竟敢冒犯她的凡人说:“咦!这……小螺真是有趣儿。”

香素凉捻着那缕红绳青丝,轻念着海螺上的字:“昆仑,东望山……原来,你们是从昆仑山来的啊……”

又是一爪子,拍醒了出神的香素凉,指尖蓦地松开,系着青丝结的爪子缩了回去。

香素凉只随手从一旁的匣子里抽出一只帕子,粗粗包着手上的抓痕,脸上竟不见一丝愠怒神色,反而还毫无芥蒂,和善地浅浅笑着。

“字刻得真好看。”

判官被冥王打发来招待贵客,心中也甚是忐忑。

盈阙坐在白骨王座之上,默默翻找着手中的生死簿,找到了姜李氏后,并未停下,仍是继续翻查。

判官心中着急,又不敢阻止,只能抹着满头虚汗,委婉劝说:“回禀上仙,私查生死簿这个算是泄漏天机,您说那栖廊村的姜李氏是您干,干,干娘,便也罢了,可您现在这是……”

盈阙停手,望着判官看了会儿,疑惑地问道:“不能查吗?”

判官瞪大了眼睛,愣了半晌才干巴巴地回道:“能,能……”

“你无须为难,前几日我已寄信与七师兄提过此事。”

“是是是!”

盈阙的脚一落到幽冥的地界上,冥王就打过了招呼,说今日只要这个祖宗不拆了他的幽冥界,只要能把这尊大神送走,不拘说什么都顺着,只当今日倒了霉。

既然盈阙已寻好了借口,又搬出了自家殿下,则判官自然也不愿徒惹麻烦,识相地当起了瞎子。

赵国栖廊村,姜氏姜明,时年三十整,昌宜二十八年腊月三十卒,该享阳寿四十有三。

赵国京城,孙冯氏善娘,时年四十有八,昌宜二十五年冬月十五卒,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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