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暮深脱光了,顾朝朝才发现没给他拿衣服,于是又给管家打了电话,叫他尽快送一套过来,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她还特意交代管家到门口就好,千万不要进来。
挂了电话,她又觉得自己有点欲盖弥彰,可通话已经结束,再拨过去解释反而更多此一举。顾朝朝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放弃了,没忍住又回头看了眼沈暮深,竟然有种看习惯了的麻木感。
“你真该庆幸我家有地暖。”否则就这种天气,他什么都不穿地站在地板上,怕是又要发烧了。
顾朝朝说话间,敲门声响了起来,她转身走到门口,接过衣服后就重新把门关上了,只留下一脸好奇的管家站在外面。
“穿上。”顾朝朝将衣服丢给沈暮深。
沈暮深安静看着他,任由衣服掉落在脚边。
顾朝朝无语许久,认命地叹了声气,走到他跟前去捡衣服,结果弯腰的时候忽略了他没穿衣服,猝不及防跟他下面来了个面对面。
“嗬……”顾朝朝倒抽一口冷气,直接跌坐在地上,再看沈暮深,依然一脸什么都不知道的单纯表情,小菩萨一般无喜无悲。
顾朝朝嘴角抽了抽,快速抓着衣服站起来,三两下给他穿好了上衣,然后重新蹲下:“抬脚。”
沈暮深不动。
“不抬脚我就不送你颜料了。”顾朝朝威胁。
这招果然有用,沈暮深乖乖抬起了一只脚,顾朝朝赶紧给他套上内裤,又用同样的方法骗他抬另一只脚。
等帮他把所有衣服都穿戴整齐后,她已经累得胳膊都酸了,再看这小孩,依然在专注地盯着她,似乎在等她兑现承诺。
顾朝朝拍了一下他的脑门:“等吃完饭我再给你。”
说完就叫人送了吃的过来,自己亲自挽起袖子喂饭,然而沈暮深静静看着她,不肯张嘴。
顾朝朝深吸一口气:“乖乖吃饭,不然我就不送你了。”
然后再次将勺子递到他嘴边,可他依然一动不动。
这招没用了?顾朝朝疑惑地蹙起眉头,盯着他打量许久后,突然想到了什么,于是重新给管家打电话:“叫人买点颜料回来,尽快。”
管家的效率很快,二十分钟后就把颜料送过来了。
是满满一箱颜料,每一种颜色都是独立的小包装,整整齐齐地码在箱子里。沈暮深看到,漆黑的眼眸总算有了一丝波动,径直走到顾朝朝跟前,想要接过颜料。
“等一下,”顾朝朝制止,“我说要送你颜料,但没说要送你一箱,本来是想送你一个,但看在你刚才这么听话的洗澡了……这样吧,我送你两个颜色,你可以挑一下。”
沈暮深闻言静站许久,才缓慢地伸出手,在整整齐齐的颜料盒上一一抚过。他动作极轻,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还是能让人清楚地感觉到他的珍惜。
看着他一脸专注的样子,顾朝朝心都快化了,恨不得把全世界的颜料都送给他,但想到他折腾身体不顾健康的样子,思来想去还是放弃了。
“选好了吗?”她轻声催促。
沈暮深没有回答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直到十分钟后才拿起一盒白色和一盒红色。
顾朝朝笑了笑,果断将缺了两个角的箱子直接阖上。沈暮深两只手里虽然各拿了一个小盒子,但还是一动不动地盯着箱子。
顾朝朝心情不错地勾唇:“你乖乖吃饭,我再送你两个。”
沈暮深闻言,总算艰难地将视线从箱子转移到了她的脸上。
“还是让你自己选。”顾朝朝又补充一句,然后自行到餐桌前坐下。
沈暮深的视线随着她的移动而移动,直到她落座,才扭头看回颜料箱。顾朝朝也不再催促,只是叫人重做两份早餐送了过来。
等早餐送来时,沈暮深也终于肯挪动了,安静走到顾朝朝身边,然后盯着她看。
顾朝朝眨了眨眼睛:“如果你肯自己吃,我就送你三盒。”
沈暮深的视线总算从她脸上移开了,垂着眼眸拿起叉子,轻轻戳起一个香肠,开始不紧不慢地吃饭。
果然,他刚才一直不肯吃饭,是因为她答应了洗完澡送他颜料却没送,所以不信任她了,对她的提议也不再履行,现在收到了颜料,虽然只收到一箱里的两小盒,但也等于她兑现了诺言,他这才肯跟她进行第二个交易。
顾朝朝见颜料的招数继续有效,着实松了口气,喝了两口牛奶后也开始用餐。她吃饭的速度很快,等她把一份早餐吃完时,沈暮深才吃完一片吐司,于是她有了更多的时间观察他。
虽然沈暮深吃饭一向只是为了维持身体机能,但顾朝朝还是叫人在饮食上多费了心思,确保他吃到嘴里的每一口,都能体会到食物的美妙。
而现在来看来效果还算不错,这份早餐是刚送来的,温度适宜味道鲜美,他看起来吃得不算艰难。其实钱家对他的养育虽然不上心,但也不至于连一日三餐都克扣,只是他经年累月养成的不好习惯,导致他每次去吃饭时,饭菜都已经凉透了,就算再好的东西,都不会好吃。
见他把盘子里的东西都吃完了,顾朝朝又给他倒了一杯牛奶:“喝完给你颜料。”
沈暮深垂着眼眸,接过去直接往下灌,因为速度太快,还因为吞咽不及时溢出来点,顾朝朝赶紧拦住:“慢慢喝!”
沈暮深一顿,速度瞬间慢了许多。
顾朝朝好气又好笑,等他喝完抽了两张纸巾,帮他把嘴擦干净了。
整个过程中,沈暮深始终安静地等待,像一只驯服的小羊。顾朝朝一个手痒,直接揉了揉他的头发,而他表情未变,只是专注地看着她。
才一天的时间,顾朝朝已经习惯他这种视线了,将盒子打开之后让他选了三盒颜料。
加上之前拿到的,他已经拥有五盒没开封的颜料了,两只手需要兜在身前才能拿下,看起来简直像大丰收。
顾朝朝看着可乐,没忍住又揉了他一把,这才拉着他去了新的房间。
“躺下,睡觉,睡醒了就让你画画。”她把人按到床上,然后去拿他怀里的颜料,结果抠了两下没抠出来,只好任由他抱着。
沈暮深静静躺在床上,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顾朝朝直接上手捂住他的眼睛:“乖,睡吧,睡醒了就让你回之前的房间,你的作品还没完成不是吗?”
说完,她便感觉到他的睫毛在掌心轻轻刷过,痒痒的,有种说不出的软乎感。顾朝朝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等他的呼吸彻底均匀后才松开手。
沈暮深已经睡熟,安静的样子越看越乖,看得顾朝朝心里都跟着软了起来,第一次产生了无痛当妈的愉悦感。
她盯着沈暮深看了片刻,再看他怀里还抱着的颜料,当即屏住呼吸去拿,结果手刚碰到,他就皱起了眉头要醒,顾朝朝赶紧收手。
“至于么。”顾朝朝轻笑一声,继续在旁边陪着。
太阳越升越高,顾朝朝坐在床边,渐渐也困了起来,于是直接在旁边的沙发上躺下,闭上眼睛睡迟来的回笼觉。
她这一觉睡得又香又沉,连个梦都没有做,从入睡到迷迷糊糊恢复意识,都处在一种非常松弛的状态里。
就在她处在半醒不醒之间时,眼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她睫毛颤了颤,许久缓缓睁开眼睛,然后脸色一变:“啊!”
她蹭地一下坐起来,对上沈暮深的视线后才猛地松一口气,有些头疼地问他:“站在这里干嘛?”
沈暮深安静地看着她,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手里还抱着那五盒颜料。
顾朝朝叹了声气,略微冷静后起身:“要画画是吧,跟我来。”
沈暮深立刻跟了过去。
虽然早上的时候已经看过被祸害的房间了,但顾朝朝进屋的瞬间,还是被冲击了一下。她无言地停在原地,而沈暮深则难得不像蜗牛一样缓慢,直接越过她进入房间,拿起了他放在茶几上的画笔。
顾朝朝看着他又开始四处乱画,沉默许久后捏了捏鼻梁,叮嘱管家这间房以后就留给他做画室。
“顾总,您的意思是……沈少爷以后要长住家里了?”管家还是没忍住问了出来。
顾朝朝微微颔首,看了一眼又一次脏兮兮的沈暮深,回头继续道:“给他多准备点衣服。”
“顾总,钱家还在找他,我们把他留下,是不是不太好?”管家顿时为难,“他如果是个健全的人,现在已经成年,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可现在的他跟未成年没什么区别,我们要留他住下,是需要经过他监护人同意的。”
“别让他监护人知道不就好了。”顾朝朝直接道。
管家愣了愣:“您的意思是……”
“暂时保密吧,他现在的身体状态很糟糕,需要静养,我不能让他回去。”顾朝朝已经做了决定。
管家皱眉:“这样并非长久之计。”
“所以才让你尽快搜集钱家虐待暮深的证据。”顾朝朝态度坚定。
管家一愣,明白她的意思后赶紧离开了
顾朝朝打发走管家,继续站在门口看他画画,当看到他往一个玉制花瓶上涂抹时,不由得笑了一声——
幸好她这辈子足够有钱,否则还真供养不起他。
顾朝朝伸了个懒腰,心情愉快地走到他面前:“你在画什么?”
沈暮深垂着眼眸专注画画,闻言头都没抬一下。
顾朝朝坐在旁边看了半天,都没看出他在画什么玩意,于是随意找个没被颜料污染过的地方坐下,静静看他画画。
吃饱睡醒的少年精力旺盛到可怕的地步,顾朝朝光是看着他折腾都觉得累了,他偏偏毫无知觉,不断为这个已经狼藉一片的屋子增添色彩。
“可怜的崽,很久没有这么愉快了吧?”顾朝朝怜爱地看着他。
原文里,他在进入钱家之后也这么干过,但第一次时钱家人忍了,到第二次就直接没收了他的画具,还把他房间里能扔的东西都扔了,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彻底失去了作画的自由,还是后来偷偷捡了表弟不要的旧画笔,和一个破板子,才能继续画画。
可惜画是能画,却没有专门提供给他的颜料,他只有在钱家人心情好的时候,才会拿到一点表弟用剩的颜料涂涂抹抹。虽然后来还是会像最初一样到处乱画,可颜料有限,更多时候他都只是拿着一支画不出任何东西的画笔,在墙上描绘看不见的线条。
顾朝朝看着眼前柔软的少年,一想到他拿着一支破笔画空气,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于是抬手捏了捏他的后颈:“以后就跟着姐姐,想怎么画就怎么画,想画哪里就画哪里,绝对不会再有人敢欺负暮深。”
沈暮深手中的笔一停,许久突然迟缓地看向她。
顾朝朝愣了愣,心跳瞬间快了起来:“暮、暮深,你现在是在主动回应我的话吗?”
沈暮深安静地看着她,许久,手上的笔突然在她的家居服上画了两道。
顾朝朝:“……”她那纯真丝的家居服啊,她那大五位数的纯真丝家居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