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白点说,川岛凛并不喜欢赤司征十郎,这个结论放到现在来说,应该更正为避之唯恐不及。
他和赤司认识是小时候的事情了。
因为两家父亲的交好而走得更较其他同龄人亲近——当然,藤原清一和赤司征臣这两个画风完全不同的人到底是怎么成为的挚交好友,在川岛的心中至今仍然是一个千古谜题。
不过川岛小时候的画风与这位正统名门继承人少爷也并不怎么兼容,一度没什么交集相投,偶尔发挥本性去撩这位小少爷玩,也总是收不到在其他人那里的预期效果,久而久之,川岛就只把赤司当做“父亲好朋友的儿子”。
转变是在八岁那年。
他被父亲托付给赤司征臣照看的,以“教导”的名义。
实际上不过是事业重要阶段的父母都没空理会自己,本家那时也没有合适的人选,这才找了赤司家的外援。说是教导,实则寄养。
而征臣叔叔应下了这桩事,却真的如“教导”之名把他和赤司征十郎安排在一起接受那些让人想想就背脊发凉的繁多课程。
他虽然与赤司没什么大交情,但好歹之前也见了许多面,说是略有交情总不为过,结果见面第一天,对方陌生疏离的态度顿时将川岛打得措手不及。
“赤司?”
“嗯。”
“呃,你失忆过吗?我是说……你干嘛一副不认识我的样子?”
“我没有不认识你。”
“可你对我很冷淡啊!”
年幼的小少爷便止了脚步,转身与他对视。
那一眼到底是什么意思川岛当时没能想明白,后来想起时也不能清晰地带入原场景,只能成为无从分析的记忆。
不过对于急于寻求同盟以为未来美好生活打下基础的川岛来说,赤司所持的任何态度都不是问题。
在接连对赤司示好半个多月后,成天软磨硬泡地跟在他身边企图勾肩搭背建立友好外交关系的川岛终于获得了对方内心的通行许可证。
过程十分艰难,好在最后还是拿下了赤司征十郎,然而对方接下来的发展跟他想得完全不一样。
简单一点说,就是他指望赤司和他同流合污,结果被嘱咐要好好学习。
哇塞这感觉……不能更美了啊真是!
相处后期对赤司的感官印象更是多了一条——发怵,之前没见过对方做些什么,就理所应当地认为他只是普遍意义上的世家贵公子,顶多加了层继承人光环,但越相处他就越觉得赤司征十郎这个人心思老练纯熟,思维缜密而洞察力惊人,尤其双商优秀,诸多加成叠加起来简直令人望尘莫及。
川岛小时候时常惹事,经常求助赤司,见识过对方堪称惊才艳绝的处事方式与行为手腕后,他就再也不敢去撺掇赤司逃课了。
——连逃课计划都不跟他说了。
不过大约是过了陌生的熟悉阶段,赤司已经将他当做了朋友,即使他再怎么刻意避开,也还是被对方日复一日地密切关注着,并且操心着他的安危与课程。
……想想都能体会到那种噩梦感。
回忆止于此。
川岛看见那颗蔷薇色脑袋有转动倾向的瞬间便迅速地以双眼在场外寻找可能同行的对象,身后的随行人员小声地喊着他的名字催促,川岛目光一凝,果断向左前方窜了出去。
“这不是凤君吗,好久不见啊。”
望着突然出现在眼前并拿捏着亲近态度朝他寒暄的少年,饶是素来冷静自持的凤镜夜也忍不住在刹那现出几分惊愕。
“你——”
川岛用力在他身后推了一把,脸上却挂着人畜无害的亲切笑容:“上次太匆忙,我还有好多话没来得及和你说呢。”
“……”
见他迟迟不动,川岛偏头靠近他耳畔:“朋友,快走,进去了我们就成功了。”
“…………”
这个人,难道是没有请柬妄图混进去的吗?
“多谢。”
走至大厅,川岛便礼貌地拉开与对方的距离,但他仍然保持着同行的姿态,还能在目光快速将厅内构造打量完毕的同时轻松调侃:“我向你保证,绝对不是什么妄图扰乱会场的恐怖分子。”
“你在躲什么人?”
若说第一眼误以为对方是没有请柬,在见到随行其后的人员及其难得的正装打扮后,凤镜夜对川岛出现在此的理由自然不会怀疑,虽然其合理性有待商榷,但更让人在意的显然是他焦急躲避的行为。
这句没有附加语气词而显得更偏向肯定的句式十足表现了说出者的意图,川岛顺手从旁抄了两杯无酒精香槟,举起递了一杯过去,笑得友好而亲切:“什么啊,我就是想和你一起进来而已。”
睁着眼睛说瞎话。
川岛凛此人随口编瞎话的功夫在同龄人中堪称巅峰造极,与他同样出名的天才头脑所相称的,是其笑眯眯说着某些话时永远不能简单分以真假、据说是从其父藤原清一性格所来的随性洒脱。
可即便知道这只是随口一说——
“我很早就知道你。”
“嗯?”
突然响起的冷淡嗓音,少年人的声线尚未走至完全期的磁性领域,但介于青涩与成熟之间,却自有一分静水流深般的安然平稳。
这是个相当少年老成的人。
于心中加固对于凤镜夜的这类印象,川岛收回打量会场的视线将目光投向身侧——饱含疑惑、却并不探究的纯澈眼神。
但也仅限于此,他完全没有继续表现出任何寻求解答的意愿,也即是说,他只是出于听到对自己说出的话所出反应,但对他人是否认识自己、知道自己,是绝对的毫不在意,或者应该说——漠不关心。
“怎么了吗?”见身边的人迟迟没有下文,却像是忍耐着什么一般自持沉默,川岛扬手与对方手中的高脚杯轻碰,毫无芥蒂地开着玩笑,“难道我之前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
玻璃相触,发出短促清脆的悦耳声响,川岛看似不动声色,却开始在心底搜索有关对方的记忆。毕竟凤镜夜这副不寻常的样子看起来好像确实是被他欺负过,然而凭良心讲,川岛从小到大有意识去欺负的同龄人屈指可数,就算是从有记忆的幼年期开始往后回想,也实在没有这号人物。
正在此对峙无解的凝滞当口,主办方于台上宣布即将开始的声音清晰却柔和的传进了每个人的耳中,毫无刺耳或音量扩大的听感,川岛看了眼四周墙壁,猜想估计是建造之时在这种细节上下了功夫。
不过——
“内厅?”川岛不解地望向身旁唯一可询问的对象,“这个宴会到底是要做什么?”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来了吗?”伴随着出口的回应,两人间微妙的不快气氛终于被打破,凤镜夜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是慈善拍卖会。”
“唔。”这也不能怪他不清内情,毕竟临时上阵,在车上又光顾着寻找那不知道现在还是否身在地球的父亲,出发前爷爷只告诉他是一个相对随意的宴会,因此也并没有刻意准备。
“主办方是哪家的?”
“西园寺。”
“哇哦。”
川岛抬起脚步随着人潮一同步往内厅。
既然是与表哥有着婚约关系的西园寺绘梨佳的本家,难怪会让他代替表哥前来参加。
确实是折中选择。
“拍卖规则我都忘得差不多了。”
“你不是号称记性不错?”
“哇,你在讽刺我吗?”
经过内门,川岛接过接待人员递来的木制牌,右下角写着座位号,余光瞥见凤镜夜手中的牌板,挑了下眉:“真可惜,不在一起。”
秉持着一贯叙述时使人听来莫名的诚恳语气,凤镜夜不由地停住了动作,川岛已经随着领位人员落座。
大约本来是为自家女婿准备的位置,川岛所处之处视野、地理位置都非常不错,正当他回忆思考待会儿应当贡献出多少资金支持才算合理、亦或付出越多越好之际,身侧空位上落下了一道人影。
最先看到的是手,修长匀称的骨节,皮肤白皙却并不显脆弱,指甲干净漂亮,脉络分明间蕴着一股无形的张力。
若不是场合不允许,川岛几乎要汗毛倒竖地跳起来质问到底是谁排的座位,是不是成心跟他过不去!
——谁都好,只要不是赤司征十郎。
“好久不见。”
温润的嗓音如质地上好的璞玉,和煦、优雅,任谁听了都不免心生好感,然而语气却深藏着稍显违和的冷淡。
川岛表情惊悚地望了他一眼确认,随后便像见了鬼一般迅速别过脸,同时手脚并用地将自己缩进椅子的另半边区域,用整个身心不遗余力地向赤司传达着“离我远点”的抗拒信号。
“这么不愿意见到我吗?”
即使不说话,川岛的全幅身心都被赤司的到来引得高度集中,而后者每说一个字便会让川岛忍不住的皱眉。
“别跟我说话。”
周遭逐渐寂静下来,宾客已经入场完毕,台上的主持人与拍卖品早已准备就绪。
“或者我现在就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