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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挽留

听到熟悉的嗓音, 吴曈和李悦宁齐齐一惊。一转头,只见姜珩穿着宽松的居家服,气定神闲地站定在中岛台旁。

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面前, 李悦宁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下意识诧异问:“你不是通常六点多才到家吗?现在才五点出头,你怎么就已经在家里了?”

她每次都是掐准了时间来做饭, 趁着姜珩回来之前,赶紧回家。

“咳咳……”姜珩的手握成拳,抵着没有丝毫血色的唇边轻咳两声,“中午去了一趟公司,把手头事务都分给下面的人做, 很早就回来了,刚才一直在楼上睡觉, 刚醒没多久。”

李悦宁这才注意到他格外难看的面色,哎呀一声:“我记得前天你给我打电话时不都已经正常了吗, 怎么又加重了?”

“不小心而已。”

姜珩无意和她在自己为什么忽然感冒加重的话题上再深究下去,直勾勾地凝视着李悦宁。

说:“别绕开话题, 李悦宁女士,能不能和我解释一下您为什么会突然跑到我家来当保姆?”

李悦宁抬眸偷觑姜珩的脸色, 又瞥了瞥身旁似乎被雷劈过一般的吴曈, 心虚一笑:“……”

此时吴曈怀疑自己大概在做梦。

这场梦大概是从姜老师突然出现, 喊李阿姨为“妈”开始。

我怎么还不醒……吴曈揪了一把自己的大腿。

因为面对的事情有望冲击自己有生之年最离谱的场景,吴曈十分笃定这是梦,他对自己下手十分残忍,于是被长裤遮盖的细腻皮肤上当即出现一大片淤青, 他被自己掐得表情扭曲了一瞬。

……好痛。

这竟然不是梦TvT?

察觉呆若木鸡站在一旁的吴曈的异样, 姜珩立刻关心道:“怎么了?”

吴曈笑得比哭还难看:“……没什么。”只是突然有点怀疑人生而已。

见姜珩的注意力此时完全放在吴曈身上, 李悦宁也不管自己饭才做了一半,炖锅里的烧鸡还在咕噜咕噜地沸腾。

试图赶在姜珩注意到自己之前赶紧拎上外套,脚底抹油跑路。

然而姜珩却多长了一只眼睛分神给她一般,在她刚偷偷转身时就叫住她:“话还没说完,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呢?”

“……”被发现意图,李悦宁也丝毫不尴尬,理了理刚才做饭期间稍稍凌乱的发丝。

如果她的漂亮的眼睛没有因为不敢与姜珩的目光对上,而导致在空气之中没有落点的话,她这幅临危不慌的模样可能更有说服力一些。

“也没有其他特别的理由啊。”

李悦宁窥看一眼明显已经被吓傻了的吴曈:“之前和你打电话,不是听说你感冒了嘛,我就想过来看看你,买了一些你爱吃的想要做给你吃。”

“我还在厨房里做饭呢,听到外面有人在走,我还以为是你回家了,出来一看,结果是小曈。”

“我当时已经被你家突然出现一个omega的消息给吓到了,小曈问我是不是新来的保姆,我忘了否认。”李悦宁稍稍美化了一下自己当时看到吴曈后的心理活动,“而且我看你感冒了,平时工作又辛苦,我当妈的心疼呀,反正闲着没什么事,就过来做做饭,照顾一下你。”

姜珩凉凉道:“你最好是心疼我,而不是……”

他瞥了一眼仍然在怀疑人生的吴曈。

而不是闲着没事来看他热闹,吃饱了撑得来逗吴曈玩。

李悦宁悻悻道:“妈妈能有什么坏心眼,当然是心疼你啦。”

傻愣愣地看着母子二人一来一回的对话,吴曈仿佛听到自己的肚子在消化不良地咕噜咕噜冒着泡。

直到姜珩面向他,把他用来自保的负隅顽抗的小泡泡戳醒。

姜珩向他介绍道:“小曈,这是我母亲。”

他顿了顿,露出抱歉的神色:“我妈心态比较年轻,平时在学校里就喜欢逗学生玩。今天是不是吓到你了?我代她向你道歉,不是故意的。”

我多大的面子敢让姜老师的妈妈给自己道歉啊??!!

吴曈连忙道:“没关系,是我当初眼瞎,把阿姨认成保姆了,阿姨对不起!”

他慌不择路,给李悦宁鞠了一躬,行了个大礼。

“不是你的错。”姜珩无奈道。

“吴曈。”姜珩看着李悦宁,“逗他玩了这么久,应该也对他熟了,我就不多介绍了。”

姜珩感受到自己的衣摆被扯了扯,李悦宁对他挤眉弄眼。

李悦宁:真不多介绍了?

姜珩挑眉:还想我说什么?

李悦宁:比如这是我的男朋友之类的呀?

姜珩:目前不是。

李悦宁翻了个白眼:你是真没用啊!

姜珩:……

虽然老婆暂时没有追到手,但您已经已经有了一个大胖孙子,现在正蹲在墙角看热闹。

姜珩忍了忍,最终还是把话憋了回去。

他妈年纪大了,他怕把她老人家吓死。

见吴曈拘谨地站着不知所措,李悦宁讪笑一声:“小曈,我把晚饭做好,你先去玩手机吧,等会儿开饭了我叫你。”

之前因为认为对方是花钱雇来的保姆,吴曈才能理直气壮地让人做事,现在知道了对方是姜老师的妈妈,怎么可能还有让李阿姨做饭的道理?

吴曈立刻摆手:“不了阿姨,我来做就可以了,您和姜老师去休息吧。”

李悦宁听他这么说,心中喜欢更甚。她先一步站到了橱柜边,从里面拿出一个空碗盛出炖锅里的烧鸡。

和颜悦色道:“小曈和我客气什么,乖乖听阿姨的话就好,阿姨喜欢做饭给自己家人吃。”

吴曈风中凌乱,没有注意到李悦宁有意无意地在字里行间里占了自己一个便宜。

他想了想,还是感觉放着长辈在厨房,自己闲着没事干实在不太好,于是将清洗干净的食材拿来放在砧板上,握着菜刀,认真把菜切成宽度均匀的小段。

姜珩怕李悦宁多嘴,在吴曈面前说一些、问一些有的没的,于是倚在中岛台旁,充当存在感极强的人形雕塑。

一时间气氛十分诡异。

吴曈十分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脑子有点不灵光。

姜老师的妈妈明明满身贵气,虽然没有像贵妇那么夸张,浑身上下缀满珠宝,珠光宝气穿金戴银,而且穿着也是偏向于低调,不会穿那种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这是上万名牌的有着巨大logo的高奢服饰。

但单看她通身的矜贵气质,以及现在回忆起来,件件一看布料就知道价值不菲的衣服,还有惯用的头上那根缀有玻璃种翡翠的木发簪……他前几天是哪来的勇气问李阿姨的发簪是哪个网购软件上买的,能不能给他发一个链接,也想给杨奶奶买一根。

……难怪当时李阿姨看他的眼神不对劲,婉言和他说链接已经下架了,买不到。

贫穷怂人胆。

TvT

吴曈欲哭无泪,简直想回到和李阿姨第一次见面的那天,然后把年少不懂事的自己一巴掌抽醒。

用你和猪脑花差不多大小的脑子想一想,这装扮,这气度,这样的人,她能是保姆吗?!

“小曈?”

“啊?”忽然有人在叫自己,吴曈被吓了一跳,菜刀一抖差点切到手指。

“——小心!”

好在姜珩一直在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见状脸色一变,连忙眼疾手快地握住他扶着食材的那只手,才幸免了一场血光之灾。

吴曈惊魂未定,姜珩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已然松开的他的手,退回到他的安全线以外。

没有丝毫僭越之意。

“……谢谢姜老师。”

吴曈看向刚才喊他的李阿姨:“抱歉我刚才走神了没听清,阿姨您叫我吗?”

见到姜珩和吴曈之间的互动,李悦宁的眼中的笑意微不可查地浓重了几分。

“对。”李悦宁温言道,“阿姨可不可以问一下,小曈家里几口人呀?”

“当然可以。”

说起这个话题,吴曈的眸光黯了黯,但很快敛去了异样的神色。

说:“我没有爸爸,妈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去世了,现在的亲人只有一个从小把我养大的奶奶。”

“这样吗?”李悦宁哑然。

她出身书香门第,少女时父母疼爱,结婚后有老公疼。儿子孝顺,父母健在,即使学习文学,想象力丰富,也根本无法猜想吴曈都经历过什么。

长这么大,肯定受了不少委屈。

李悦宁的眸光染上些许心疼:“你是安海本地人吗?”

“嗯。”吴曈颔首,“从有记忆开始,就是在安海长大的,小时候住在城东的老居民区,后来在房价暴涨之前,搬到了市中心的旧小区,一直生活在那里。”

“市中心的旧小区?”李悦宁想起了什么,“是和信小区吗?”

“嗯,是叫这个名字。”

“这个小区好呀!”李悦宁一拍手。

吴曈诧异:“为什么这么说?”

李悦宁:“我听哥哥,也就是姜珩的舅舅说,和信小区那一片在不久后很快就要拆迁了,那一片要规划成核心商圈,拆迁费起码这个数字。”

她伸出八根手指。

吴曈愕然,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姜珩,找他寻求答案。

姜珩向他确认道:“你脚下的这块地就是我舅舅的房地产公司建的,他说的话,有99%的可信度。”

虽然心里有预测,自己那套百来平的小房子迟早要拆迁,但惊喜来得太突然,他一时还是被砸蒙了。

李悦宁又问:“小曈,你奶奶身体怎么样呀?”

这个问题在她那边揭过了,但吴曈还沉浸在她伸出的八根手指的震惊之中,久久无法回神。

李悦宁说什么,他就老实地回答什么:“奶奶她身体不好,一直住院疗养,但最近恢复得挺好,明天我要去医院接她回家过年。”

“市中心不会太吵太闹了吗?周围车水马龙的,房子隔音也不太好。如果住得楼层比较低的话,还经常听到人在房子外面讲话,也容易被调皮的小孩子吵到。”李悦宁凝眸思考,“这样会不会对老人的康复不太好呀?毕竟刚出院,还是需要静养的。”

被她这么一提醒,吴曈也有这样的担忧:“阿姨说得是。”

“但大过年的,无论是把老人丢在医院,还是去医院陪老人过年,都不是特别像话。老人健健康康的为什么要在医院过年?寓意不太好。”李悦宁全然站在吴曈的角度思考这件事情,她一边说,还一边偷觑吴曈的神色。

吴曈果然被她套进去了:“阿姨您说得太对了,这该怎么办呢?”

李悦宁佯装沉思着,忽然灵光一闪,一拍手:“把你奶奶接到姜珩这里过年吧!”

吴曈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个神转折:“啊?”果然是血缘的力量吗?这种类似的话他好像前不久也从姜老师口中听到过。

李悦宁声情并茂地怂恿。

“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过一个热搜,说得是鹤栖湾是最适宜老人居住的小区之一,虽然引来了网友的群嘲,但这条热搜本身说得没错。”李悦宁说,“这里绿化好,空气清新,也有老人活动区。离市中心不远,想要做什么都方便,可环境安静。就连我以后退休了,也要回鹤栖湾养老。”

吴曈:“……”

“再说呀,家里人过年走亲访友,实际上都不会来姜珩这里,他家冷清的很。”李悦宁冲他眨了眨眼,“你就放心把你奶奶接过来,一起在这里过年,老人会愿意的。”

吴曈又看了一眼实际房主姜珩。

李悦宁立刻柳眉倒竖,色厉内荏道:“他敢不答应?这件事我替他答应了!”

吴曈:“……阿姨,我不是这个意思。”

姜珩喊冤:“当然不敢。”

这件事被李悦宁单方面愉快地决定了。

她慈和地拍了拍吴曈的肩膀:“明天喊上姜珩,去医院接你奶奶一起回来过年,阿姨在家做好菜等你们。”

吴曈:“……”莫名其妙答应下来要在姜老师家过年就算了,谁能告诉他阿姨为什么又要给他做饭吃TvT?

吃了姜老师妈妈这么多顿饭,救命,折寿啊!

李悦宁满意了,抚了抚吴曈卫衣的帽兜,帮他扶正。

抬眸望向姜珩,给了他一个得意的表情。

多看看多学学,连留omega在家过年都要我教,我从来没教过你这么差的学生,出去别说你是我生的!

站在一旁围观亲妈三言两语就轻松把吴曈扣留在家过年的姜珩伸出手,给她竖了个拇指。

高,实在是高——

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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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悸动

华灯初上, 路灯接二连三联排亮起,穿过窗外的枝杈,与室内暖光交织融合。

李悦宁做完了饭, 一如既往地洗手擦净,穿上外套准备功成身退。

吴曈试图留她吃饭。

之前只以为对方是保姆,做什么都心安理得。可今时不同往日, 保姆摇身一变成了姜老师的妈妈,吴曈一时诚惶诚恐。

李悦宁倒是干脆地拒绝了,说姜珩的爸爸在家里做好了饭等她回去吃。

吴曈只好作罢,又说要开车送她回家,再次被拒绝, 说自己回去就行,不用送。

看着吴曈面露难色, 姜珩起身解围,亲自送李悦宁出门, 身边还跟着每次和李悦宁分别都依依不舍的哈士奇。

等姜珩和哈士奇裹挟着寒气从外面回来,吴曈站在桌边已经盛好了饭。

哈士奇跑去茶几上吃果盘, 姜珩走到餐厅,见吴曈心不在焉, 莞尔一笑:“怎么了?在想什么吗?”

“姜老师。”吴曈低唤出声。

“嗯?”姜珩耐心地回应, 走到他身旁替他拉开椅子, 待他坐下,才回到小方桌对面自己的位置上。

“阿姨会不会误会我们的关系呀?”吴曈现在担心的是这个问题,“会给姜老师带来困扰吗?”

姜珩一怔,随即无奈低笑一声。

吴曈什么都好, 就是实在太乖了。

姜珩能看得出自己每次出现在吴曈面前时, 对方蓦然一亮, 仿若缀满了星星的目光。

那是见到心仪之人时眼中才会出现的星光。

姜珩从小到大虽然家庭幸福,生活安稳,但无论是之前的学业还是现在的娱乐圈,他所学到的最刻骨铭心的一个字,便是“争”。

做什么都要争,姜珩认为也适用于感情。

他忽然有些恨铁不成钢。

吴曈若是从李悦宁入手,那么姜珩分分钟能被李悦宁打包票送给他。

李悦宁是很容易哄开心的性格,但凡吴曈在她面前嘴巴甜一点,稍稍讨她一些欢心,再稍微模糊一下他与自己之间的边界,似是而非欲说还休,就很简单地能让李悦宁在心中认定下这个儿媳妇。

可吴曈太乖了。

心思单纯,没有这么多越界的想法和胆量,直到现在还在后怕自己的出现会不会让姜珩难办。

乖到姜珩的心软成了一朵棉花,暖暖蓬蓬。

“没关系。”姜珩张口就来,“正好她最近闲着没事,准备拿我找乐子,据说在联系朋友想要介绍beta或者omega给我认识。”

他喝了一口炖鸡汤,抬眸瞥了一眼吴曈,眸光含笑:“你正好帮我解决了这个麻烦,这么说来我还要谢谢你。”

吴曈:“……”

果然是误会他们了。

不过他给李阿姨留下的印象好不好呀?

吴曈拼命回忆自己和李悦宁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从今天的一幕幕一直回溯到第一天在别墅里遇到她。

记忆里的每一帧都被他认真检查过,确认自己没有在李悦宁面前做错事,才松了一口气。

转念间又想到……他为什么要这么关心自己有没有在李悦宁面前留下好印象呀?或许和她的接触的次数也就寥寥无几,今后还不一定能再遇到她。

这么搜肠刮肚、挠心挠肺地想知道自己在李悦宁那里留下的印象如何……就好像是谈恋爱第一次见家长,千方百计想要俘获对方家长的心。

不对不对,怎么又想到见家长那里去了!而且还是跟姜老师谈恋爱,我怎么这么敢想啊!!

吴曈偷觑着姜珩,脸色爆红,大脑CPU都快烧着了——

第二天下午,安海第一人民医院。

吴曈拘谨地走入病房时,杨奶奶正和病友添油加醋地阐述昨晚一个beta带了自己的孩子和三个alpha来做DNA的八卦,一抬头就看到吴曈身后还跟着两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杨奶奶愕然,“小曈,这两位是?”

吴曈盯着杨奶奶骤然放光的视线,硬着头皮介绍:“……这是我的朋友和他的助理。”

姜珩和骆阳一人一声礼貌地和她说“奶奶好”。

杨奶奶盯着姜珩,一字一顿地确认:“你的alpha朋友?”

“嗯。”吴曈搅着手指,从始至终心头都围绕着一种被家长抓到自己谈恋爱的诡异尴尬感。

杨奶奶颤抖着手指着姜珩,瞪着眼睛张着嘴巴,口中发出“赫赫”的声音,竟惊愕到一时发不出声。

吴曈见状,紧张到连忙出门找来了医生。医生正要给老人做检查,杨奶奶嫌弃地拍开他捏着仪器的手:“我没事,只不过见到孙婿太高兴了一点。”

吴曈:“……”

孙婿姜珩只是愣了愣,就微微一笑:“奶奶,我帮您整理物品。”

吴曈像是见鬼了一样看向姜珩:“??”他出幻觉了吗,为什么姜老师看上去对这个称呼适应良好的样子?

今天他按照约定来接杨奶奶回家过年,穿戴整齐刚走下楼,坐在沙发上看财经新闻的姜珩便闻声转过头。

他看了眼时间:“现在要出门去医院了吗?”

吴曈坦诚点头:“这个时间点出发,到医院时杨奶奶差不多午睡醒了。”

“好,走吧。”

紧接着,吴曈就目瞪口呆地看着姜珩神色自然地起身,抻了抻西装马甲上的褶皱,拿起手机给骆阳打了个电话,让他现在动身去一院门口等他们。

然后从车钥匙柜里挑选了一把,刚要坐电梯去车库时,转头看向还愣在原地的吴曈,疑惑道:“走呀,不是要去接杨奶奶吗?”

“是……”吴曈呆愣愣地说。

姜珩按下电梯的下楼键:“那就过来吧,电梯马上就来了。”

但omega还是怔在原地,没能踏出一步。

“姜老师,你可能误会了。”吴曈沉思,和他确认道,“是‘我’要去接杨奶奶,而不是‘我们’。”

电梯到了,姜珩率先走了进去,吴曈犹豫了一秒,也跟着进门,电梯门关合。

姜珩微微笑道:“李女士昨天要求我,要帮你去接奶奶,妈妈的话不能不听。”

吴曈:“……”你之前在采访里透露过大学选专业时李阿姨希望你学文学,结果你坚持己见选了金融,那时候怎么就没这么听妈妈的话呢?

撒谎丝毫不脸红的姜珩满脸风轻云淡地按下车库那层。

吴曈可能还没意识到的一点是,实际上带人去医院接长辈回家,也是一个十分容易让长辈浮想联翩的举动。

吴曈在李悦宁面前乖,但并不代表姜珩也会乖乖安于现状。

像去医院接杨奶奶这种难得又绝佳的好机会,姜珩怎么可能会错过。

姜珩又说:“杨奶奶在医院住了这么久,行李肯定积攒了不少,你一个人忙不过来,我正好闲着没事,来给你搭把手。”

他的话说得太严丝合缝,吴曈思来想去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好任由姜珩跟过来。

医院里姜珩和骆阳鞍前马后,又快又利索地帮杨奶奶打包好住院这么久以来的物品。

吴曈这个当事人反倒被他俩排挤在外,只好被杨奶奶扯来坐到床边,看着二人忙活,被喜上眉梢杨奶奶拉着手问东问西。

吴曈:“杨奶奶,我事先声明,我和姜老师真只是普通朋友。”

“嗯嗯,普通朋友,普通朋友。”杨奶奶随口敷衍,“叫做姜珩呀?这模样可真俊,你们两个孩子无论像谁,都一定长得好看。”

吴曈:“……普通朋友。”

“对对对。”杨奶奶敷衍地说。

她盯着装满了一只行李箱,正俯身打开第二个行李箱的姜珩。

瞧瞧这做事的利索劲儿,瞧瞧这身段这样貌,还有这穿着,人看着精神,气质和礼数都是顶好的,一看就出自不寻常的人家,她哪哪儿都满意。

“你找到这样一个alpha,我老婆子终于能安心了。”杨奶奶欣慰地抚了抚吴曈的手。

吴曈还在微弱地挣扎:“姜老师真不是我男朋友……”

“行,奶奶信的。”小曈长这么大第一次谈恋爱,难免害羞,杨奶奶理解的。

“你俩怎么认识的呀?”好奇问。

这一听明显还是问孙婿的语气,吴曈已经累了,破罐子破摔,把那个风雪夜姜珩来敲他家门的故事说给她听。

“这可是天赐的缘分啊!”杨奶奶惊喜道,老人家就喜欢相信这些唯心的玄学,“姜珩也不找别人家,就单单找上你,就连上天都在撮合你们……真好,真好啊!”

吴曈怔了怔,心尖蓦然一颤。

他不信命运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如果命运天注定,那么上天待他过于不公。

可经过了杨奶奶的口,关于姜珩的这段命运……似乎格外动听,格外让人心动不已。

吴曈看向姜珩时,往日清风霁月的alpha此时任劳任怨地把杨奶奶中午吃完饭后只是草草冲了冲的饭盒清洗干净,正从病房自带的卫生间里走出来。

褪去了光环后的姜珩没有了遥不可及的那种虚无缥缈感,染上了纯粹自然的人间烟火气,乍一眼和寻常alpha毫无差异,只不过外貌和通身的气度过于突出了一些。

察觉到他的注视,姜珩回了他一个安抚的神色,温声道:“再等等,马上就好。”

吴曈乖巧颔首。

杨奶奶在院期间所有物品打包完毕,吴曈去办理了出院手续。

姜珩和骆阳拎着大包小包,吴曈搀着上年纪后手脚逐渐不利索的杨奶奶,上了姜珩开来的迈巴赫,在冬日午后晴朗温热的光照之中,汇入喧嚣繁闹的车水马龙——

晚饭没吃,我太饿了,去吃东西了TvT

来几章甜甜小日常,大概是在一起的倒计时了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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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喜乐

一路上杨奶奶瞅着坐在自己身侧的吴曈和副驾上的姜珩, 视线在二人之间来来回回打转,乐得见牙不见眼。

吴曈被她盯得臊得慌,干脆闭眼装睡, 眼不见为净。

于是杨奶奶只好扯着姜珩问东问西,调查姜珩的户口本,就差把他家祖坟在哪都给扒出来。

“小珩, 你是哪里人呀?”

“安海本地人。”姜珩说道,“我父母是大学教授,小时候和父母住在大学城边上,后来搬到市中心附近。”

一个问题问出两个重要信息,杨奶奶更满意了:“父母是大学教授啊, 真好,真好!”

吴曈心中哀嚎, 要是换一个人坐在这里,被一个和自己不相干的老人查户口, 虽然也不至于暴起,但也应该离翻脸不远了。

礼貌一点的可能还会说“这是我的隐私”, 暴躁一些的大概直言不讳“这不关你的事”。

可是姜珩……

吴曈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顺着前排两张座椅之间的间隙, 偷觑正侧着半张脸配合老太太调查的姜珩。

耐心十足, 没有丝毫烦躁和隐忍的迹象, 恭而有礼。回答老人的问题时不似其他人一般为了美化自己而掩藏、修饰什么,字字句句如实奉告,有迹可循。

看到姜珩说话间目光无意地落在他的身上,吴曈慌忙闭上眼, 企图掩饰什么都没发生过, 自己刚才并不是在偷看。

只不过没有意识到浓密的眼睫颤抖地厉害, 交握着搭在腿上的手也稍稍紧了紧,指节攥到发白。

一路和姜珩聊得风生水起,直到骆阳说一声“到了”,杨奶奶张望四周陌生的环境,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她茫然地转头看向恰好“转醒”的吴曈:“小曈,这……这是和信小区吗?什么时候变了个模样?”

周围的漂亮房子根本不似和信小区的破败陈旧,虽然杨奶奶一生过得清贫,但并不代表她看不出这些好看的房子价值不菲。

不似往常顺路驶入地下车库,骆阳今天直接将车停到了别墅的门口,方便老人下车,于是周围景色被老人一览眼底。

吴曈推门下车的动作顿了顿,心虚地低声说:“这是姜老师的房子,杨奶奶,过年期间我们住在姜老师家里。”

杨奶奶表情难掩疑惑,已经下车的姜珩走到后门替杨奶奶拉开门,闻言向她确认点头:“是的奶奶,前段时间小曈的房子出了点问题,正好我家在装修,缺一个人帮忙看房子,就让小曈暂时来这里住一段时间。”

“出问题?”杨奶奶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走了。吴曈平时来看望杨奶奶,或者给她打电话,从来报喜不报忧,如果不是姜珩透露,她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顶着杨奶奶满怀关切的视线,吴曈搀扶着她回到屋内。

想着要是不说出实情,老人也有的是方法把那件事情挖出来。还不如自己稍稍把事情修饰一下,满足她的好奇,就把这件事情揭过去了。

于是不得不把前些日子发生的那些事情拣一些听起来不那么骇人听闻的说给她听。饶是这样还是让杨奶奶气愤不已,气到眼眶发红,差点要跑到牢狱之中指着那些人的鼻子破口大骂。

今天阳光正好,姜清源跑到别墅楼顶的小花园里,晒着温暖的日光,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醒后叼着被自己充当枕头的小熊玩偶回到一楼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家竟已人去楼空。

大概是出门有事了,姜清源抖了抖蓬松的毛,把小熊扔到沙发上,去吃了一些吴曈中午给他煮的鸡胸肉,然后晃晃悠悠地爬回到沙发上,抱着小熊接着昏睡过去。

没过多久就被开门声吵醒了,姜清源耳朵动了动,听到他爸爸的声音,眼睛一闭继续睡。

姜珩拎着杨奶奶的行李,前脚刚踏进玄关,就见自己躺在沙发上露着肚皮昏昏欲睡的儿子伴随着一声老人中气十足的怒骂,被吓得“砰”一声从沙发上摔了下来。

吓醒之后惊魂未定地疯叫:“汪汪汪汪汪!”卧槽发生了什么爸爸爸咱家有人上门闹事吗爸你别怕我保护你!!!

满屋子都充斥着惊惧的狗叫,老太太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声喊得忘了自己想说什么,吴曈拧眉:“皮蛋,安静,别把奶奶吓着了。”

姜清源闭着眼睛瞎吼,被吴曈骂的缩了缩脖子,委屈地抬眼,见到吴曈坐在他旁侧的沙发上,身旁还有一个慈眉善目、发丝斑白的老太太。

姜清源向来上尊老下爱幼,只是逮着姜珩使劲造。加之并没有发现什么危险,反而因为瞎叫又挨了他爸一顿骂,便灰溜溜地闭嘴了。

不过也没了睡意,趴在沙发边上,湛蓝色的眼睛滴溜溜地好奇打量老太太。

见姜珩终于把老太太的物品搬进屋里,房门应声而合,姜清源从沙发上一跃而下。

绕开骂骂咧咧的老太太和努力安抚她的吴曈,顺着沙发背,跟随着姜珩溜到厨房里。

打开冰箱找到今天上午向李悦宁要来专门给老人享用的燕窝饮品,姜珩正要拿去微波炉加热一下,感受到裤腿被扯了扯。

一低头,哈士奇松开嘴,转头看了看客厅沙发的方向,又转向他。

“嗷呜。”那个老人是谁?看上去还跟我爸很熟?

姜珩会意,莞尔一笑。

前世姜清源出生时,老太太因病过世很久了,他不认得很正常。

姜珩俯身,凑到哈士奇缺了一角的耳朵旁,郑重地开口。

“那是养你爸爸长大的杨奶奶。”姜珩叮嘱道,“老人家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今天我和你爸爸刚从医院把她接回来,和我们一起过年的。你在老人面前稳重一些,别折腾她。”

即使心里清楚他是为了避免客厅里的吴曈和杨奶奶听到他的说话声,而不得不与自己拉近距离,姜清源还是极度不适应姜珩的亲昵,他刚说完就禁不住后退两步。

“嗷呜。”知道了,这还用你说?

姜清源回到客厅里,蹲在沙发旁,歪着脑袋探头探脑地望着这位据说是养他爸爸长大的老人。

在吴曈的劝阻下,杨奶奶终于义愤填膺地怒骂完毕,一眨眼睛就看到沙发旁一颗毛茸茸的黑白色脑袋。

老人上了岁数,但竟然难得还是耳聪目明,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

“哎,这不是皮蛋吗?”杨奶奶一扫方才吹胡子瞪眼的怒容,喜笑着朝姜清源招了招手,“皮蛋快过来,给婆婆看看瘦了没有。”

姜清源立刻屁颠颠地起身朝老太太跑去。吴曈怕他不知轻重撞到老人,还连忙伸出了一只手护在老人身前。

可姜清源在距离老人还有一米多时就减了速,摇着尾巴走到老人跟前,脑袋亲昵地蹭了蹭杨奶奶粗粝温暖、长着些许老人斑的手。

“没瘦没瘦。”杨奶奶摸了摸哈士奇的肚子,笑呵呵地说,“但没瘦也要好好吃饭,现在婆婆回来了,以后天天给皮蛋烧鸡吃!”

这些天吴曈闲在家没事干,姜清源连打牙祭的机会都找不到,天天吃狗粮和罐头,嘴巴里一点味儿都没有。听到杨奶奶要烧鸡给他吃,姜清源的尾巴差点摇成螺旋桨,直升上天。

还差点兴奋地叫出声,不过旁边吴曈盯着他,姜清源不敢瞎叫吵到杨奶奶,只是喉咙里抑制不住地发出嘶哑的嘤嘤声。

吴曈无奈道:“杨奶奶,皮蛋吃太胖,对身体不好……”

杨奶奶不赞同地看他:“哪里胖,我们皮蛋哪里胖?身上一点肉都没有,我以前在家那边喂的几只流浪狗身上的肉都比皮蛋结实!”

姜清源符合:“嗷呜嗷呜嗷呜!”婆婆说得对,天天吃狗粮和狗罐头,我的八块腹肌都要被饿没了!

吴曈无奈扶额:“您就惯着他吧。”

这套偌大清冷的房子很久没有过这样热闹的气氛,姜珩回头望着传来谈笑声的客厅方向,眸光前所未有地发软。

从前有人说过他是一个很贪心的人,闷头在商界大杀四方,赚得盆满钵满却仍不知满足是何物。

姜珩当时只是无所谓地笑笑,认下了对方这句玩笑。

可现在,他突然很想认真地否定对方。

我其实是一个很容易满足的人。

你看,现在的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叮”的一声,微波炉停止了运作。

姜珩端着温热的燕窝汤,朝洒满艳丽冬阳的客厅走去——

除夕前一天,吴曈买来了一大堆年货,各种各样年轻人和老人喜欢的吃食。就连姜清源也喜得一大箱限定贺岁版罐头,开心到脸都绿了。

杨奶奶觉少,除夕那天起了个大早。

吴曈起床打着哈欠下楼时,她正坐在餐厅里,面前摆着一堆面剂子和馅料,在教姜珩包饺子。

两个干净的方形盘子里撒了一些面粉,已经装了一大盘。吴曈走过去,噗嗤笑出了声。

盘子里那些七扭八歪露馅露料的不明物体,一看就是姜珩包的。

杨奶奶瞪了他一眼:“笑什么笑,小珩第一次包饺子就能包成这样,很不错了好吧?你还有脸笑别人呢,你小时候我第一次吃你包的饺子,喝了一大锅面糊疙瘩韭菜汤!”

嘲笑不成还被揭了短的吴曈:“……”

老人起了个大早,不仅包了几十只饺子,还做了早饭。

吴曈蘸醋吃了一屉小笼包,洗净手,也来包饺子。

从小到大和杨奶奶包了这么多年饺子,他的手艺早已不可与往日同语,无论是速度,还是包饺子的美观度,都和杨奶奶别无二致。

姜珩长这么大几乎找不到短板,如果非要挑刺的话,手工活大概可以算一个。笨拙且慢地包完一只,要放在盘子里时,一抬头,就看见自己包的那几只丑饺子旁边放着几只圆圆胖胖、馅多料厚的大饺子。

二者对比分外鲜明,姜珩那一小半输的十分惨烈。

此时吴曈刚好包完一只饺子,也同时伸出手,悄无声息地将饺子紧挨着那几只丑东西放下。

小动作和小心思被姜珩抓了个正着。

吴曈的手一时收回来不是,不收回来也不是,尴尴尬尬地这么悬着。

姜珩与他对视半晌,忍俊不禁低笑出声,把吴曈笑得脸颊发烫,心虚之下也跟着他干笑。

正在擀面剂子的杨奶奶听到笑声,疑惑抬起头:“你们在笑什么呢。”

姜珩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omega实在可爱,他差点没忍住,想要捏一捏他脸侧的软肉。

杨奶奶恍然,自觉不应该打扰年轻人之间的小情趣,了然的点头,低头继续擀饺子皮。

杨奶奶包饺子又快又好,没过多久,自己独自一人就把一整个方盘包满,饺子横竖都整齐地排列在内。

她用保鲜膜包好,递给姜珩:“小珩,这些你拿去给你的父母。”

“这怎么行?”这盘饺子都是杨奶奶包的,姜珩受宠若惊。

“姜老师,杨奶奶要给,拿着就好。”吴曈笑道,“杨奶奶每年过年只要包饺子,都会送出去一大堆,和她客气,她反而会生气。”

姜珩只好应下,想着李悦宁这时候应该已经起来了,穿着一身家居服,套上外套就出去送饺子。

中午煮了三碗饺子,姜珩包的那些丑东西果然煮成了一锅面疙瘩菜汤,吴曈又是好一顿乐。

被杨奶奶逮了个正着,于是这碗面疙瘩菜汤被杨奶奶赏给了他。

看着一片片韭菜花漂浮在汤上,姜珩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趁着杨奶奶不注意问:“要不我和你换一碗吧,我这碗好的给你。”

“不用了。”吴曈像是揣宝贝似的把这碗面疙瘩菜汤往怀里紧了紧,难得能尝到姜珩亲手做的东西,他怎么可能愿意再拱手送出?

“其实味道都一样。”他义正言辞道。

姜珩狐疑地又瞅了一眼卖相一言难尽的汤。

还是心中有愧,把自己碗里的饺子舀了几只给他。

三人一狗其乐融融到下午五点多。

最终打破宁静的是姜珩接到的一通电话。

吴曈抱着哈士奇,禁不住往姜珩那边瞧了一眼,心知这大概是李悦宁那边来让姜珩回家吃年夜饭了。

果然,姜珩沉声应了电话几句,便抬眸看向他和杨奶奶。

“我妈说家里年夜饭快要开饭了,让我快点回去。”

吴曈心中莫名升起些许不舍。

这是他和姜老师一起过的第一个年,但也点到为止了——

猫尿了自己一腿,还嫌臭不愿意舔干净,我真坠了,清理了他半天,结果迟到了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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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年夜饭

房门落锁, 吴曈默然坐在沙发上出神,有一下没一下地给哈士奇顺毛。

缓慢西斜的日光铺满了偌大的客厅,将与玄关相隔的鱼缸墙照耀得波光粼粼, 细小的尘埃在明亮灿烂的光束里上下沉浮。

一切还是熟悉的景象,目光所及所有家居摆设都散发着令人安心的气息。吴曈却感觉随着姜珩的离开,这个偌大的房子里似乎缺了些什么, 心里空落落地难受。

怀里的哈士奇也注视着被姜珩轻轻合上的那扇别墅大门,许久没有动弹,不知道在凝思什么。

半晌他才收回视线,眨了眨眼,敛住眸中神色。低下头, 脑袋乖顺地磕在吴曈的腿上,只有某一声格外悠长的似是叹气一般的鼻息才泄露出被他掩藏的情绪。

杨奶奶手中拿着刚织好的虎头帽, 扶着楼梯扶手下来,没看见姜珩的踪影。

她问:“小珩已经走了吗?”

听到老人的声音, 吴曈如梦初醒一般,向后靠着窝在沙发里的身子立刻直了起来, 猛然抬起头:“啊?额……对,姜老师去和家人过年了。”

表情恍惚, 跟失了魂似的。

杨奶奶见吴曈只身一人抱着狗坐在沙发上, 就连被阳光临摹在地上的暗色阴影都显出了落寞的意味。

还说小珩只是普通朋友, 还不承认自己喜欢他。

在小珩面前,他浑身上下也就剩嘴是硬的了。

可真越来越不懂年轻人了,杨奶奶无声笑了笑,招呼皮蛋过来试试她在医院里无聊时给他织的新帽子——

“姜珩回来啦?”

听到房门被打开的声响, 李悦宁风风火火地从屋里走出来, 脸上挂着明亮温婉的笑意, 就连姜安嵘也匆匆从楼上下来,在楼梯角的壁画旁站定。

这让姜珩受宠若惊。

他自小到大,也只有和吴曈婚后带吴曈回家,以及后来带姜清源来看望爷爷奶奶,才会有二老亲自出来迎接的待遇。

然而李悦宁见到站在门口的他,细长的弯月眉轻轻一拧,上前扯开姜珩,却也没在他身后发现她想要见到的人影。

“做什么?”被她扯来扯去的姜珩明知故问道。

“小曈呢?!”这是自姜珩进门后,李悦宁头一次拿睁眼瞧他,“小曈没和你一起来吗?还是有点事,等会儿再来?”

“他和杨奶奶在我家过年。”姜珩如实说道。

“在你家过年?”李悦宁错愕地抬高声音,“他们两个人烧年夜饭吃吗?”

姜珩想了想,没在冰箱和中岛台上发现吴曈买的年夜饭食材:“他们大概吃饺子,就今天早上我给你们送来的那些,他们今天上午包了很多。”

“这……”这有些超出了李悦宁的认知。

在她的认知之中,年夜饭就是一大家子热热闹闹地欢聚一堂,谈天说地,其乐融融,分享一大桌热气腾腾的饭菜。还会开着春晚,可能没人看,但一定要有歌舞声来增添年味。

两个人待在家里过年,顶天了也只能再多算一只狗……这在李悦宁眼中根本不合格。

“现在就在家里吗?”李悦宁不愉地瞪着姜珩。

这小子竟然也不邀请人家一下,让吴曈和杨奶奶二人来她这边。

姜珩颔首:“我出门之前还在家里,现在应该也没有出去。”

李悦宁一边说:“我们家里又不差这两双筷子,盼着小曈和奶奶会来,我还特意让厨师多做了一些菜呢。”

一边逼迫姜珩拿出手机找到吴曈的联系方式,一通电话打过去。

吴曈被哈士奇戴上虎头帽后神似狼外婆的傻样逗笑了,正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给哈士奇拍照,手机上忽然跳出电话。

来电显示是一片金黄色的梧桐叶emoji表情。

姜老师的电话?

吴曈疑惑地直起身,接通:“姜老师,有什么事吗?”

“小曈,是我。”

吴曈当即认出了这声虽已几日没见,但辨识度极高的软和嗓音,愕然出声:“李阿姨?!”

片刻后,吴曈满脸木然地搀着杨奶奶,跟在姜珩身后出了门,身后还跟着一只哈士奇。

他虽然想和姜老师在一起过一个年,但这并不代表……去姜老师爸妈家,和姜老师,以及他的爸妈一起过年啊!

然而李悦宁发话,他推拒了几番之后,最终还是不得不从。

恍恍惚惚走出别墅大铁门,吴曈才后知后觉地出声问姜珩:“姜老师,不用开车吗?”

姜珩一顿,转头说:“不用。”

吴曈心中正疑惑为什么姜珩说去他父母家不用开车,余光瞥见一只戴着红帽子的大黑耗子飞速地从自己身后窜出,四条腿来回倒腾极快。

鹤栖湾的容积率很小,尤其是这片别墅分区,两栋别墅之间绿化植被浓密,相隔百来米。然而哈士奇刚走出家门,就如脱了缰的野驴一般,飞快往某个方向狂奔而去。

吴曈连忙喊它:“皮蛋!你别乱跑!”

他出门时走神,竟然没留意到哈士奇偷偷跟了出来。

可哈士奇跑至某处,一个急转弯,消失在了拐角。

看清那是哪里,吴曈脸都绿了,有种今晚请姜珩父母吃狗肉火锅的冲动。

哈士奇跑进去的地方,是他们隔壁另一栋别墅的大门!!!

怕哈士奇误闯别人家里,伤到主人家,吴曈当即把杨奶奶托付给姜珩。

姜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只见吴曈拔腿就往哈士奇消失的那栋别墅飞速跑过去。

杨奶奶也担忧道:“小珩,我们也快点过去,皮蛋闯进别人家里,肯定要和人道歉的,小曈一个omega容易被为难。”

姜珩哑然失笑,摇头:“奶奶,没关系的。”

虽这么说,但看着老人实在担心,于是在老人能承受的范围内也加快了脚步。

这段时间经过健身私教非人的虐待,吴曈体能提高了不少,眨眼之间就跑到了哈士奇走进的别墅门口。

他抬起手刚要按下门铃,余光瞥见面前的铁艺镂空大门半掩着。

与此同时,铁门里传出哈士奇熟悉的叫声和轻和欢快的女声。

“皮蛋戴着小帽子真俊真喜庆!”

“汪!”我也觉得我超级帅!

“几天没见到我,想我了没?”

“汪汪!”当然想!想死我奶奶了!

“乖狗狗快让我亲亲!”

“汪汪汪!”亲亲亲亲!

透过大门上的镂空,吴曈朝门里面望去。只见别墅的房门打开着,穿着一身暗红色羊毛连衣裙的李悦宁蹲在门口的台阶上,亲昵地捏着哈士奇腮帮的软肉又揉又搓。

吴曈:“……?”

这时姜珩扶着杵着拐杖的老人走到他身后,看着他呆愣的表情,莞尔。

“都到门口了,怎么还不进去?”姜珩打趣地说道,率先推门踏入别墅,朝闻声望来的李悦宁说,“妈,人我带来了。”

李悦宁欢悦地放开哈士奇,亲自上前迎接。

跟在李悦宁身后向别墅里面走,吴曈用她听不见的音量,低声质问姜珩。

“姜老师,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姜珩佯装无辜。

让我丢脸还装傻?吴曈抬手,偷偷揪了一把姜珩白色针织衫袖子下的手臂:“别装了,你就是故意的。”想看我脑子没转过弯犯傻的样子,才没有及时把实情说出来。

刚才看到李悦宁的那一刻,他才恍然想起鹤栖湾的几套别墅全被开发商送给了家里的几个亲戚,所以哈士奇即使哈士奇跑进其他别墅里,姜珩也一定认识别墅的主人。

——不过哈士奇为什么能这么精准地跑到姜老师父母的房子里?

吴曈疑惑地看了一眼亲亲热热地跟在李悦宁身后,吐着舌头摇尾巴的哈士奇。

被指认自己居心不良,姜珩大方承认:“嗯,我是故意的。”

态度十分理直气壮,仿佛在问,所以你要拿我怎么样。

吴曈没有想到他会认下这个罪名,噎了噎:“为什么?”

姜珩思索了一下:“大概是,觉得你被逗的样子很可爱。”

看现在稍稍有些炸毛的样子,姜珩怎么都看不够。

吴曈这回彻底说不出话。

甚至差点忘记呼吸。

……他为什么会有一种,被姜老师撩了的感觉?

出幻觉了吧?

进了屋,李悦宁去厨房督促厨师做菜去了。姜珩从柜子里拿出一双新的拖鞋给吴曈和杨奶奶穿上,带二人去客厅。

“自在一点,就当在自己家。”姜珩拿来果盘和小零食给他们垫垫肚子。

吴曈给杨奶奶剥了几个砂糖橘。

看着哈士奇凑上去想要混吃混喝,姜珩捏着他的狗嘴避免他叫出声被人发现,揪着他的后颈子来到一个没人能注意到的角落。

哈士奇挣扎着脱开他的桎梏,愤怒地低吼:“呜——汪!”干嘛呢?手劲这么大,我的毛都被你揪掉了一大把!

姜珩看着手中几撮黑白相间的毛,嫌弃地掸掉:“你最近是不是又偷偷半夜三更玩手机看股票了?”不然怎么掉毛这么严重?

姜清源凶狠地:“汪!”要你管!如果不是最近他买的那支股票又跌破了,他能半夜三更瞅着那根绿油油的线整宿整宿睡不着吗?

“言归正传。”姜珩说,“你跑这么快做什么?差点把你爸吓到。”

原来是来兴师问罪的?说起这个,姜清源有些心虚。

他偶尔做事情不会经过脑子,踏出家门,觉得反正他爸和杨婆婆最后的目的地都是奶奶家,想都没想拔腿就往奶奶家里跑。

虽然理亏,但姜少爷气势一点也不输:“汪!”我知道错了,你还想怎么样嘛!

姜珩看他这熟悉的死出,也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

可儿子大了,打不得骂不得,否则容易伤孩子自尊。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随他去了。

李悦宁很快就擦着手,从厨房里出来招呼大家吃饭。

往年家里都会有一众亲戚来团聚。但今年比较特别,几大家子去热带海岛过年了,李悦宁学校放假后本来也要跟随着出去,可去姜珩家里发现了吴曈,她就走不开道了,和丈夫留在国内过年。

于是今年饭桌上格外空旷,就连姜清源也得了一个座位,李悦宁早早给他准备了一大盘白灼肉和蔬菜。

吴曈被李悦宁拉着手坐到桌边。杨奶奶肯定要和吴曈挨着一起坐,李悦宁本想让姜珩坐在吴曈的另一边。可转过头时姜珩已经落了座,而且坐在了杨奶奶的另一侧。

她稍稍惊异了一下,但也没觉得这样坐有什么不妥,便随他去了。

姜父是一个儒雅清逸的alpha,教授教书育人一辈子,和李悦宁一样浑身充满着书卷气。

吴曈和姜安嵘打招呼的同时也在偷偷打量他。

姜珩长得不像李悦宁,所以他第一次见到李悦宁时没有立即将她和姜珩联系起来。今天他才知道原来姜珩长相酷似他的父亲。

二人虽然都属于儒雅的类型,但气质不同,姜安嵘的儒雅源于学识高、博学多闻,而姜珩的文雅则更带有一种与生俱来的矜贵和若有似无的疏离感和隐忍克制。

甚至不知为何,吴曈时常感觉他所认识的姜珩本人与他在电视上所感知到的姜珩有些许割裂感。

姜珩过了这个年,满打满算也才二十六岁,虚岁二十七。吴曈在电视、综艺里看到的姜珩眉宇之间多多少少带有这个年纪就攀至领域巅峰的傲气,而他所接触的姜珩,沉稳、内敛,仿佛有着二十六七岁的年岁不应有的沉淀感。

此时姜安嵘和姜珩父子二人并排坐在一起,这种沉淀感给吴曈的似曾相识的感觉更甚。

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吸引走了。

吴曈偶然在网上看到过姜安嵘教授的学生对他的评价,说教授随和幽默,从来不摆架子,深得学生喜欢。今天接触过后,发现果然不是谣传。

姜安嵘和任何一个见到家里来了儿子的朋友的父母一般毫无二致,和颜悦色地问吴曈想要吃什么,要把菜点端到离他近的位置。

“喜欢吃芒果炒酸奶吗?”姜安嵘一边说着一边就端起了芒果炒酸奶,要放到吴曈面前,“你们年轻人好像都喜欢吃这个。”

然而很快就被姜珩拦了下来:“爸,小曈对芒果过敏。”

姜安嵘一滞:“这样啊?”

吴曈茫然眨了眨眼。

姜老师怎么知道我芒果过敏?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自己貌似从来没和姜老师说过对芒果过敏这回事吧?

姜安嵘又端起另一道菜:“那么炖鲫鱼呢?omega喝了对身体好。”

再次被姜珩拦下:“他不爱吃鲫鱼,刺多。”当初生了姜清源,李悦宁炖了鲫鱼给他补身子,结果吴曈嫌刺多不愿意吃,全进了姜珩肚子。吴曈出了月子,姜珩胖了五斤。

吴曈:“……??”

我什么时候跟姜老师说过我不爱吃刺多的鱼吗???——

来了来了!

今天没有理由,就是单纯写得慢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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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点破

华灯初上, 别墅门前的灯笼亮起,亮红色的光芒照亮了姜安嵘亲笔题写的倒福和对联。红芒铺洒了门前寸土,顺着光线渐弱的方向望去, 家家亮起了红色灯火。

不知是谁起的头,绚丽的烟火似缀有尾迹的流星一般飞旋至半空,紧接着伴随响彻云霄的爆鸣, 一株火树银花将晴朗的夜空照得通明,耀眼夺目,簌簌而下。

转瞬间数十枚焰火腾空而升,相继绽放。

烟火爆鸣,除岁送安。

饭桌上的吃食基本已解决完毕, 哈士奇蹲在客厅的落地窗前看烟花。身后姜珩路过他倒水,被姜清源扯住裤腿。

姜珩看了一眼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杨奶奶、姜安嵘和吴曈, 以及哼着歌在厨房里做果盘的李悦宁。确认无人注意到自己这边,才俯身问姜清源:“怎么了?”

姜清源张嘴, 松开姜珩的裤腿,转头看了一眼漫天璀璨的花火, 再看看姜珩,嘴巴里发出嘶哑的气音, 疯狂明示姜珩。

“汪!”

绚烂火光把姜珩的眼底映得斑斓, 他会意:“想放烟花?”

“汪!”姜清源点点头, 身后尾巴甩得几乎起飞。

姜珩眸中染上笑意。

姜清源在他这一代里年纪偏大,从小到大是孩子头头。长大之后虽然不太待见小屁孩,嫌他们太幼稚太烦,但每年还是有保留节目, 也就是带这群孩子放烟花。

原因无他, 只是单纯地喜欢烟花, 觉得好看。

姜珩笑着说:“跟我过来。”

姜清源屁颠颠地跟上。

李悦宁端着果盘从厨房里出来,看到姜珩站在玄关,一手搭在门把上,作势要出去,疑惑地扬声问:“姜珩,你要去哪儿?”

“出去放个烟花。”姜珩说着推开了门,寒风灌入,他把姜清源的虎头帽绳带系紧了一些。

姜清源本以为姜珩要带自己开车去外面买,可姜珩带着他却径直走向了西侧的库房。

看着姜珩拉开门,姜清源眼睛骤然惊愕地瞪大。

姜珩端出几箱花炮:“提早买了一些放在这里,果然,你想玩,不算白买。”

姜清源的耳朵压成了飞机耳。

如果他现在是人形,那么他的脸可能已经红了。

……这话说的,好像有多了解我一样。

不过不得不说,看到姜珩提早买了这么多烟花放在这里,姜清源不可谓不高兴。

家里没有人抽烟,姜珩也忘了买打火机,在库房里翻来翻去,才终于找到了亲戚前些年拍卖回来送给姜安嵘收藏的ZIPPO。

试了试火,发现能点着,才走到守在门外花炮旁的姜清源身边。

他蹲下|身,持着ZIPPO的手放在引线旁:“准备好了吗?”

姜清源:“汪!”

咔嚓一声,ZIPPO吐出火舌,引燃了火线。

打火机微弱的火光照亮了姜珩眼底湿润的柔软。

“今晚引燃的这捧火花,敬我们一家人度过的第一个完整的年。”

话音落下,霎时间烟火弥漫天际,绚烂缤纷,美好的像是一场不愿醒来的幻梦。

别墅里,李悦宁将果盘放在茶几上,坐在了吴曈身旁,与他一起侧头望着客厅落地窗外的姜珩和哈士奇。

李悦宁笑道:“我竟不知道姜珩什么时候对烟花感兴趣了,他小时候最爱闹腾的年纪都不愿意和同龄的小孩子去放烟花,嫌吵。”

吴曈则是盯着哈士奇纳闷:“皮蛋平时不太待见姜老师,第一次见面咬了姜老师一口,后来见一次姜老师就给他一次脸色看,也亏得姜老师不和狗计较……今天怎么和姜老师这么要好?”

不过他转念一想,回忆起还在饭桌上时,姜老师亲手挑清蒸大闸蟹肉、剥虾和剥水果给哈士奇吃,把哈士奇撑得差点走不动道,跳下餐椅时还是吴曈帮忙扶了一把。

……似乎也并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哈士奇突然对姜老师转变态度。

客厅几乎占满一整面墙壁的电视里正放着春晚,由于今晚还有老人,电视音量开得格外响亮,衬得久不住人的别墅热热闹闹。

李悦宁柔和婉然的眸光落在吴曈漂亮清越的侧脸上。

“烟花好看吗?”

正扭转专心看着窗外的吴曈稍稍一怔:“啊?哦……好看的。”

“我在问烟花。”李悦宁强调道,逗他,“你说的是烟花好看,还是放烟花的人好看?”

她所说的是谁,不言而喻。

吴曈心虚地抿了抿唇,握着水杯的手骤然收紧,声音被电视音掩过,轻到几乎听不见:“是烟花……”

说完喝了一口水,掩饰自己不自在的神色。

李悦宁似笑非笑:“好吧,你说的是烟花。”

她顿了顿,凑近吴曈,年近五十却仍然澄亮明澈的眼眸狡黠地使了个眼色:“但我相信,现在姜珩看的人是你。”

“?”吴曈蓦然再次转过头。

只见宽大的落地窗外,姜珩笔挺如松的身影站定在空旷的坪地之中,稍稍侧着身,隔着远距离也能看清的柔和如水的眸光落定在屋内某一个地方。

那正是吴曈所在的位置。

见自己正在偷觑的人望了过来,姜珩也不躲不闪,大大方方地温和一笑,然后抬头看向被如星一般的烟火缀得绮丽的夜空。

“小曈,我和你说一个秘密。”李悦宁将吴曈的神思唤了回来。

她指了指吴曈穿着的柔软干燥的蓝色小鲨鱼样式的棉拖鞋:“你这拖鞋是姜珩前几天买回来,放在我家鞋柜里的。”

看着吴曈一时没反应过来她话中之意,李悦宁耐心地点破:“其实姜珩在几天之前就打定了主意让你来家里过年,就连你的拖鞋都准备好啦!”

吴曈讶然:“这怎么可能……今晚不是李阿姨您打电话给我,邀请我过来吗?”

“是这样没错。”李悦宁意味深长道,“但那时气氛都已经被这小子烘托到那里了,我也不得不给你打过去呀。”

吴曈更迷茫了。

“说来也好笑,这小子演戏演了这么多年,竟然演到我面前来了。”李悦宁啧了一声,“他今天下午单独回家,我问他,你没有带小曈回来吗?这小子就一步一步引诱我给你打电话,亲自发话让你过来。”

“这人啊,就是口是心非,明明很想要你来,却装作一点也不想。”李悦宁说,“我能看不出他话里全都是坑吗?但我喜欢小曈,我也想要和你一起过年啊,明明知道他话里有坑,还是不得不往下跳,顺水推舟把你叫过来。”

李悦宁双手环胸,鄙视地瞅了一眼庭院里的姜珩。

“姜珩还跟我耍心眼子,我呸!他是我亲自养大的,什么心思我看不出来!下午进了家门,不脱外衣不换鞋子,不就是搁这儿等着要去接你过来吗?”

吴曈听到这里,脑子已经彻底转不过弯了。

“可是……”吴曈茫然,近乎自喃道,“姜老师为什么想要和我一起过年呢?”

李悦宁蓦然转向他,忽然郑重的目光紧紧凝视着吴曈的脸。吴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心脏霎时间差点从胸腔里蹦出来,血液激烈的搏动几乎让整个人都颤抖起来。

“这个问题的答案还不简单?”李悦宁微微一笑,“他喜欢你呀!”

那一刻似乎整个世界都宁静了下来,所有喧嚣都渐行渐远,只剩李悦宁那一声“他喜欢你呀”仿若还在耳边回荡,夹杂着温柔的吴侬软语的声线却震得鼓膜都在发疼。

窗外直冲云霄的烟火似是一束光刃,劈开了沉静的夜空,顷刻间漫天暗蓝色的夜幕宛如拨云见日,在瞬间将世间一切照亮得通透。

光芒炫目,吴曈久久回不过神,干笑道:“李阿姨别开玩笑了,怎么可能呀?”

姜珩于他而言是可望不可即的存在——或许在很多人心中都是这样。

俊雅清逸,似是九天之上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仿佛不沾人间七情六欲。

然而听了李悦宁的话语,吴曈心中升起了微不可查的渺小希冀,却又带着自轻的不确定。

会是我吗?但怎么可能是我,我怎么可能这么幸运?

“我说了,我生的儿子,我了解。”李悦宁莞然一笑,漂亮的眼睛微微眯起,似是在眺望遥远的过去。

“在这方面,他和他父亲几乎是一模一样。”李悦宁说,“当初我和安嵘在冬天确定关系,没过多久就碰上了过年,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把我带回他家,把我介绍给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乃至于他的师长。”

“今天的姜珩和二十多年前的安嵘一模一样。”李悦宁笑道,“他想把你带回家,正式地把你介绍给我们认识,虽然可能还没正式和你表明心意,但我相信这一天并不会很远。”

说完,李悦宁惊慌地捂住自己嘴巴。

“等等,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几筒花炮在转眼间便燃放完毕。

看完了私人烟火秀,姜清源已经被簌簌冷风吹得鼻涕都几乎流出来,哆哆嗦嗦地回到屋子里,留下姜珩收拾残局。

把地上的垃圾收拾完毕,姜珩一回过身,就看见别墅门口的红灯笼下,杨奶奶佝偻的身影。

“杨奶奶,屋外太冷,您快回去。”姜珩说。

“没事,屋里头太热了,我不习惯,出来吹吹风,反倒舒服一些。”

杨奶奶一边说着,一边缓步朝姜珩走来,姜珩连忙赶上前搀扶她。

见他站定在自己面前,杨奶奶抬起浑浊的双眼,凝望着面前这个高大英爽的alpha。

“小珩……我可以和你讲一讲小曈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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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往事

吴曈的事情?

……是吴曈的往事吗?

姜珩心念微动。

说实话, 他对吴曈过去的事情,知晓甚少。

吴曈在这方面是一个十分内敛的人,姜珩只知道他从小没有父亲, 母亲在他五六岁时就过世了,由一个老太太带大,不过这个老太太在他们相遇之前也因病过世。

吴曈除了每个季度按时去给老太太和母亲扫墓之外, 姜珩几乎没有触及他的曾经的机会。

姜珩也曾试图寻找过他的成长痕迹,但以失败告终。

吴曈像是一个无根的浮萍,在安海的市井中漂然沉浮,等他以艳丽的姿态经验四座时,他来时的印记已在无意之中被抚平。

那些东西实在太过久远, 早已被时间捻碎了。

以至于姜珩只能根据吴曈在只言片语中描述的片段,来拼凑他的过去。

姜珩不由自主地将指节捏出咯嘣响, 白皙似玉竹的脖颈之间喉结上下滑动,问:“我……我能知道吗?”

“怎么不能?”杨奶奶慈和一笑, 轻叹一声气,“如果不是看出你是真的喜欢小曈, 我也不会和你说这些。”

大年三十的夜晚没有月亮,远方夜空之中此起彼伏的烟火和霓虹勾勒出这座繁华喧嚣的不夜城。杨奶奶努力睁大浑浊苍灰的眼睛, 枯瘦的手往某处一指。

姜珩顺势看了过去, 那是安海城东的方向。

“就是那里。”杨奶奶道, “城东在拆迁之前有很多筒子楼,我和小曈原本就住在那边。小曈和他妈妈住在一起,我住在他们家隔壁。”

因为家里有做房地产的长辈,姜珩对安海近些年的迁变略有了解。

城东那边是老居民区, 可混乱、肮脏、蝇营狗苟、鱼龙混杂是老一辈人对它的印象。

“秀婷, 也就是小曈的妈妈她……她比较爱玩, 以前跟过人,和人生下小曈之后就被抛弃了。她除了长得好看之外又没有一技之长,于是职业并不是那么上得了台面……”

杨奶奶已尽量说得委婉,可姜珩还是立刻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形状锋利的眉梢微微拧着。

“在小曈小时候,秀婷把孩子丢在家里就出门,一丢就是一整天,是常有的事。”

这么点大的孩子最饿不得,姜珩问:“有留食物吗?”

“秀婷光顾着自己,哪想得到这些啊?”杨奶奶摇头。

“她搬来筒子楼时,小曈已经三岁了,看上去瘦瘦小小,像是两岁不到的样子。脸有点营养不良的蜡黄,瘦得脸上的骨骼都能看见,眼睛又很大很亮。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小曈现在长得多俊俏,他小时候那副样子就有多吓人。”

“我经常听见邻居说秀婷家有孩子在哭,说秀婷爱打孩子,起初我以为是小孩子调皮,被他妈妈教训,后来才知道不是。”

“我退休前是一个小学老师,丈夫很早之前就过世了,也没有孩子,学校里有我的宿舍,所以经常不回家。秀婷搬来半个月后,我回家拿东西,隔得老远就听到有小孩子的哭闹声,很细很细,像是随时要断气了一样。幸好那时候我耳朵好,寻着声音找到秀婷家。”

“我真以为秀婷在打孩子,听这哭声,孩子都要被打死了,连忙敲她家门。”

“小曈哭着问我,我是谁,我说是你的邻居杨奶奶,你可以给我开门吗?”

“小曈很乖,把反锁的门给我打开了。”

“我马上把他护在身后,他妈妈再打他时,我还能帮他挡一挡。但我看清他家时,才发现他家里除了他自己之外,根本没有一个人。”

“看到餐桌上什么吃的都没有,就连面包油纸包装被舔得干干净净,我才知道小曈原来是被饿哭的。”

“那天我把小曈带回家,做了一顿饭给他吃。”

“我趁秀婷回家时和她谈过,孩子还小,这么饿着会出毛病的。秀婷说出毛病没了就没了,她还少一个拖累。”杨奶奶苦笑。

姜珩转过头望向身后那束从客厅里流露出的暖光,喉间发紧,心中不免一阵后怕。

“从那之后,我就很少再住在学校里了。每天中午和下午下班回家,做一顿饭,喊小曈过来吃。”

“小珩。”杨奶奶忽然喊姜珩。

他立刻谦顺道:“奶奶,我在。”

“小曈其实有一个毛病,他害怕alpha。”杨奶奶说,“你知道吗?”

姜珩抿了抿干涩的唇:“嗯,我知道的。”

杨奶奶干燥的手掌在他搀着她的那只手上拍了拍:“小曈能和你在一起,其实我是很惊讶的,但又很开心。”

姜珩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其实吴曈还没答应和他在一起呢。

不知情的杨奶奶却继续在回忆之中搜刮往事。

“秀婷是一个不知道分寸的,经常把alpha往家里带,尽管家里还有一个小曈……所以小曈很小的时候,几乎是泡在alpha信息素里长大的。”

杨奶奶说到这里,姜珩心中忽然腾升不好的预感。

果然,杨奶奶道:“但是有一天,秀婷带回家的一个人渣盯上了小曈。”

陷入回忆里的杨奶奶眸光中充满了叹息和无奈,遗憾吴曈不是她的儿子或者孙子,否则她一定会把吴曈照顾地很好。

无论是对幼年的吴曈的遭遇和对秀婷的怒其不争、对小曈的不管不顾,她慈和的声音和目光之中也尽是惋惜。

可独独说到盯上了吴曈的人渣时,她握着拐杖的手微微地颤抖,语气中透出了咬牙切齿的意味,仿佛想要撕裂时空回到过去,把那个人渣挫骨扬灰。

“那个人渣趁秀婷不在家时,差点就把小曈……!”杨奶奶干瘪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灌满胸肺的冷寒空气也无法浇灭她忆起当年听到动响,顺手抄起什么就冲向小曈家里时见到触目惊心的画面时的愤怒。

“咳咳咳……”

冰冷干燥的空气似是利刃一般割据着鼻腔和咽喉,杨奶奶呛咳了几声。姜珩听到这件事时已经彻底陷入了震惊和恼恨,听闻杨奶奶的咳嗽,他才恍然初醒,连忙拍了拍杨奶奶的背。

“奶奶,外面太凉了,您的身体受不住,我们进去再说,好吗?”

“不用。”杨奶奶挥了挥手。

老人家不愿意,姜珩也没办法强迫她,只好密切关注着老人的脸色,看她慢慢把气喘顺,才松了一口气。

杨奶奶继续道:“我及时赶到,这个人渣被我敲晕了,才没能得逞,否则我都不敢想象……”

姜珩默然闭了闭眼,但他发现就连闭眼的动作都足以让自己揪心。因为他会下意识地幻想出杨奶奶那天如果迟来了五分钟,或者根本就不在家,会发生什么样的场景。

他又慌忙睁开眼,迎面吹来的夜风令他眼眶一涩。

“那个人渣前科累累,得到了惩罚。”杨奶奶深吸一口气,颤抖地叹出,空气中凝结的白雾晕在她苍老的面容上,却很快随风而逝。

“但人渣的惩罚是一时的,而对小曈造成的伤害是永久的。”

“那天事后警察来调查,他就连遇到那些alpha警察……他都害怕。”杨奶奶红了眼眶。

她抹了抹泪。

“秀婷回家后知道了这回事,终于良心发现了,出去找了个正经工作。可不久之后又嫌工资太少,重新走回她原来那条路,终于透支身体,没多久就去世了。”

“我退休回家,带小曈离开那个筒子楼,在现在的和信小区租了个屋子和小曈住。”

“后来筒子楼搬迁,我拿了搬迁款,添了点这些年攒下的积蓄,在和信小区买了两套房,一套给了小曈,一套自己养老——不过后来我生病要用钱,我和小曈把钱都花完了,只能卖房子。我不允许小曈卖他那套,于是偷偷把自己房子卖了。”

“小曈还年轻,将来还要结婚生孩子,需要这套房。我这老婆子没几年能活,交医药费住医院,还管饭呢。”杨奶奶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姜珩却笑不出来。

幼年成长的经历,加上后来皮蛋和杨奶奶过世,他终于明白了后来的吴曈为什么嗜钱如命。

是的,吴曈很爱钱。尽管他自认为把这件事情隐瞒地非常隐蔽,可姜珩能时不时捕捉到每次吴曈收到公司打款,或者姜珩过节过纪念日时给他转钱时,盯着卡里余额傻乐的场景。

此时的吴曈不像是艳冠影视界的影帝,反倒像是囤了满满一仓粮的餍足仓鼠。

所以后来的姜珩独自守着姜清源,公司逐渐安定下来,一切按照正轨发展时,他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于是一心投入赚钱,只是因为吴曈喜欢钱。

此起彼伏的璀璨烟花像是一场经久不散的辉煌,过于迷幻,掩盖了其下的落寞景色。以至于人在回忆伤痕累累的往昔时,竟有了一种恍如前世之感。

杨奶奶低头看着被火红的灯笼映得暗红的门前台阶,道:“小珩,小曈长这么大,过得很不容易。”

姜珩低垂着眼眸,抬起一只手,分明的指节抵在形状好看的唇缝之上,闻声点了点头。

他遗憾为什么没能早早就遇到吴曈。

否则他一定要很早就把吴曈拉出这人间炼狱。

身前的alpha实在长得高大,臂膀坚实,似是能扛得起所有风霜雪雨,杨奶奶使劲仰着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姜珩连忙稍稍俯下了身,与她平视。

“小珩,奶奶很喜欢你。”杨奶奶说,“我今天和你说这些,只是想要你多疼疼小曈。我这辈子教过很多学生,碰到过很多人,但他是最让我心疼最放心不下的孩子。”

姜珩目光认真,颔首:“我会的。”即使杨奶奶不说。

杨奶奶欣慰,又道:“就算你有一天不喜欢他了,也希望你不要伤害他……”

她似是还要说些什么,却被姜珩打断。

姜珩郑重道:“不会有这一天的。”

这辈子,他都不可能不喜欢吴曈——

来啦!

明天可能会请一天假,捋一捋思路,会挂假条哒Qv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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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红包

夜渐深, 灯火阑珊。电视里倒计时完毕,旧岁辞去迎新年。

就连吴曈都有些困了,可向来早睡的杨奶奶竟仍然精神抖擞, 苍老的脸上满是笑意,眼尾挤出的纹路一直延伸至花白的鬓边。甚至看到姜安嵘浅酌小酒时,还向他讨要了一杯底解解馋。

吴曈打了个好奇, 好奇问:“杨奶奶,发生了什么事这么高兴?”

“过年当然开心啊。”杨奶奶话是这么说着,可目光不自觉地瞥向了倚在落地窗前低头看手机的姜珩身上,慈和的笑容不自觉扩大了几分。

一旁沙发上,李悦宁拍了拍杵着头昏昏欲睡的姜安嵘, 把人拍醒后没等人清醒过来就使劲朝他挤眉弄眼。姜安嵘看了好一会儿才会意,从口袋里拿出她要的东西递给她。

李悦宁检查了一下, 满意地点了点头。

“小曈,杨阿姨。”

吴曈蓦然抬起头, 只见李悦宁正含笑地缓步朝他走来,手中还拿着两个红包。

“小曈, 这是叔叔阿姨给你的压岁钱。”李悦宁把其中一个红包递到了吴曈手中,又拿出另一个, “杨阿姨, 这是给您的红包。”

李悦宁竟然给自己和杨奶奶发红包?吴曈惊诧不已。

杨奶奶拿着红包也有点蒙, 二人下意识地拒绝,可李悦宁说这只是要一个新年的好彩头。

吴曈看向姜珩求救。

姜珩笑着直言:“收着吧,没事。”

吴曈只好作罢。

李悦宁怪声怪气地哼哼:“怎么连我的话都不愿意听,就爱听姜珩的话呢。”

吴曈:“……?”

有吗?

想了想, 还真是。

吴曈的手不自知地把平整的红包攥出了褶皱。

客厅古式钟摆表盘的指针已经指向将近凌晨两点, 哈士奇躺尸在沙发上也已经睡死过去。吴曈随着姜珩与姜家父母道了别, 便回到隔壁别墅。

吴曈搀扶着老人回到楼上休息,姜珩抱着睡到昏厥的哈士奇,放到吴曈给他买的新年礼物,一张宽大的实木床上。

姜清源从隔壁爷爷奶奶家回到自己家的一路上怎么折腾都没醒,被姜珩放到实木床上,也只是摸摸索索地抱住吴曈在圣诞节送给他的小熊玩偶,继续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可他总感觉似乎哪里不对劲。

半睡半醒地展开眼睛,看到姜珩单膝半跪在自己的窗前。

姜清源:“……”有点怪。

不确定,再看看。

看清之后姜清源:“………”

姜清源瞬间炸毛,最近最爱的小熊玩偶飞出去三米远:“汪汪汪汪汪汪汪!”卧槽啊你大半夜这么老大张脸怼在我面前想吓死谁啊?!!!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你他妈知不知道你就我这一个儿子,你把我吓死了,你不怕你那几千亿市值的公司几百亿的房产和几百亿美元的股票没人继承吗???

姜珩被他喊得头大,连忙摁住他的狗嘴。姜清源瞬间成了哑炮,只拿一双惊恐的眼睛瞅着他。

“你爸和你杨婆婆在楼上休息,别把他们吵到,知道吗?”

姜清源终于回了魂,想要应声说自己知道了,但狗嘴被姜珩摁着。想要点头示意,但狗嘴还是被姜珩摁着。

姜珩在姜少爷发飙前一秒松开了他。

姜清源呸了几下,抬起前爪嫌弃地蹭了蹭被姜珩碰到的地方,坐在自己的小木床上疑惑地:“汪。”所以你大半夜故意坐在我床头吓我做什么?

姜珩凝视着他沉思半晌,眼眸微阖,摇了摇头:“没什么。”

他站起身,长长呼出一口气:“只是忽然明白了,你为什么会存在。”

姜清源本来脑子就经常转不过来,此时被吓醒之后强制开机,感觉脑子里像是生锈的螺丝忘了上润滑,一动就咯吱响。

沉思。

我为什么会存在?

好问题,我为什么会存在。

我不是你和我爸生出来的吗?

你不知道我怎么生出来的。

……难倒生我的过程姜珩没有参与???

我亲爹不是姜珩???

姜清源狂喜!!!

姜珩全然不知姜清源的脑子里在想什么,如果知道,大概宁愿这货不是自己亲生的。

他走到映着夜间昏暗光芒的落地窗旁,那里有一个猫爬架,雪白的毛团子正蜷缩着睡觉。姜珩抬手抚了抚雪团,漂亮的狮子猫只是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就把脑袋埋进肚子里接着睡觉。

……除了皮蛋之外,还有雪团。

姜珩终于明白了吴曈为什么把这两只宠物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

因为一个从小被母亲孤寂地锁在阴暗的房间之中,伸手无光,孤独饥饿,总会希望自己不会被抛弃。

而皮蛋和雪团做到了。

除了失去生命,它们不会离开吴曈半步。

今夜无月,渺渺路灯临摹出了alpha独自伫立在窗前的身形,轮廓不甚清晰。

只能听见清俊的alpha回过身,消失在路灯无法照亮的阴影中时,那一声无奈又心疼的轻叹——

大年初三这一天,《点翠》剧组正式开机,吴曈和姜珩前一天就到达剧组的酒店,和剧组的工作人员碰了碰面。

开机仪式在清晨,天还没亮就被人从被窝里挖起来,吴曈眼睛都挣不开。

时间紧急,没法在酒店的自助餐厅吃早饭,剧组按照单人分量提前准备了早餐,按需自取。田湉去给吴曈拿早餐,让他先上车。

结果拿着早餐回来时就看到自己的艺人迷迷瞪瞪上了一辆黑车——字面意义和言下之意层面共存的黑车。

田湉:“……”

当她目瞪口呆地伸出尔康手时,迷迷瞪瞪的吴曈已经对上了车内姜珩错愕的脸。

吴曈:“……?”瞬间醒了,下意识地左右张望,在清晨的浓雾之中终于看清了自己的保姆车原来跟在姜珩这辆车的后面。

但他不是故意的啊!保姆车都长得差不多,而且两辆车全部都是黑车,这浓雾弥漫黑灯瞎火的,他能找着一辆车就不错了。

姜珩很快回过神来,放下手中今天要拍的剧本,温声道:“要坐我的车吗?上来吧。”

“……不。”吴曈赧然,“我找错车了——打扰了姜老师!”

连忙落荒而逃。

吴曈被田湉笑了一路。

最终吴曈恼羞成怒,把吃完包子的油纸袋团成团朝田湉砸过去,砸完了自己的还要来姜清源的接着砸,终于把人砸安静了。

车里重归宁静。

几天不用早起工作,吴曈的作息就乱了。凌晨一两点才睡着,早上五点多被弄醒,吃完早饭放倒躺椅,打算抓紧时间再睡一觉。

然而很快就被姜清源拍醒。

“爸爸爸,快醒醒!”吴曈费力地睁开眼,听见姜清源在自己耳边聒噪,“姜珩在群里发红包了!”

虽然不待见姜珩,但并不代表不待见姜珩的钱,而且一定要和爸爸一起分赃。姜清源一看到姜珩在公司群里发的红包,眼疾手快抢了一个就出声喊吴曈快点起床。

还顺便给吴曈证明这件事的真实性:“你看,我抢了二百五十一块……嗯?”姜清源一顿,www.youxs.org。

吴曈倒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满心满眼已经被红包占据了。觉也顾不上补,飞快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哪个群?”

“公司的工作群。”田湉一边说,一边点下屏幕中间的“抢”,兴奋地一跺脚,“耶!抢到了五百六!马上去找代购买我看上很久的那瓶精华水!”

吴曈打开微信,聚精会神的程度堪比他当年英语考四六级时努力地在文段里找题目答案的线索。

找到微信群,翻到姜珩发的那个红包,打开,虔诚地按下“抢”。

红底上一排黄字弹出。

“手慢了,红包派完了”。

吴曈:“……&;*#¥”

如果没有看错的话,现在是凌晨五点三十五分过三秒。

公司这些狼人都不睡觉的吗????

吴曈点开“查看领取详情”,更心梗了。

姜珩往红包里塞了五千块钱,人数设置了一百,公司这个群里总共四百八十六人。五比一的概率,竟然都抢不到,假期的凌晨五点钟你们都不睡觉的吗???

田湉还偏偏问一句:“小曈,你抢到多少?”

“……一毛钱都没有。”吴曈心梗中。

田湉再次毫不留情地笑出声,吴曈从地上捡之前扔的纸团子再砸她一次。

“别打啦,又发了!”

姜清源在身后一喝,正在愤怒殴打田湉的吴曈立刻松开手,回到位置上再次拿起手机。

偏偏公司群里此时热闹极了,全都在谢谢老板,吴曈扒拉了好一会儿聊天记录才找到姜珩的第二个红包。

可找红包的时间太长,红包又被抢完了。

吴曈:“……”

不过这次田湉也没有抢到,吴曈心里平衡了许多。

不知道姜珩会不会接着发红包,吴曈的视线一瞬不转地盯着屏幕,眼睛盯出重影了也不敢离开。

果然,半分钟后,第三个红包出现。

蹲守已久的吴曈立刻开抢!

然而此时原本昏暗的车厢骤然洒满了暖黄色的光,一时间亮如白昼。

保姆车驶入了一条隧道。

手机瞬间变成2G网。

吴曈绝望地看着屏幕中央正在努力转悠却一点也转不动的圈圈。

隧道仅有一公里长,平时转瞬间就过去的几秒,吴曈需要一生来治愈。

甚至在犹豫要不要让司机掉头去医院,他感觉有点心肌梗塞。

保姆车终于迎来黑暗的一瞬间,吴曈也眼前一黑。

因为网卡,这个红包又空了。

虽然这条隧道对车上抢红包的三人都一视同仁,没有一个抢到了这个红包,但吴曈还是自闭地扔开手机,心疼地抱住自己的手臂,怅然望着车窗外的荒野夜景。

“爸,父……姜珩他又发了,你不抢吗?”单独坐在最后一排霸占了一整张大座椅的姜清源问。

吴曈难过地凝视窗外:“不抢了。”反正又抢不到。

无声流面条泪。

姜珩的保姆车里。

骆阳数了数自己的收支记录。

姜珩二十分钟之内陆陆续续发了三十个红包,每个红包都五千块,分一百个名额。

除了进隧道时错过的那个红包,剩下的二十九个红包,他全都抢到了。

骆阳盯着余额的数字美滋滋。

老板第一个红包发出去,起初愣是没有一个人领取,骆阳还纳闷,以为大家这个时间点都在睡觉,老板现在发红包也太阴间时间了一点。

结果姜清源第一个点了红包后,这个红包在两秒内一抢而空。

骆阳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没人敢当这个出头鸟。

并且一边在心中怒骂公司这些人是没见过钱吗,一边手速飞快地抢,生怕自己落下一个,跟前后八辈子都没见过钱一样。

骆阳心满意足地继续翻群消息,忽然发现了什么,转头看姜珩。

“老板,曈哥好像都没有抢红包。”

在有吴曈的工作群里发完红包,放下手机刚要闭目养神的姜珩眉心一紧:“什么?”

骆阳再划拉两下屏幕:“曈哥貌似一个红包都没有抢到。”

姜珩顿住几秒,随即重新拿起手机,回到刚才发红包的公司内部3群里。

一大排红包扒拉下来,仔仔细细地检查,果真没有一个红包记录里有吴曈。

姜珩:“……”

所以我费半天劲在群里发红包,到底是在讨谁开心?

姜珩看到公司1群里有人在抢红包,才想到要去有吴曈的3群发红包。

他清楚,抢到的红包比直接转款获得的钱让人开心许多。

便接着发福利的名号在群里一掷千金。

结果到头来只是娱乐了一些毫不相关的人。

姜珩看着红包记录里出现频率极高的“姜清源”三个字,格外想去紧跟着自己的后面那辆保姆车上,打一顿姜清源的屁股。

他猜吴曈在他发红包时没有看手机,姜清源这小子抢上头了也没跟他爸说一声。

姜珩无奈地揉了揉眉心。

手机响了一下,是微信铃声。

刚才没能抢红包成功,一气之下吴曈把公司群设置成了免打扰,现在肯定不是公司群消息了。

吴曈忧伤的目光从窗户上挪开,拿起手机看了看。

看清给自己发消息的人是谁,吴曈没精打采地耷拉着的眼睛顿时有神。

【姜老师:群里的红包有看到吗?】

吴曈诚实回答:【嗯,看到了】

姜珩尴尬地轻咳两声。

哦,原来看到了。

看来错怪姜清源了。

【姜老师:怎么一个都没抢呢?】

说到这个,吴曈又一次开始忧伤:【我抢不到】

【www.youxs.org】

【www.youxs.org】

【www.youxs.org】

【www.youxs.org】

……

盯着刷屏的各式各样的生物的哭泣表情包,姜珩忍俊不禁。

看来确实是黑到很悲伤了。

吴曈还没发完自己积攒许久的哭泣表情包,眼前弹出了一条姜珩的消息。

是一个红包。

【姜珩:这是你的新年红包,收好】

【姜珩:不过别让别人知道,只有你有】——

抢红包的小曈就是抽和平精英衣服的我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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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开机

半个多小时后, 剧组抵达开机的第一个取景地。

这里是安海周边的一座深山,清晨六点多的第一缕阳光拨开浓雾,山涧峡谷的草木都凝结着一层雪白的霜降。

七点钟有电影的开机仪式, 能看到剧组在一方相较平坦的山地上简单布置了一下,拉了一条横幅。

虽然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剧组团队,上至导演, 下至大部分演员,大多连名字都没听说过。可好歹还有顶流姜珩坐镇,剧组开机还是吸引来了一些媒体。

剧组抵达时,开机现场已经聚集了不少媒体,一发现剧组车队中最引人注目的那两辆保姆车, 闪光灯立刻照亮了小半片山林。

下车时吴曈差点被刺眼的光线闪得睁不开眼,下意识地抬手挡住光线别开脸, 结果恰好开门而出的姜珩打了个照面。

二人四目相接,吴曈立刻像是触电一般挪开目光:“……”

姜珩给他发红包时那个直球打得他猝不及防, 就差把对他的偏心刻在那个红包上。

以至于吴曈一时间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好在现场除了调戏了人的姜珩本人之外,没人发现他的异常。

剧组人员陆陆续续下车, 继续把场地和开机仪式所需的物品布置好,顺便等待还没到达的媒体。

在等待期间, 吴曈从始至终埋头看剧本, 充当爱岗敬业的好宝宝。顺耳还听到有记者和自己的同事夸他用心。

吴曈受之有愧。

其实他只是想找点事干, 借此来躲姜珩而已。

不过到头来,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剧组工作效率很高,清晨六点半,开机仪式正式开始。

电影中几个主要角色站在中间, 而两个主演自然而然也要站在一块儿。

吴曈硬着头皮站在姜珩身旁, 目光直视前方, 两只手捏着导演发给他的话筒。

姜珩垂眸略一扫了一眼他的不知所措的手,忍俊不禁地轻笑一声。

他实在太了解吴曈这些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小动作了。

紧张或者尴尬时,手里总会不自知地捏紧什么,把纤细的指关节都攥到发白。

导演透过音质极佳的音箱传出的嗓音也无法盖过身后这一声轻笑。

而且二人站得极近,伴随着笑声,一道清凉的气息拂过吴曈圆润的耳尖。这阵气息像是顺着神经末梢来到了心脏一般,让心尖也如被羽毛划过一般泛着痒意。

偏偏姜珩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导演身上,还故意问一句。

“发给你的红包,为什么不收?”

一瞬间,吴曈手里的话筒都快被他捏碎了。

又听到姜珩低声说:“小曈,低一下头。”

“?”吴曈不解,但下意识地乖乖低头。

只见姜珩拿着一个手机,屏保是对着镜头傻兮兮地吐舌头的哈士奇。他一低头,手机屏锁立刻识别面容,自动解锁。

吴曈:“……???”姜老师什么时候从我口袋里拿了我的手机???

台下站着无数的媒体,稍有一些小动作就会被发现。吴曈震惊地看着姜珩拿走了自己的手机,敢慌不敢言。

只见姜珩云淡风轻地滑开屏保,手机立刻显现出上一次锁屏前的页面。

——仍然停留在他和姜珩的微信聊天框上。

这倒省了姜珩的事。

他径直点开了自己给吴曈发去的红包,点击领取,六位数的红包立刻到了吴曈的微信账户里。

领完红包,姜珩满意了,借着吴曈今天穿着的宽大羽绒服的遮挡,怎么拿回来的就怎么还回去,偷摸把手机重新塞回吴曈的羽绒服口袋里。

看完这一套行云流水动作的吴曈:“……”

他很想问姜珩一句,姜老师,您师承黄鼠狼吗,偷鸡摸狗的事干得这么熟练?

后半程的开机仪式,吴曈全程心不在焉,导演介绍到他,轮到他发言,都差点没能答上来。

他能兴致勃勃地进微信群和群员一起抢姜珩的红包,却无法收下姜珩私下明目张胆写着对他的偏爱的红包。

原因无他。

他怕自己无法回应。

他对alpha的抗拒足以让任何一个内心强大的alpha无比受挫。

而他的治疗还没结束。

他不想伤到姜珩,哪怕一分一毫。

天光彻底大亮,日头逐渐升高,祭天合影过后,开机仪式圆满结束。

媒体散开,剧组工作人员收拾场地布置场景,演员纷纷去上妆换衣。

《点翠》是一部灵异悬疑主题的电影。

故事起始于百年前的战乱时期。

沈成玉,年18,是出身梨园的名伶戏子,被留洋归国、来梨园与客户谈生意的杨家大少爷杨霖看上。凭借一顶点翠嵌珠金龙戏凤冠,杨霖成功将心上人带回杨家大宅,让心上人自此只为自己吟唱。

然而好景不长,两年后杨霖北上探亲时,战乱爆发,杨家被敌寇所破。敌寇烧杀抢掠,家中仆役尸身成山,血流成河,只有沈成玉因相貌精美,且有知情人告知敌寇统领他是前代名伶,被活捉回去当俘虏。

杨霖赠与的点翠凤冠被夺,日夜与敌寇唱戏,沈成玉不堪屈辱,设计取回了凤冠,联合敌营中的俘虏,夜窜出逃。

然而逃跑最终失败。

沈成玉怀抱着心上人赠与的凤冠,在深山老林之中被敌寇一枪击穿心脏,气绝而亡。

战乱平复过后,杨霖回到杨宅,却只见满目疮痍。听闻爱人已身首异处,杨霖在爱人葬身的山谷中立了个衣冠冢,种了几颗杨树,郁郁而终。

百年后,当年几棵杨树生得郁郁苍苍,一整片山头皆是杨林。

地处南方,雨水丰沛、四季如春的景江市在不为人知的深山老林之中长了一片杨林,一经发现,这里立刻被设为了生态保护区,时常有专家学着进入考察研究。

景江市最近发生了几件大事。

其一,进入生态区考察的专家教授时常失踪,却不久后安然出现在众人面前。一问失踪的经过,无人能清楚道出这段记忆。

其二,景江市局刑侦支队破获了一桩文物级古董走私大案。

其三,文物走私案的嫌疑人逃窜进入了生态区的禁入区域,再被发现时,无一人生还,且有明显的被杀害痕迹。

在二三两件大事面前,第一件事显得微不足道,只不过同样成了人们茶余饭后闲谈的话题,甚至有些人猜测生态区出了道行极高的厉鬼。

市局任命刑侦支队队长杨凌前去生态区禁区,侦查文物走私案嫌疑人被害身亡的原因,抓获凶手归案。

姜珩饰演杨凌,而吴曈则饰演沈成玉,一缕冤魂。

杨凌是市局刑侦支队长,年纪三十出头,平时多穿简装便服,因此妆造从简。

没过多久姜珩就做完了造型,一身飒爽利落的黑色风衣勾勒出宽肩窄腰,额前碎发向上梳起,用发胶固定,露出俊美的五官。脚踩一双黑色登山长靴,衬得腿又直又长。

剧本中杨凌受命前来调查生态区,不慎与队员走散,衣衫被枝杈碎石划烂,身上处处是细小的伤口,长靴泥泞不堪。

妆造师完美还原了剧本,在姜珩脸上、肩颈上和手上画了几道伤口。密密麻麻的伤没有打破alpha的俊朗,却增添了几分野性,像是一匹精锐、锋利、伺机而动的战狼。

由于要演一只鬼,吴曈正安静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任由化妆师给自己全身铺上色号过白的粉底液。

忽然感受到有一阵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吴曈似有所感地茫然睁开眼,透过面前明亮的化妆镜,一眼瞥见了身后倚在门框上的姜珩。

alpha肩宽腿长,凛然英爽,眉峰上一条两公分长的伤痕让他平日里的温雅气息褪去,显出些许匪气。

此时斜斜地倚在门框上,仿若剧本中那个慵懒反骨、吊儿郎当的支队长活过来了一般。

“姜老师?”吴曈诧异,眨了眨眼,又看到了镜中的自己。

因为要演鬼,涂了过白的粉底液,整个人看上去毫无气色,和在停尸间躺过了头七一样。

吴曈被自己这鬼样子吓了一跳,慌忙挡住脸,不让姜珩看见。

“姜老师,您来做什么?”

“来和你聊聊剧本。”姜珩浅笑着走进门,像是没发现吴曈在躲自己一般。

他低声问:“等会儿会有一场比较亲密的戏,你可以吗?”

比较亲密的戏?

吴曈眨了眨眼,熟读了不下十次剧本的他立刻回忆起姜珩所说的是哪一段剧情。

“嗯,可以。”吴曈点了点头。

姜珩说:“别勉强自己。”

在《点翠》成片中,吴曈很完美地和对手戏alpha演员演完了那场近距离接触的戏份,无论是台词、动作、神态,乃至于微表情,都挑不出丝毫的差错。

可姜珩还是有些担心吴曈的状况,忍不住多言一句。

毕竟没有了以毒攻毒治疗alpha恐惧症的经历,加上换了一个搭档,姜珩也不敢保证不会出意外。

——不过他是丝毫不会对被自己顶替掉、失去了一个爆红机会的alpha演员感到愧疚。

那个alpha演员后来被爆料偷逃税,并被罚款上亿。吴曈为数不多的作品之一《点翠》险些被迫下架,把姜珩气得够呛。

外头布景结束,在导演亲自来问询之前,吴曈换上了戏服,终于从化妆间里走了出来。

导演姓袁,留着山羊胡,可实际年龄才三十岁出头,他把姜珩和吴曈喊来说了说戏。

吴曈听得十分认真。

姜珩即使翻来覆去地看过无数次《点翠》的成片,但毕竟头一次上场演,而且这是他和吴曈合作的第一个作品,也听得仔细。

剧组很快各就各位,打板开拍。

景江市接连爆发奇案,杨凌与其支队队员被委派去生态区调查嫌疑人被杀案。然而诡秘叵测的深山古林浓雾弥漫,杨凌不慎失足落下山崖。

幸而山崖低矮,且有浓密的常绿植林作缓冲,杨凌好险没被摔死。

山涧泉水汩汩,鸟鸣脆响。

杨凌迷迷瞪瞪睁开眼,被高照的晨阳眩得眼前一花。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回忆起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意识到自己与队员失散,且肩负市局的调查任务,杨凌咬牙忍着身上的伤痛,扶着杨树粗壮的树身站了起来。

然后又被吓得跌回了原处。

只见就在他的不远处,一个清瘦颀长的身影自树丛后走出。

日头高悬,浑身无血色的青年走出荫蔽之处,踏入冬日的残阳之中。苍白脆弱,仿佛随时都会融化在日光里。

半长的黑发柔软地铺在瘦削的肩上,精致的青白色脸上满是细碎的伤痕。再往下看,脖颈处更是触目惊心,大动脉处有一条十公分长的可怖刀伤。

他似琉璃一般的眼珠子透出一种无机质的森然之感,落在人的身上,让人感觉脊背都在发凉。

穿着一身纯白色的青衫长袍,胸前心脏处晕开一片黑红色的血迹,长袍褴褛,洇满血点。没有穿鞋,一双凝润如玉的脚踩在森林的泥泞路上,干净如洗。

诡异的着装、令人毛骨悚然的伤痕、阴森诡异的气质……让杨凌不自觉地回想起了这些天就连市局里也在流传的一个说法。

生态区闹鬼。

而且很有可能是面前这只鬼。

想到这一层可能,杨凌震惊地瞪大眼睛。

——这就撞鬼了?我不会这么倒霉吧?

诡异的青年见到他醒来,踩在地面上无声的脚步微不可查地迟疑了一秒。

“醒来了?”

虽说是疑问句,可他的语调平静无波,丝毫没有见到奄奄一息的人苏醒而来的喜悦。

他的下一句反倒让杨凌听出了一丝遗憾的意味。

“我还以为能留下陪我了呢。”

杨凌没听懂:“……?”

这人虽然看着像鬼,可……鬼会这么心平气和地和人说话吗?

杨凌在心中默念了五次以“富强”开头的二十四字真言,见长袍青年站定在距离自己五米开外的地方不再靠近。

清了清充满铁锈味的喉咙,问:“你好,你是……?”

“我不知道。”青年想了想,冷漠道。

杨凌:“?”

感觉这人更奇怪了。

行吧,不想说名字就不说。

杨凌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青年垂眸看了看自己肮脏凌乱的长袍:“醒来就在这里了。”

杨凌与他四目相对,青年坦坦荡荡与他对视,丝毫看不出撒谎的迹象。

杨凌只好作罢。

青年见杨凌吃力地起身,想要去帮他,然而刚抬起脚,又收了回去。

杨凌主动朝他走来,青年立刻目露警惕,附在身后的手稍稍蜷曲。

然而杨凌却像是没有看出他的提防一般,费劲地一步一步朝他靠近。

他一抬起手,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青年指尖泛起了森森黑气。

可杨凌只是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他身上,披完还念叨:“大冬天的怎么只穿这么点,不怕冻感冒吗?”

青年指尖的黑气立刻随风而散。

“我们走吧。”

杨凌率先朝某个方向而去。

“去哪?”青年低头好奇地看自己身上的外套,后知后觉迷茫问。

“当然是出去啊。”

杨凌理所当然道。

他顿了顿,咧开嘴,露出洁白整齐的八颗牙齿,笑得如同正人君子。

“放心吧,我是警察蜀黍,证件就在你身上披着的外套里呢,你不信可以自己拿出来看——跟我走吧,我带你走出这山林。”

青年愣在原地,见他的身影消失在古树林之间,凝视了半晌,才缓步跟上。

不过没人看到,他并不是用走的。

而是缩地成寸。

上一秒还在这棵树下,一眨眼的工夫就出现在了一颗枯萎的木桩子旁。

青年很快追上了杨凌,乖乖缀在他身后,明亮如琉璃的眼睛好奇地打量结实宽阔的背影。

不知走了多久,杨凌忽然顿住脚步,青年也随他停下。

“怎么了?”

杨凌凝神聆听,片刻后才说:“我听到了。”

听到什么?

青年还没问出口,就见杨凌双手呈喇叭状举在嘴边,大声吼道:“我在这里!”

叫喊声惊起一片丛鸟。

杨凌的队员很快顺着声找了过来。

“杨队!杨队!杨……队……”队员惊喜地从林中跑了出来,然而见到杨凌身侧的那道怪异的身影时,他欢愉的叫喊声一滞。

转眼间面露惊恐。

“杨队……他是谁……”就连声音都在颤抖。

杨凌神色自然道:“他是我在路上捡到的人,大概也是在生态区迷路了。”

“可是杨队……”队员惊悚道,“他没影子啊!!!”

“什么?”杨凌下意识地低下头。

青年皓白如皎月的脚边,在山涧明亮清澈的阳光之下,果然没有影子。

杨凌:“……………”

杨凌:“卧槽啊!!!”

训练有素的队员立刻掏出枪,黑洞洞的枪口中仿若有暗中窥伺的巨兽,映入青年浅色的瞳仁之中。

一段若有似无的记忆似是明亮的闪光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在青年脑中隆隆作响。

一路上安安静静走来、安全无害似白兔的青年骤然暴起。

人无法与鬼斗。

鬼力凝结,黑云如盖,转瞬间侵蚀了蔚蓝的天空。

五个支队队员轻而易举被青年干翻在地。

杨凌的脖子被青年用看似瘦削却十足有劲的手卡在古杨树上,脚离地足有十公分。

青年鬼气森森,目露寒芒,冷然问:“你们到底是谁?”

杨凌急剧喘着气,说不出话。

此时翻躺在地的队员奋力从地上捡回枪,不知朝着哪里胡乱开了一枪。

枪响划破了寂静。

青年瞬间似是被击中一般,蓦然瞪大眼睛。

鬼影一晃,烟消云散。

天空重归碧蓝。

“你把他打死了?”另一个队员震惊道,“鬼能被枪打死?你的枪提前开过光吗?”

开枪的队员也一脸茫然。

杨凌从杨树上滑落,缺氧后再次获得新鲜的氧气,他急剧地咳嗽,视线却盯着不远处另一棵杨树上的弹孔。

青年没有被击中。

他是逃走了。

“卡!”

听到拍板声,姜珩立刻出戏,慌忙看向正被一群不知所措的人围着的吴曈。

“小曈,感觉怎么样?”——

迟到了,但今天写得比较多TvT

《点翠》的剧本改编自我专栏里的预收《阴阳警局》(文名后续会修改),感兴趣的宝贝们可以去收藏一下QvQ

《阴阳警局》文案:

赵疏柏死后记忆全失,在阴阳两界飘荡数十年,修炼成了不受两界管辖的鬼王。

远州市东林区公安分局刑侦队长成航近期侦办的一起抛尸案陷入了瓶颈,案件诡谲离奇,毫无头绪,全队上下焦头烂额——

赵疏柏左手拎受害人魂魄,右手拖犯罪人脚脖子,月光下的苍白俊脸棱角分明。

“这是嫌疑人。”

幸福来得好突然莫名其妙破了案的成航:“……”

赵疏柏冷漠道:“按照约定,你得帮我调查我生前的身份、住处、死亡原因……甚至是,杀死我的凶手。”

*鬼王受x刑侦队长攻

*文名待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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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犯病

胃中一阵阵翻江倒海袭来, 眼前不受控制地发花,吴曈一手撑在粗糙的树干上,剧烈地喘息。

当姜珩把沾满了浅淡松木香的外套披在他身上时, 由于年前的信息素治疗,吴曈接受良好,面无异色。

即使在与姜珩近距离接触的那一刹那, 因为在这之前大幅度的打斗戏份,在靠近姜珩的那一刻吴曈不可避免地深吸了一口气。宁和的松香沁满鼻腔,吴曈神色稍滞。

然而他的异样转瞬即逝,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就连目不转睛盯着镜头的导演也没能发现。

只有姜珩离他最近, 一丝一毫的微表情都逃不开他的眼睛。姜珩看出了他的反常,可吴曈没有任何要出戏的意向, 只好配合着他,继续把这幕戏演下去。

终于, 沈成玉听到枪响受惊逃离,吴曈也得以解脱, 被早就守在一旁的姜清源扶去休息。

——其实他起初只是觉得有些不适,还不至于到反胃干呕这么严重。

不过姜清源把他扶去休息的路上, 一个剧组的alpha场务急匆匆跑来, 给吴曈递了一瓶水。

场务大概是太忙, 手脚勤快干活太多,出了一身汗,身上不自知地漏出了些许信息素。实际上这随风而逝的稀薄信息素对寻常的omega来说并不算什么,可吴曈刚被激发了本能的抵抗, 再察觉到alpha混合着烟草味的信息素。

恐惧症猝不及防地发作了。

耳畔充满鸣响, 仿若在顷刻间回到了那个蝉鸣彻天响的炎夏, 浑身烟酒气掺杂着劣质香精味的alpha狞邪地笑着,粗言鄙语朝他步步紧逼。

周围围了几个赶忙来查探情况的剧组工作人员,有人慌忙喊来了有学医背景的人,可偏偏那是一个女alpha。

女alpha急匆匆赶来,还没碰到吴曈,就被他惊惧地躲开。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躲到了姜清源的身后。

姜珩感受到他抓着自己手臂的那只手都在轻微地颤抖。

“爸,到底发生了什么?”姜清源心急如焚地问,可除了手臂传来的被攥到隐隐发疼的痛感和omega的颤抖而产生的震感之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此时片场方向忽然传来一声心急如焚的高喊。

“人群散开一下!所有alpha都离吴曈五米远。”

在认出这是姜珩的声音之前,聚在这里或确实担心或看热闹的人便顿时听话地作鸟兽散。

姜清源也顺势想要离开,然而还是被吴曈拽着,动弹不得。

“爸?”姜清源稍稍俯身,担忧地看着吴曈失神的双眼。

听到身后几个凌乱的脚步声,姜清源回过头,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救星一般:“父……珩……姜……”

姜清源:“……”

为什么感觉怎么叫都好像不对味。

喊自己的亲爹怎么都这么难?

“小曈怎么了?”袁导忙急忙慌问。

在拍最后姜珩最后一个镜头时他也发现了吴曈的异样,奈何坐在监视器前走不开。

他想走更近一些,却被姜珩拦了下来,此时他和姜珩都站在距离吴曈和他助理的五米之外,没有任何逾越。

他不解地看向姜珩,可姜珩就连一个余光都没有分给他,视线一瞬不转地凝视着失神地站在姜清源身后的吴曈。

“姜清源,你带他去休息室。”姜珩吩咐道。

“好。”

姜清源低头看吴曈渗出些许冷汗的脸,抬手捋了捋他山涧的寒风吹乱的短发,柔声道:“爸,我们去休息室,先松开我,好不好?”

吴曈双目涣散没有应答,但松开了姜清源的手腕。姜清源余光瞥了一眼自己的腕部,被吴曈抓过的地方已经泛了一圈指痕形状的青。

他不甚在意,从田湉手上接过吴曈的外套,披在他身上,揽着吴曈的肩,试图半推半搂地把他带去休息室。

吴曈站在原地,像是被胶水定在了那里一样。

姜清源转头看了看姜珩,见姜珩略一颔首。

他立刻毫不犹豫地弯腰,打横抱起了吴曈,大阔步朝休息间走去。

田湉也作势要跟上去,姜珩喊住她。

“让他们两个待着就好。”

田湉左右为难,但大老板发话,不得不目送着姜清源抱着吴曈离开,站在原地无能为力地干等着。

姜珩棱角分明的脸上似乎凝结着一层冷凝的冰霜,深邃的眼睛漫不经心地扫过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几个alpha。

其中那个导致吴曈发作的男alpha和试图查看吴曈的女alpha被他盯得脊背一阵发凉,连连道歉。

也并非有意要针对他们,毕竟他们接近吴曈也是出于好意,而且对他的心病事先不知情。

姜珩无声地叹息,扯了扯唇角,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和善一些。

“不关你们的事,你们先去忙吧。”

休息室里,姜清源刚推开门,就听到怀中一阵轻微的叫唤。

“小姜……”

“爸?”

见吴曈恢复意识,姜清源滞了滞,紧接着快走几步,把吴曈放到椅子上。

“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姜清源半蹲在他身旁,试图从他的脸色看出他是否还有不适。

然而吴曈的妆容把他原本的肤色挡得严严实实。

姜清源作罢,只好拿来了吴曈的保温杯,拧开瓶盖递给他。

“谢谢。”吴曈喝了一口润润喉,浑身终于漾开了暖意,“不用担心,我感觉好多了。”

“这就好。”姜清源松了一口气。

拍了大半天戏,还没到午饭时间,怕吴曈会饿,姜清源扯来桌子上的购物袋,在里面找吴曈喜欢的小面包。

吴曈捧着保温杯,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抬起弧度柔和的杏眼,偷觑着姜清源酷似自己的脸。

从树林到临时休息间,是姜清源抱着自己过来的。

吴曈当时虽然被恐惧蒙了意识,但仍然保留着目光所及之处的记忆。

而且记得自己在恐惧症发作时,面对着被他视为对自己有攻击意图的alpha们,他也躲到了姜清源身后。

就像是出自本能地信任姜清源不会伤害自己似的。

吴曈垂眸喝了一口热水,升腾的水汽掩盖了他杏眼之中一闪而过的思索。

他并不认为自己会这么信任一个人,何况这人是一个货真价实的alpha,并且与自己仅相识几个月。

不仅是心理层面的信任,而且是生理的信任。

有时候生理的信任比心理的信任更难得,因为它完全凭借着人最原始的本能和下意识的反应。

然而他也一时半会儿想不出自己会信任姜清源的原因。

接过姜清源递来的几个小面包,都是他喜欢的橙子或橘子味,吴曈浅笑着道谢,撕开吃完,总算恢复了一些精神。

推开休息室的门时,吴曈一眼就看见五米之外披着作为戏服的风衣,斜倚在面对树下的姜珩。

alpha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和姜清源从里面走出,原本黑沉无光的眼眸亮了亮,直起懒散倚在树上的身子就要往他们这边走来。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顿在原地,像是有一条无形的界限把他们分隔开来,被迫隔离两地遥遥相望。

见到老婆连道都走不动了,姜清源鄙夷地撇撇嘴,识趣地走开。

吴曈捏着羽绒服前襟的手不由自主地紧了紧。

果然不出他所料……又是这样。

心中难以自抑地泛着酸涩。

他肯定又把姜老师吓到了。

“感觉好点了吗?”姜珩注视着吴曈,温声问。

明明才喝过水没多久,可吴曈还是感觉到喉间一阵阵发紧,低头闷声说:“嗯,好多了。”

“没事我就放心了。”

姜珩温和的目光从他柔顺蓬松的发顶划过,落到他浓密纤长的眼睫,最后停滞在他将羽绒服前襟的布料捏出深刻褶皱的指尖上。

“是因为我吗?”姜珩的语调略带自责,“抱歉,我已经有在控制了,但还是……”

“不是!和姜老师没关系!”吴曈听到他把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连忙开口否认,“我知道姜老师尽力了。”

“不怪我就好。”姜珩笑得勉强。

姜珩这幅模样一看就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可吴曈心知自己刚才那吓人的样子确实让这话显得格外没有说服力,可也不知道该怎么让姜珩彻底放心,无奈地抿了抿唇。

导演那边聚在一起正在热烈地讨论什么,吴曈和姜珩无声走来,却在一瞬间成了所有人的焦点。

袁导示意围在这一圈的人都散一散,让出一条道,兴奋地朝二人招手。

“珩哥,小曈,你们快过来看看!”

二人不明所以地走过来,袁导手中拿着一个单反,将显示屏的那边递给二人。

“这是花絮师拍的照片,我打算拿来当宣传用的剧照,你们看怎么样?”

袁导虽然这么问着,但他的视线自始至终都落在姜珩身上。毕竟这个剧组之中,咖位最大、话语权最高的人就是投资商、制片人兼职演员的姜珩。

姜珩对此倒是无所谓。

他看了一眼单反屏幕,这是刚才拍摄的他被吴曈单臂压制在粗壮的树干上的照片。在他的印象中,前世《点翠》并没有用这张照片当剧照。

他懂怎么拍戏、怎么投资,但不会对作品的宣传指手画脚,谦然道:“袁导做主就好。”

袁导倒也不过多推辞,从单反里选了几张照片,又让演员回到场地补拍几张,便交代下去让人把宣传照制作好。

整修完毕,化妆师给演员补好妆,便继续正常拍摄。

姜清源无所事事地搬了个小马扎,坐在休息室门口看同花顺。

身旁忽然落下几个阴影,姜清源茫然地抬起头,几个剧组工作人员正窃窃私语、推推挤挤地站定在他身旁,互相挤眉弄眼,像极了姜清源印象中拉着一帮小姐妹来找自己告白的omega们。

不会吧,我这么有魅力,电影这才开机大半天,就有几个女孩被我迷住了?

姜清源心中嘚瑟,但表面还是维持着礼貌,从小马扎上站起身。

“你们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这几个工作人员你推我攘,半晌终于推出了一个代表。

看来就是这个要向我表白了。

姜清源不动声色地打量。

是一个女omega,长得甜美可人,但姜珩不让他早恋,所以他注定只能伤她的心。

这个omega犹犹豫豫,姜清源耐着性子等待,终于见她开了口。

omega:“小姜……”

姜清源礼貌地:“嗯?”

omega眼睛亮晶晶的,鼓足勇气:“小姜,小曈老师是你的男朋友,对吗?”

姜清源:“………”

姜清源:“???”——

咳……吃瓜吃上头了……我自觉面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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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出事

姜清源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什么玩意儿?”www.youxs.org

曾经姜清源认为这世界上最扯淡的事情不过是有人说他和姜珩车|震。

直到今天, 有人说吴曈是他男朋友,姜清源的世界观再次重塑。

而且依据这几个人成团结伙地来找他,一个个眼中都冒着亮晶晶的八卦之光的眼神来看, 好像不止一个人这么认为。

姜清源沉思片刻,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

真诚发问:“你们是什么时候瞎的?”

omega女孩问:“难倒不是吗?”

姜清源反问:“你看我们像是……吗?”

“情侣”这两个字他实在难以启齿。

这两个字放在他和吴曈身上,实在太乱来了!!!

“刚才小曈老师被吓到的时候, 他只愿意让你靠近,其他人,包括他的经纪人田湉姐,全都被他排斥在外。”omega有理有据,迟疑问道, “这么多人里面他只相信你,我还以为……”

姜清源很想跟她说一声去你的, 靠着从小到大的涵养才没能对omega爆粗口。

你刚出生时只愿意让你妈抱,其他人一碰你就哭, 难倒这就能说明你和你妈有些有的没的?

他爸那那种情况下只允许自己靠近,纯属是因为血缘的强大引力。

姜清源不欲再与他们就吴曈与自己的关系这种问题上纠缠下去。

不耐地摆了摆手:“别多想了, 不是你们所认为的那种关系。”

语毕,继续低头看手机。

几个人见姜清源不愿多言, 面露悻悻。

在他们离开前, 姜清源抬眸瞥了他们一眼, 见他们还是狐疑地互相对视。

心知他们大概没把自己的话听进去。

不过姜少爷也不想再费心思和他们再在这种无聊的话题上争辩下去,不信就不信吧,反正他已经把事实说出来了——

电影拍摄十分顺利。

姜珩身为新一代演员的领头人,演技精湛至极。他推翻了前世《点翠》中的杨凌扮演者的演绎方式, 而且改善他的不足, 把自己对于角色的理解在镜头前完美地展现出来, 将袁导和两名副导,乃至吴曈和若干演员看得拍案叫绝。

姜珩的实力在此之前就有目共睹,不过吴曈的表现也大大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一个寂寂无名的小演员,第一次成为一部双男主电影的主角,而且对手戏演员是成名已久的顶流影帝,二人在同一画面中出现时竟然丝毫不怯场,甚至能称得上旗鼓相当。

这让所有人都惊诧不已。

当然姜珩除外。

前世吴曈留下的作品不多,但每一部都堪当“经典”二字。

毕竟大学时就是老师的得意门生,也曾参与过不少影视剧作,与明星大腕合作过。如果不是因为被枫火娱乐埋没,他应该在更早之前就能与姜珩并肩。

而剧组其他演员也没有拖后腿,半个月后,沈成玉在山中被敌寇击中心脏身亡的剧情拍摄完毕,《点翠》需在深山中取景的戏份正式结束,收工来到下一个取景地。

在下一个取景地正式开拍之前,导演给剧组放了一天假。

此时元宵节已经过去了,节日当天,吴曈和姜珩待在剧组没能回家,听说他们回来,李悦宁特意和杨奶奶包了一些芝麻馅汤圆,煮给两个人吃。

——在吴曈去剧组拍戏的这些天,杨奶奶被李悦宁接到了她这边住。李悦宁和姜安嵘是大学教授,杨奶奶以前做过小学老师,三人共同语言多,相处意外融洽。

顺便研究了一下两个小辈的婚房怎么布置,以及翻字典查未来孩子起什么名字,不过当事人并不知情。

晚饭后,杨奶奶好奇地问吴曈和姜珩片场怎么拍戏,坐在一旁的李悦宁忽然又惊又喜地喊。

“小曈,姜珩,你们看!”

“什么?”

吴曈抬起眼眸,李悦宁将手机举到他面前:“这是你和姜珩的照片吧?叫什么……剧照?”

剧照?

吴曈愣了愣,恍然间好像记得袁导说过《点翠》的剧照就在这几天陆陆续续公布,不过当时他正端着盒饭,一边吃一边专心听自己的化妆师讲圈中八卦,没有过多关注袁导说了什么。

他接来李悦宁的手机,懒散坐在他这侧沙发扶手上的姜珩也好奇地垂下眼眸。

果然是剧组官宣的剧照。

而且选取的首张官宣剧照正是吴曈把他压在树干上时,二人的侧脸特写。

虽然看过这一段场景在镜头中的呈现,可整个片段中最惊艳的一个画面被精准地定格,经过精细的调色、修整,加上了正式书法字体片名,这张剧照还是让吴曈惊艳了一下。

他诧然瞪大眼睛,不可思议道:“这是我吗?”

“这眼睛,这鼻子,这眉毛,长得这么好看,怎么不是小曈呀?”李悦宁毫不吝啬地夸赞道。

看自己剧照的感觉十分新奇,吴曈忍不住多瞧了几眼,顺便翻了翻评论区……

刚翻两下他就放弃了。

因为没什么好翻的。

转赞评几乎都只来自姜珩的那一批粉丝,纷纷对着照片中姜珩濒临窒息时脆弱的苍白神颜猛舔,乍一眼仿佛看到了一大批汹涌而来的水军。

而他的粉丝……呵,他几乎没有什么粉丝。

他网红转型演员,仅有的几个活粉要么在云朵短视频嗷嗷等待投喂皮蛋和雪团的萌照,要么唱衰质疑,让他乖乖当网红,不要拖累了人家影帝。

吴曈把这几个人的ID一一记住,写在小本本上。

此时他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忽然频繁地响铃。

【田湉:我去我去我去】

【田湉:《最后》剧组故意的吧???】

【田湉:什么时候公布剧照不好,偏偏要和我们一起发?】

【田湉:而且他们也太刻意了一点吧?我们是五点二十发剧照,他们后脚隔了五分钟就发了】

【田湉:还买了个热搜?】

【田湉:www.youxs.org】

【田湉:这个剧组怎么天天买热搜搞营销,把这钱花在服道化上不好吗?:)】

吴曈好奇问:【《最后》不是大年三十就开拍了吗,怎么现在才放剧照?】

相对于自己这个咸鱼剧组,《最后》在大年三十阖家团圆那天开机,而且又顺手买了一个热搜,给演员们和这个片子都博了一大堆好感,粉丝和路人都说他们勤奋敬业。

【田湉:这就是我感觉他们最恶心的一点啊!】

【田湉:我们剧组公布剧照都已经算是慢的了,结果他们比我们早拍三天,还比我们晚五分钟公布,你说这不是故意公开和我们较量还能是什么?】

吴曈沉默,对方确实有这样的嫌疑。

田湉适时甩出一个链接,正是《最后》剧组的官宣剧照微博。

吴曈好奇地点了进去。

《最后》获得的关注度远远高于《点翠》,官宣不过半个小时,点赞就已经突破五十万。

吴曈点开剧照。

……刚打开就后悔了。

他看到了白清枫。

虽然白清枫也是长得清纯无害类型,然而经过被他算计、和他闹掰,吴曈现在看到他的脸,总有种要把刚吃进去的晚饭都吐出来的冲动。

吴曈打了个寒颤,连忙退了出去。

剧组难得放假一天,吴曈提前约好了医生,第二天开着车,冒雨来到心理诊所。

在前台挂了号,轻车熟路地来到医生的诊室门口,轻轻叩了叩门,熟稔地和医生打了个招呼。

这是他第三次来接受信息素治疗。

前两次都在年前,年后要么因为诊所还没上班,要么泡在了剧组,于是一直拖到了今天。

医生翻了翻他的病例,问:“最近有和alpha接触吗?”

吴曈坐在她对面的软椅上,点了点头:“有。”

“结果怎么样,有不舒服吗?”

过了两秒还是没有得到病人的回答,医生在键盘上翻飞的手指一顿,视线从电脑上离开,落到桌子对面omega欲言又止的脸上。

医生温和道:“小曈,你有什么想说的话,都可以和我说,只要你愿意。”

拿来桌上的温水放在嘴边抿了抿,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吴曈白皙纤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光滑的纸杯壁,眸光垂落。

半晌,他沉静的瞳孔凝视着医生,道:“我想早点结束治疗。”

“什么?”医生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你想结束治疗,可是你还没好……”

“不是的,医生。”吴曈耐心地为她解读自己的话语,“是早点结束,不是现在结束。是加速,不是终止。”

“……”医生不解地盯着他,没有立刻拒绝。

她稍拧的眉心松了松:“是最近遇到什么事情了吗?”

“嗯。”吴曈靠在宽大的椅背里,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的样子。

“我这毛病好像又让他感觉难过了。”吴曈回想起那天,姜珩远远凝望着他,欲行又止的画面。

“这个病很容易让关心你的alpha打击到自尊,我觉得他很受挫。”

“可是这不关他的事,我的病不是因为他而得,他却要因为诱发了我的病而自责。”

“明明他并不是故意的,他已经很努力地控制自己了,可到头来,他还是认为自己是罪魁祸首。”

“我能理解的,小曈。”医生眸光如水,温沉的语调融合着窗外滴答的雨点,像是泉水一般在心间润过,“可你已经在进步了,你从刚开始的一点也无法碰触,到现在能够忍受与alpha牵手时所能感知到的对方的信息素浓度。按照这样的进度下去,大约在一年之后,你就能接受AO两性在完全标记的情况下%的信息素浓度,这就代表你已经痊愈。”

“一年太久了。”吴曈摇头。

“这不久。”医生否认道,“研究的案例之中,最快痊愈的患者也花费了将近一年半,你的速度已经算是很快了。”

“不够。”

吴曈定定地看向她:“医生,我还是坚持加速治疗,目前为止的治疗进度虽然在我的承受范围之内,但是远远低于我所能承受的界线。”

“这……”医生扶了扶眼镜,以掩饰为难。

吴曈顿了顿,道:“我记得在我治疗前所签署的协议中有写到,患者若是提出自己的治疗需求,医生可酌情判断,根据患者的接受能力,在治疗许可范围之内予以满足。”

医生:“……”她记得吴曈一开始签协议,连条款看都没看就签了,现在怎么能就把条款的内容原封不动地背出来?

omega漂亮的脸上中满是坚定的神色,医生与他对望片刻,终是败给了他的执着。

“可以。”医生无奈道,眼见着omega听到她的肯首,立刻染上欣悦的眉眼,又补充道,“但你要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

离开诊室去往楼上信息素治疗室的路上,医生都在和他交代加速治疗的弊端。

直到打开隔离室的门,让吴曈坐到里面的椅子上,转身去货架上选择仿alpha信息素浓缩液,医生最后一次确认:“听完这些后果后,你还是要选择加速治疗吗?原来的治疗速度是最妥当,最不会出错的。”

吴曈颔首:“确认。”

医生无奈地去取用浓缩液和器材。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熟透,吴曈坐在椅子上,听到医生娴静的嗓音在头顶的音箱中传来。

“第十一次治疗,www.youxs.org,若能承受,请每隔五分钟按下绿色按钮,反之,请及时按下红色按钮,并与医生沟通。”

“重复一次,如果感觉不适,请及时按下红色按钮,并与医生沟通。”

吴曈低垂着眼睫点了点头。

“www.youxs.org,计时正式开始。”

感受着自己极其抵触的信息素缓慢地充盈狭小的房间,充斥着自己的肺腑,仿佛将自己视为猎物,攻城略地一般,吴曈面色不受控制地蓦然发白。

他提前在楼下大厅买来了一瓶矿泉水,握在手中,将柔软的塑料瓶捏得咯吱作响。

五分钟到了,他松开用力攥住水瓶,导致有些发麻的手,按下桌上的绿色键,头顶音箱旁的电子计时器重新跳秒,回到4:59再次计时。

十五分钟后,医生调整信息素浓度。

“www.youxs.org。”

气阀泄闸,仿佛在瞬间被攫取了氧气,吴曈呼吸骤然一滞,塑料瓶被他攥得瓶盖都崩出了一截,簌簌地漏着水。

……信息素浓度慢慢升高百分之零零点几和猛然升高百分之零点七个百分点,看似差异微小,可实际体验起来,这种变化果然不是一个量级的。

进了隔离室前将外套放在了门外,吴曈背后单薄的衣服布料被冷汗浸湿,他缓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地将漏水的瓶盖重新拧紧,放到一旁不在触碰。

二十分钟后。

“www.youxs.org。”

有些喘不上气了,胃里一阵阵如有实质地翻涌,喉间一阵阵发紧。

吴曈感觉眼前似乎都在发黑,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才意识到自己的双眼从始至终都没有闭上。

“小曈?”医生关切地拧着眉,“你还好吗?”

吴曈惨白着脸:“还行。”

这些天他在剧组里和姜珩飙戏,演技大幅度提高,应付医生几乎手到擒来。

医生此时也忘了他的本职工作是什么,见他除了脸色有些白之外,意识还清醒着,疑惑地说:“五分钟已经到了。”

“哦……”

吴曈按下绿色按键。

……

“www.youxs.org。”

翻江倒海太久却没有找到宣泄口,胃部似乎慢慢开始痉挛,吴曈死死咬着牙,耳鸣在脑中嗡叫,太阳穴也在突突地犯疼。

五分钟时间到,电子时钟铃响,仿若隔着一堵墙,又闷又远地传来,吴曈分辨了几秒才意识到这并不是自己的幻觉。

他睁开眼睛,眼前好像也出现了重影,他勉力伸出手试图触向他按下无数次,就连闭着眼睛都能摸到的绿色按键。

然而这一次,他没能碰到。

他的意识在顷刻间陷入了黑暗。

只听到了医生惊慌失措的:“小曈——!”——

屋外春雨漫然,田湉舒舒服服地窝在自己的小loft中,敷着面膜哼着歌,找到自己最近正在追的电视剧。

手机响了,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平板,随手接起来。

“您好,我是田湉,您哪位?”

听完电话中焦急的女声陈诉完,田湉不可置信道:“吴曈现在在医院?!”

她掀开腿上的小毯子,一把撕下面膜,着急忙慌地找衣服穿:“三院是吧?好,我马上来。”

田湉一边仓忙给自己套衣服,一边喊出手机的人工智能,拨出姜珩的电话号码。

“珩哥,出事了!小曈进了医院!”——

明天日子不错,珩哥浅浅和小曈表白一下吧v+

我左手小拇指疼了半个多月了,偶尔疼偶尔不疼,今天这章写多久就疼了多久TvT

不知道今天之后手会怎么个疼法,但如果实在太疼,可能当天会少写一点,希望能谅解Tv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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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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