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娘。”
桓闰两眼空洞地看着破庙房梁，说出了那个名字。
“你说什么！”
“竟然是你母亲？！”
张德和小猪皮各自反应虽有不同，但情绪却激烈异常，他们无法理解，这到底是为什么，一个作为母亲的女人，要如此虐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严格来说，我们兄妹或许就不应该存活在这个世上吧。”
桓闰没有收回自己的视线，喃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娘要这样对待妹妹。”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桓闰？”
这时候就连萍水相逢的张德，也都忍不住被他妹妹的这副惨状模样，给勾引出了怜悯之心，追问桓闰道:“你娘她到底是出于什么缘由，要这样残害？”
“可能是妹妹她出生得太不是时候了吧。”桓闰语出惊人地自言，“我娘自打生完她之后，整个人就一直都过得很不幸。”
“过得很不幸？”
“我爹嗜赌，这几年把家里值钱的东西全都输光了以后，为躲避追债，并没有带上我们一起逃跑，因此人到现在，还是不知所踪。”桓闰这时终于收回了望向房梁的空洞视线，他低头看着妹妹的遗体，继续讲述:“而我娘那时才刚生完妹妹没多久，根本就没想到爹会是这样一个人，说跑就跑，完全不顾及我们。”
小猪皮和张德静静地听着他说，二人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到了，后面所发生的事。
“娘从那时被爹抛弃丢下开始，心生怨恨，之后更是由于讨债的人频繁上门骚扰。”桓闰说到这里，稍微停顿了下，“里里外外的折磨，让她把这所有的不幸，全怪罪到了妹妹头上来。”
“你妹妹她...”
“后面所发生的事情，就如同你们现在所见到那样。”
桓闰的眼中有无奈，也有许多小猪皮他们所不懂的懊悔，“妹妹全身没有一块好的地方，到处都是被虐待过的伤痕，且就算她现在都去世了好几天，那些溃烂的地方，依然很显眼。”
“你家里的爷爷奶奶呢？”张德问他，“他们都不...”
“爷爷奶奶在我刚出生没多久时就去世了。”
桓闰重新将那块生麻布盖回到自己妹妹身上，“娘虽然对我也很冷淡，但是却远没有像对妹妹那样厌恶。”
“对不起，桓闰。”
小猪皮眼眶有些发红，他对着桓闰的背影躬身道歉，“我真不该追问你妹妹的事情。”
桓闰在静静听完他这道歉的话后，只是转过身看着小猪皮，说道:“小猪皮，你真的很奇怪，为什么突然又要向我道歉？”
小猪皮没有回答他，只是在重新直起身板后，把脸侧看向了其他的地方。
“咳...”
张德看到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连连沉重起来，他适时插了句话，缓和道:“小猪皮，这我们现在看也看过了，再过一会儿，天就该全黑，赶紧回城吧，明天再来办事。”
“嗯。”
小猪皮应声点头，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转对张德说道:“张哥，我们能不能把桓闰也带回去客栈里？”
“欸，你要带上他回城吗？”
桓闰在听到小猪皮说要带他回去时，感觉很诧异，忍不住开口对二人说道:“我晚上就睡在这里，你们明天早点过来就行，不用特意...”
“没关系啊，桓闰。”
张德打断了桓闰的话，拍着他肩膀说道:“我们所下榻的地方挺宽敞，三个人就算一起入住在里面，也并不会太拥挤。”
“但我真的...”
“桓闰，跟我们走吧！”
小猪皮不由其分说的，主动牵拉上桓闰，转对张德说道:“张哥。”
“嗯。”
张德十分默契地配合小猪皮，走在他们二人前头说道:“一会回去，我先给你找几件合适的干净衣服，把身上这...”
桓闰无声看着张德，他再次任由小猪皮这样牵拉自己那只许久未曾好好清洗过的脏手，默默配合前行，心里头此时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感觉在萦绕。
次日，卯时三刻，房陵城外。
此时的小猪皮一行人，正带领着棺材铺的送货师傅和其他人，齐齐前往破庙所在处行进。
“哎，师傅停下，就是这里了。”
在到达目的地后，张德抬手示意赶车的师傅停下，“你们把棺材帮忙卸到这破庙门外后，就在...”
“张哥真是厉害。”
小猪皮看着在破庙前，不停比划指挥师傅的张德，感慨万千地说道:“这要是换成让我来弄，我可是真一点也不懂这些呀。”
“是么。”站在他身边的桓闰，这么应和了句。
“你可别觉得这挖坑埋人的活计，好像是很简单的事，其实可讲究了。”
“哦？”桓闰对他这话不置可否，转而换了个话题道:“小猪皮，我们要不要一起也过去帮帮忙？”
“我觉得吧，咱可以不用去。”小猪皮摇头，“毕竟在现场这里，除了棺材铺赶车师傅外，张哥可是又多在城里请了两个师傅一起过来破庙帮忙整理掩埋，咱们真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再瞎凑过去。”
“嗯，好吧。”
桓闰向小猪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之后便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默默看着师傅在现场施工忙碌。
卯时五刻。
“来，帮忙抬到这里。”
在忙活了很久之后，终于，张德从破庙内走出来，他双手裹抬着卷有桓闰妹妹遗体的草席，不时回头向另一端师傅指挥移动。
很快，他们就把遗体给裹抬放到了，前面早一步就挖好的大坑边上。
“桓闰，在下葬你妹妹前，还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在将遗体稳稳安置入了，大坑边上新买来的棺材里头后，张德向桓闰说道:“桓闰，现在这会儿，还有点时间，你有什么话想对妹妹说的，就赶紧在这里说出来吧，要不然就再也没机会了。”
桓闰闻其言，径直从小猪皮身边走开，大步来到了葬坑边上。
他轻轻抚摸着那个已经闭合好自己妹妹的棺材，十分哀伤地喃喃细语着，“小丽，但愿在下辈子的时候，你能转世找到一户，会好好疼爱你的好人家里出生。”
说完，桓闰强忍住此时自己内心已经逐渐显露出来的哀伤，转头对张德他们郑重拜托道:“张哥，现在可以开始了。”
“嗯，好。”
张德点了点头，转对师傅们说道:“大伙，来吧！”
“好的。”
几个师傅齐齐应声附和，他们俱都在同一时间内，配合好张德的口号，开始十分默契地把棺材抬升起来，往葬坑处缓慢挪移。
小猪皮走近到桓闰的身边，和他静静看着那些师傅们和张德一块，缓缓地将这棺材抬放置进了葬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