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舒又想起天枢宫那一晚萧半山挡在自己身前的样子,七星之中人杰尽,厚重不过萧半山,那一刻白舒心里是感动的,就算是现在想起来,白舒也不愿意怀疑到萧半山头上。
白舒晃了晃脑袋,把乱七八糟的思绪赶出了脑海,微微叹了一口气,和瞎婆婆打了声招呼,上楼去看了纸鸢一眼。
随后白舒独自上了小书阁第六层,从熟悉的位置中抽出了那本《圣济之海》,找到了里面关于山魅的记载,并誊抄了下来。
此刻天色将晚,纸鸢看书也看得乏了,白舒便牵着纸鸢的手走下了小书阁。
瞎婆婆就坐在案边,案上尚未掌灯,瞎婆婆黑洞洞的眼眶看起来极为恐怖,纸鸢躲在白舒的身后,有些紧张的望着瞎婆婆。
白舒摸了摸纸鸢的后脑表示安慰,并说道:“喊婆婆。”
纸鸢怯声声的叫了一句,瞎婆婆顿时喜笑颜开,称赞道:“入门入的早,敏而好学,不错不错!”
白舒笑着应了一声,带着纸鸢转身出门。
临走前白舒还听见瞎婆婆在喃喃自语说道:“多俊的丫头啊……”
白舒心中一阵发寒,只觉得身后有人在望着自己,目光如针,直叫人浑身不自在。
太虚观立观千年,有些奇人异士也不奇怪,只不过像瞎婆婆这样的人,着实是让人捉摸不透。
虽然白舒被瞎婆婆一番话说的暂时放弃了观看研习杀字符的心思,可白舒内心深处还是渴望学到完整的杀字符的,只是白舒不知道自己登上小书阁第七层的那天,究竟还有多久,小书阁第七层里面,除了杀字符,究竟还有什么别的东西,那个带黄俊上小书阁第七层的人,又是何方神圣。
思虑太多,一时半会儿也理不出什么头绪,白舒索性也就不再去想了,低头对纸鸢道:“我送你回天一峰,然后我要去一趟天璇宫。”
纸鸢对着白舒张了张手道:“我也要去!”
白舒把纸鸢抱了起来,想了想道:“好,带你走动走动,日后我不在观里了,四处也都应该对你有所照应。”
白舒吻了吻纸鸢的头发,心中有些酸楚,因为纸鸢这样可人疼的小姑娘,在太虚观中并不是极为受宠,最多也就是开阳宫这一脉宠她,比起罗诗兰和叶桃凌来,就显得有些可怜了,更不要提当年在碧落山的凌问儿了。
据说徐冶端午那次开炉铸剑之后大病了一场,这件事情因白舒和萧雨柔而起,连带着天璇宫的弟子,多多少少对白舒都有些微词,而白舒也很久没来天璇宫走动过了。
白舒一路走过来,见到天璇宫的弟子,对方也只是不咸不淡的招呼一声,整个天璇宫都显得格外的冷清。
不知不觉间,白舒就带着纸鸢走到了剑炉旁边。
经过了半年多的修养,剑炉旁的池塘,终于重新蓄满了水,那硕大的,黑黝黝的剑炉,安安静静地矗立着,冷冰冰的叫人看了心里发寒。
纸鸢第一次见剑炉,她望着那巨大的黑色阴影,有些发愣。
“你还记得春天的时候,观里有一段日子特别的热吧。”说起这回事,白舒又想起了纸鸢半夜爬起来给自己扇扇子,和那几日她病重气若游丝的样子,一转眼却已经是冬天了。
纸鸢点了点头,隐隐约约想到了白舒当时说的“这几天徐师伯开炉铸剑,忍上几天就好了”的话。
白舒把纸鸢放在了地下,挑眉看着剑炉道:“就是这个大家伙把春天变成盛夏的!”
纸鸢靠近了池塘,抬头看着那剑炉,半天没有说话。
剑炉一开春如暑,月赏秋水忆故人。
这似乎已经是很遥远的过去了。
白舒在离开洛国那个不知名的小村子的时候,本来是一张白纸,可现在,他身上已经画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走吧。”白舒拍了拍纸鸢的脑袋,按着她的肩膀进了徐冶的院子。
按理说天璇宫主院之中,此时此刻还不应该月明人静,但偏偏,白舒进来之后,一个人都没看到,更不要说被人招呼着进去了。
白舒带着纸鸢到正厅敲了敲门,无人应声,便觅着灯火找到了旁的屋子,斜月上窗,屋子里面隐隐有人声。
白舒靠近窗子往里面望了一眼,里面的情景却着实让白舒吓了一跳。
屋中残灯半穗,火光昏暗,摇曳之中照的墙壁上阴影蒙蒙,屋子里面莫名挂满了女子的衣服,花花绿绿的将墙面都尽数的覆盖了起来,窗台和桌案上,摆着一双双女子的绣鞋,徐尧独自坐在桌子前面,脸色煞白,黑着眼窝,低头喃喃自语,不知道是在絮叨着什么,整个屋子给人的感觉就是诡异,配合上残灯和女子衣物,花花绿绿的颜色交织在一起,简直是光怪陆离。
白舒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紧跟着后脊背有些发凉,恰好此刻夜风吹过,冷不防有人拍了白舒的肩膀一下,白舒下意识的把纸鸢揽进了怀里,回身就准备一记天心掌打过去。
可回身之后,白舒才发现身后那人是淳于弘毅,白舒这才放下心来,低声问道:“徐尧是怎么回事儿?”
淳于弘毅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带着白舒和纸鸢来到了正厅坐下,也没有泡茶招呼,就长叹一声道:“徐尧他不知道是怎么了,从回来之后就一直神神叨叨的,不知道是从哪儿找了很多女子的衣物来,挂在自己的房间里面,天天把自己关在屋子之中,自言自语,我们同他说话,他却谁也不理,他这样子……就像是……”
淳于弘毅无奈道:“就像是中邪了一般。”
他说完开始苦笑,白舒也觉得有些滑稽,在太虚观中,怎么可能会有邪祟作怪,这话说出来谁也不可能信的。
“这种情况持续有几天了?”白舒忧心忡忡的回头看了一眼徐尧屋中那不分明的火光说到。
淳于弘毅沉声道:“他从一回太虚观就这样了,就连师父都没有办法,这几天徐尧的气色越来越差,饭也不吃了,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谁要是打扰他,他就跟谁翻脸,拼了命的闹,师父实在是没办法,晌午一过就去梨花小筑中找观主了,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白舒心中一惊,他没想到徐尧的情况居然严重到了要找观主来解决,仔细思量一番,从怀中掏出了自己抄录的《圣济之海》中关于山魅的那些记载,递给淳于弘毅道:“我始终觉得是云梦泽中有什么精怪栖身在徐尧的玉佩之中了。”
白舒肯定的道:“我亲眼看见徐尧的玉佩落在水中,那水里面的女子的脸就瞬间消失不见,化作了一道白烟,钻进了徐尧的玉佩之中。”
说起那水中的人脸,白舒和淳于弘毅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云梦泽美固然美到了极点,可其中那些呕哑嘲哳的歌声,和水里面那一张张的女子面容,却着实让人觉得诡异极了。
淳于弘毅低头看着白舒抄录的文字,半响才抬起头来道:“倒还真像是山魅,而且那片林子,也被那些异灵者称为魑魅林。”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依旧没什么进展,白舒怕纸鸢肚子饿了,低声问了几句,得知纸鸢不愿意回去,就和淳于弘毅借了厨房,给纸鸢简单的弄了点儿吃的。
只不过今天这一耽误,给叶桃凌送饭的事情就要落在那天玑宫小弟子的身上了。
吃过了饭没多久,徐冶终于从外面回来了,只不过观主没有同行,罗诗兰却跟着来了。
前段日子白舒不在观里,纸鸢一直跟着罗诗兰睡,那种潜意识中的依赖不减,一见罗诗兰,纸鸢就跑进了罗诗兰的怀里,显得有些黏人。
罗诗兰也没想到白舒和纸鸢也在天璇宫,不提正事儿,倒是紧着白舒二人问了几句。
白舒先是跟徐冶请安,才和罗诗兰说起这一天的行程来。
几句话说完,话题就到了徐尧的身上。
淳于弘毅关切道:“师父,观主对徐尧的事情怎么说?”
徐冶轻咳了一声道:“观主说是让兰丫头来解决。”
不光是淳于弘毅,就连白舒都把目光放到了罗诗兰的身上,徐冶自己都解决不了,要去请教观主的事情,罗诗兰能解决么?
罗诗兰美目一盼道:“师弟你应该和徐尧一直在一起吧,给我说说你见到的,徐尧遇到的那件奇怪的事情吧。”
白舒当下便原原本本的把徐尧在云梦泽中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罗诗兰听过之后,半响没有说话。
白舒和徐冶都还沉得住气,淳于弘毅却是有些心急了,站起身来,焦急道:“罗师姐,有没有办法,您倒是给个话啊,只要能让徐尧恢复正常,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白舒把淳于弘毅按回了座位道:“你这是什么话,师姐自当全力行事,徐尧肯定也出不了什么问题,你先别急。”
淳于弘毅还要说什么,罗诗兰却起身道:“先过去看看吧,问题应该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