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半路,董色忽然问白舒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白舒温和地笑道:“去一个叫做封桥镇的地方,那里有能给你治病的医生,也有好吃的烧白鹅,我从小吃到大的。”
董色出奇的没有抗拒白舒的安排,她并不关心什么能给自己看病的医生,他更加关心白舒所说的烧白鹅的味道,毕竟这烧白鹅承载着白舒的童年,董色只是担心到时候美味送到嘴边,自己却吃不下去,又或是吃一口吐一口,那可真是愁人。
两人到封桥镇的时候已经是下午,那位姓马的燕国游医已经离开了封桥镇,去了下一个地方。白舒便忙花钱买了匹黑马,就像是多年前抱着董色离开兰溪寺一般,用双臂环绕着董色,让她缩在自己的怀里。
董色的脸贴着白舒火热的胸口,她能听清白舒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董色缩在白舒怀里,努力仰起头问白舒:“咱们什么时候去买烧白鹅?”
白舒略感诧异,他没想到董色不去问医生的事情,反而还在想着自己随口提起的烧白鹅。白舒看了看天色,估计那位姓马的游医今晚会在下一个地方落脚,也不愁到时候追不上他,便把董色从马上抱下来,去路边的客栈买烧白鹅。
不多时,烧白鹅上桌,香气四溢,依旧是白舒记忆中的味道。白舒用手撕下一小块鹅肉,蘸上酱料递到董色嘴边,颇为期待道:“你尝尝,我和我娘都喜欢吃的。”
董色如同小猫一般将鼻子凑了上去,却只是贪婪的呼吸着烧鹅的香气,却迟迟没有下口。
白舒立刻皱起了眉,不解道:“怎么了?不喜欢这个味道吗?”
董色摇摇头道:“闻起来很香的,但我现在没有吃东西的胃口,你吃吧。”
白舒却一再坚持,执意让董色尝一尝,董色推脱无果,还是大着胆子吃了一块儿鹅肉。肉还没咽下肚,董色就将鹅肉吐了出来,跟着还干呕了几声。
白舒连忙为董色抚背,入手只摸到一片脊骨。白舒又连忙给董色添茶,董色喝了几口茶水,才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地道:“吃了也会吐出来,刚才应该告诉你的。”
二人收拾一番,烧鹅一口没动,又继续踏上了寻找神医的道路。
夜里行在马上,道路两旁寂无灯火,夜空之中却繁星粼粼。
白舒裹紧了自己的衣服,将董色拥在怀里。踢踏踢踏的马蹄声不绝于耳,像是有节奏的堂鼓,伴随着远处鸟儿时不时的夜啼,在若隐若现的含黛远山之中,尽是朦朦胧胧的雾气。
这条乡间小路就像是永远走不到尽头一般,却让董色生出了一种想让时间停滞的念头。和白舒分别的这段时间以来,董色从来没有如此感到如此安心过。就像是漂泊一生的游子,突然间回到故乡的感觉。
没错,哪怕是在这样的陌生环境里面,只要白舒在自己身边,董色就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董色便霍然仰首,望见寂寥星光和白舒的面容,发问道:“白舒,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白舒被董色问得怔住了,很快白舒开口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董色目光一黯,哦了一声,但这并不是董色想要的答案。
几乎就是擦着董色那声哦的尾音,白舒又飞快地跟了一句,这一句依旧是三个字,却是董色想听到的答案。
白舒在董色耳边郑重其事地说道:“我爱你!”
董色双眸中一下涌出热泪来,泪水纵横止都止不住的那种,董色哑着嗓子,像是喊一般又问白舒:“真的吗?”
白舒不假思索道:“真的,比真金白银还要真!”
白舒说罢低头去吻董色,同时白舒放下手中牵马的缰绳。
马儿失去了控制,忽然发了疯一般地跑起来,娇柔的晚风随着马儿的冲刺逐渐变得凛冽,马背上的男女相拥在一起,正在贪婪的索取,交换着津-液。一切束缚和隔阂好似都在这一刻随着马儿的狂奔消失。
天地间只剩下董色和白舒二人,董色要的并不是白舒的抱歉,她只想知道白舒的初心还在不在,他的承诺还算不算数,她要的就是我爱你那三个字。
拥吻之中,董色忽然狠狠咬破白舒的嘴唇,顿时猩红的血液在两人唇舌之间晕开,浓重的血腥味儿一点点扩散弥漫。白舒没有推开董色,董色亦没有松口。
良久,当董色感觉到窒息,她才终于放开白舒,二人唇齿间拉出一道泛红的长线,董色恶狠狠地望着白舒,那目光凶狠到了极点,直叫人心底发寒打颤。
“不许娶叶桃凌,只能娶我,你听明白没有!”
白舒点头如捣蒜:“明白,这辈子我只娶你!”
董色还在发狠,脑后的白发被吹散在晚风之中,面容上却挂上了难以言喻的柔美,她道:“如果做不到,赶紧给我滚蛋!别耽误本小姐浪迹天涯!”
白舒连连表态:“做得到,做得到,绝对做得到!”
董色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却说出了一番让白舒意外的话。
董色直言:“等我死了,你再娶她,明白了吗?”
这次白舒不敢明白,他发誓道:“等你死了,我也不会...”
白舒话没说完,嘴巴已经被董色的红唇封上,两人柔软处纠缠在一起,地覆天翻酿成巫山烟霞,董色终究是没让白舒说完那句话。
但就算没说完,有这半句话,也够了!
良久之后,云销雨霁,董色似笑非笑地看着白舒唇上的伤口,问白舒道:“疼吗?”
白舒傻乎乎道:“不疼。”
董色眉头皱起道:“怎么可能不疼,你意思是我咬得不够深,说我没用喽?”
白舒哪里还敢嘴硬,连忙改口道:“本来是疼的,你亲完我之后,我就不疼了。”
董色冷哼一声道:“也就是说还是疼喽?”
白舒依言点头,董色这才满意道:“疼就记住我今天说的话,只要我还活着一天,你就是我的男人!”
“我永远是你的男人!今生今世,永生永世!”白舒大言不惭地说起了情话。
同时白舒又忍不住去仔细端详董色此刻的模样,可不管白舒怎么看,董色都像是初见时那般娇艳动人,那个光着脚丫在菩萨前胡言乱语的小丫头,又回来了。
白舒嘿嘿嘿地傻笑道:“你真美!”
董色有些失望,甚至不敢去看白舒的眼睛:“怎么可能,我现在已经彻底便了。”
白舒还在打量董色的样子,他从头看到脚,细数着董色的每一根睫毛,白舒抚摸着董色如雪的长发,轻拥着董色,柔声道:“怎么会,你和以前一样,一点儿都没有变。”
“那你喜欢叶桃凌还是喜欢我?”董色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但话已出口,没有办法再收回来。
白舒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喜欢你,叶桃凌更像是我的朋友。”
董色知道白舒可能是在哄自己,但她还是由衷的开心,她对白舒道:“我以前很喜欢叶桃主的,我觉得她是天下间最有气质的女子,但自从你和叶桃凌认识之后,我就开始恨你,更加得恨她,也恨起自己来了。”
董色说这番话时并没有什么情绪,只剩下了激动过后的平静,她笑了笑道:“但现在我不再恨她了,我想到我不在的时候,叶桃凌应该是对你照顾良多,还救过你的命对吧?”
白舒点点头道:“这次我去东洛,也是为了救她的命!”
董色似笑非笑地问白舒道:“有没有后悔爱上我这个病秧子?”
白舒抱紧了董色,在她耳边道:“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一件事就是遇到了你!”
董色笑笑道:“如果我不生病的话,我能做的比叶桃凌还要好,你信不信?”
白舒自然点头,董色又道:“你也给我讲讲叶桃凌的故事吧?她是为什么一定要铲平了鼎城,你和她一起经历过什么?”
董色的问题让白舒陷入了沉思,他和叶桃凌到底一起经历过什么?
既然董色问了,白舒便决定把一切都告诉董色。白舒和叶桃凌第一次见面,是在东洛剑宗,那时候白舒正跟随着剑宗弟子,走木栈道入宗门,远远望见在遥远海崖之上观海的叶桃凌凌风而立的背影。那一次白舒见到了叶桃凌,叶桃凌却没见过白舒。
白舒和叶桃凌真正的故事,应该从那次遭遇异灵者之后重伤说起,白舒重伤之后恰好遇到叶桃凌,在叶桃凌的马车里,白舒活了下来,并和叶桃凌一起来到了太虚观。
在太虚观内,白舒按照宗主的嘱托,给叶桃凌选居送饭,和叶桃凌上演了相见时难别亦难的画面。就是那一天,叶桃凌给纸鸢出了一口恶气,斩下了同门一只手臂。
那个时候不管是白舒还是叶桃凌,又或是纸鸢,都还不知道叶桃凌就是纸鸢的亲姐姐。
然后是那场精彩绝伦的四派论道,白舒败给了薛冬亦,叶桃凌又一次保护了白舒,在之后就是属于白舒和叶桃凌两个人的冬天。白舒了解了叶桃凌的过去,她的过去可以用一句话来概括。
那就是:肩上有疤,胃里有伤,心中有悔。
两个人一起在观主手下学习,白舒把叶桃凌彻底拉回了人间。白舒学会了叶桃凌的剑,叶桃凌也领悟了来自于白舒的符。
在陵武城给董色买药的时候,白舒救了叶桃凌一命,却因为自己的狂妄自大,受了重伤,那一株珍贵的千叶百灵子,用在了白舒自己的身上。
在忘月水榭之中,白舒和叶桃凌共乘一舟,在温柔的夜色荷塘之中,相拥着告别。
再之后白舒进了陆静修的幻境,来到了乌渠,认识了寻眉。
梦境碎裂之后,白舒去太虚观取剑,不远千里送去给叶桃凌,和叶桃凌天门分桃,林中戏雪。帮助叶桃凌踏碎了鼎城,和孟克之一起,联手对抗恶龙。又在海崖之上被人用箭矢射跌入海。和叶桃凌流亡海岸,叶桃凌在大海中寻找星陨,也在篝火旁凋零于寒风。
从小渔村回来,两个人终于在剑宗分别,白舒离开叶桃凌,回到了董色的身边!
不知不觉间,白舒和叶桃凌相识已久,相处的时间,甚至比白舒曾经和董色共度的时光还要长。不知不觉间,白舒消去了叶桃凌肩上的疤,医好了叶桃凌胃中的伤,成全了叶桃凌心中的悔。
只是,白舒亏欠了叶桃凌余生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