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
一伙人扎堆进城门。
遥遥的,乍看初雪骤降。
顶着风雪,一只单骑风驰电掣进来。
“捷报!!杭州城外,纪宣大破叛军!!”
消息如同风一般传入京中。
此时的大雍皇宫恰逢早会,官员们刚陆陆续续的站好,便听到这声捷报传来喜讯。
此时,建宏还在为推恩令刚得到的成效在朝堂中大肆夸奖尚未参加春闱的海无恙。
大舅立于朝中自谦,并踩了自己那不成器的儿子一番。
“捷报?”
听到此讯,建宏先是一惊眉头不自觉的轻轻一皱,随后立刻化为大笑。
“哈哈哈!!!纪宣又有捷报传来,杭州叛军在纪宣的铁骑之下,端是不足为虑!”
听到建宏的话,堂下朝臣也都纷纷俯下身子:
“恭敬陛下!!”
“大雍万年!”
“区区叛军又岂是纪公的对手?”
“呵呵,纪贼虽没什么本事,这打仗确实也上了些台面。”
“…………”
“不知我那纪指挥使可有受伤?”
建宏脸上浮着淡淡的笑容,看着眼前报信之人。
“禀陛下,纪公大胜,毫发无损!”
“如此么……”
建宏听到消息之后,脸上闪过一丝恍惚,随后轻笑道:
“你先下去休息。”
“是!”
报信之人匆匆报完消息便去休息了。
看着报信之人出了朝堂,建宏的眼神变的有些耐人寻味。
“诸位爱卿,纪宣此次大破叛军,给他什么赏赐好些?”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所有人都看向当今的礼部尚书。
礼部虽是管礼仪,但对官员赏赐做处划分也归礼部。
虽然礼部侍郎也得说上话,但是给纪宣封赏……侍郎就有些不够看了。
礼部尚书朱由党有些恍惚。
“朱大人?”
看到朱由党有跑神,旁有人推了他一下。
朱由党看了一眼建宏,发现建宏看他的眼神中蕴含着一丝说不清的意味,瞬间只觉得一股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的心中一个突突,遂想也不想的跪在地上:
“禀陛下,微臣以为,区区叛军,不过几万,且都是我大雍百姓,俘虏放去种田,发去徭役,此战虽胜但也是徒内耗我大雍国力,名为大捷实为惨胜,此功虽有,却不甚为喜,不如赏纪大人金千两,布百匹,奴仆数十,宝物两车……”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都有些低了。
不为别的,理由找的实再是牵强了些。
什么叫名为大捷实为惨胜?什么叫徒耗我大雍国力?
这能混淆一谈?
功就是功,军功就是军功,此言一出,都不用建宏挑什么理,那边直接有人站出来反对。
威武候掌大雍兵力,虽如今威武候生死未卜,但其余靠军功上来的勋贵们可是眼睛都恶狠狠的盯着那朱由党。
“姓朱的!你此言何意?什么叫叛军是我大雍百姓?什么叫此战惨胜?刚刚捷报说的清清楚楚,我军死千余,伤两千破敌军两万,俘虏三万!此胜明明是大胜,还百姓?加入叛军那一刻起就不是我大雍百姓了!!”
勇怀候此时站了出来,那一双豹子眼瞪了朱由党一眼之后,对着建宏哭诉道:
“陛下,若是被这姓朱的这么一说,那我等军士死的岂不都成了白死?那以后哪里出了叛军,谁还愿意前线拼死?敢说此言者必是大奸!敢请陛下诛杀此獠!以校敬犹!”
随着怀勇候这么一战,好家伙,朝堂众人可就不瞌睡了,皆下来,这个候爷那个国公纷纷站出来将勇怀候的话效仿了一遍,最后的结尾都是要将朱由党这个妖言惑众的大奸之人给杀了。
搞的这个礼部尚书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那是一句话都不敢说。
奶奶的,一群蠢货,没看出来我们陛下不想赏赐那纪宣??他都是佩寅郎指挥使了!他都是一品大员了!还能怎么赏??
“好了!!”
建宏看着跟猴子排队一样,一个人接着一个人的上来向自己告那朱由党的状,他也有些恼了,看着跪在地上的朱由党,眼神中闪过一丝恼怒,心中直骂,没有脑子的蠢货!
“朱爱卿言语着实不妥,我军将士抛头颅撒热血,如何仅凭三言两语就否了将士用命换来的太平??罚你半月俸禄,晚上回家好好反思反思。”
建宏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朱某人。
“谢陛下。”
朱由党听了建宏的话,那叫一个感激涕零,头都快磕碎了,磕完之后,老老实实的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站好。
“李爱卿怎么看?”
看到堂下再无人接这个话,建宏无奈只好将矛头转向了当今首辅李祯的身上。
能给纪宣封赏的也就那么几个人,其中还有几个可谓得上是纪宣的生死大敌,怎么可能会在这件事上操心?
李祯听到建宏问自己,本来有些半眯的眼睛则是睁开些许,看到建宏的眼神之后,自然懂得建宏的意思,他平静道:
“有如此大功,可封爵位。”
此言一出。
朝堂之中都开始安静起来。
爵位。
可不是说封赏就能封赏的。
而纪宣……
此战确实打了个大胜仗,原来还可以用资历未够来搪塞,但是现在纪宣早已经坐镇朝堂那么多年,不管是资历,还是本次的功劳,封个爵位确实不为过……
“爵位?”
建宏听到这个提议,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上下打量了一下慢悠悠说话的李祯,想从他的身上看出来一丝端倪。
但是李祯依旧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那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
“那李爱卿觉得封什么爵位好些??”
说到这里,建宏依旧声音平淡。
但是一些敏锐的朝中大员已经听出来陛下有些不高兴了。
大舅更是眼神灼灼的看着前面站着的李祯。
自上回李祯那一句:满朝文武皆雍才过后,大舅便每日都会仔细观察李祯上朝时的状态,从站姿到坐姿,甚至说话的一些口头啴,包括平日里的一些喜好,势必要向首当今阁老看齐。
李祯并没有被建宏的气势吓到,只是淡淡一笑道:
“大捷而归自然当大赏,近十倍的敌我数量差距能打出如此大胜也从侧面证明纪大人的领兵能力不逊与威武候,我大雍有如此大将,不失是一件好事,陛下当高兴才对。”
建宏看李祯话里话外有点自己的意淡淡的看着他问:
“大赏是怎么个赏法?”
“老臣觉得,当封候,食万户。”
李祯认真道:
“如此方可稳定大雍上下无数军心。”
建宏嘴角微微抽搐。
他自然听得出来李祯的话外之意。
威武候的生死未卜导致现在大雍上下军心有些动摇。
威武候毕竟是大雍当今新晋的军神。
可偏偏这么个军神遭遇刺杀,躺在了御医院里……
可以说这个时候若是给纪宣封了候,那也就是向外宣布了,我大雍又有新的战神出现了……
军中自然也能稳的下来。
甚至民心都能稳的下来。
可……
这都实非建宏所想看到的……
大雍新的军神他心中自然是有新的人选的!
所以他不想趁此答应,所以他将眼光看向了人群中的大舅……
嗯??
大舅看到建宏朝自己看过来,一脸懵逼。
不是陛下,这也能扯上我??
没我什么事吧?
应该是我看错了。
但是等了一会儿,发现建宏的眼光在自己脸上都没有变过,大舅自然也知道躲是躲不过去了……
他必须要站出来说句话。
谁让他是建宏一手提拔上来的?
有些背锅的事情必须由他来说。
但是这该怎么说呢??
大舅皱眉,随后眼神微微一亮,牙关一咬不管了先站出来说。
“李大人此言差矣。”
大舅清了清嗓子,抱着自己的牌子就上来了。
嗯??
看到突然冒出来的大舅,满朝文武的脸上都闪过一个大大的问号。
此间应该没有你什么事吧?你何必要站出来趟这趟混水??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事嘛你?
大舅感受到无数目光看向自己,一时间也是如芒在背……
但是没有办法,建宏都那么明示让他站出来了,不行也得行。
他咬了咬牙道:
“威武候只是昏迷,并没有定是有性命之忧,若是此间与纪宣封了候,那军中上下的军心稳住没有先不说,威武候若是醒来康复该如何自处啊??此间做法难道不是寒了臣心?难道不是饮鸩止渴??”
大舅一通话于情于理都说的一点毛病没有。
果然这话一出来,别人先不说,建宏的眼神先是一亮。
随后便欣慰赞赏的眼神看着大舅,给大舅看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海大人此言过甚了,须知国不可一日无君,军自然也不可一日无帅,威武候若是昏迷一日二日也好,可这偏偏一直在御医院中,难不成威武候一日不醒,我大雍军心便一日不定了吗??”
大舅的话自然也有人上来反驳,而反驳他的人正是纪宣一党的某位高官,此官说话那叫一个义正言辞。
大舅自然也不甘示弱:
“照你此言,军中之事又与朝堂之事混为一谈了??这不是强词夺理吗?!”
“嘿我就纳闷了!我说纪公也没有怎么着你吧?怎么一到纪公的事上你姓海的就跟没见过屎的犬一般?闻着腥味就来了??你这等沽名钓誉之辈也配在此狺狺狂吠??你外甥说的一点都没错啊,竖子!不相与谋!!”
那人瞬间就炸了,他早就看这个海睿不顺眼了,自从来了京城以后,就莫名其妙的老是找自己等人的事情,今日明明是大好的光景,这姓海的偏偏还要来参上一脚,着实气人……
“你特娘再骂老子一句??信不信我抄鞋就干你??还竖子?你这匹夫!知道竖子的竖怎么写吗你?!”
大舅自然也是吹胡子瞪眼。
当初陆远之在家中说自己的那一句话不知道怎么的,就莫名其妙的流传了出去,导致他海睿在京中现在隐隐有些臭名昭著……
提起这个他就来气。
妈的,明明只是自己与外甥的一次偶然的交谈,怎么就成了别人攻击自己的言语??
眼看朝堂马上就要成为坊间骂战,建宏生气的拍了一下桌子!
“肃静!!!”
“肃静!!!”
自有黄门在一旁警告各位官员。
大舅冷冷的哼了一声抚袖而立。
诸位官员自然也都不甘示弱的看着大舅。
建宏阴沉着脸道:
“行了!!一个个的与那坊间悍妇有何区别??今日此事便先揭过,等纪爱卿回朝之后再做定夺!退朝!”
说着,气生生的站起来,阴沉着脸便下了龙椅,俄顷便已经消失不见。
今日朝堂上的风波才算告一段落。
朝堂上的风波只是表面结束,建宏从金鸾殿出来之后,马不停蹄的回到了御书房。
他此时脸上的表情再也控制不住,变的阴沉了起来。
“来人!传信使!”
“是!”
……
没多久,信使便已经在房外等候。
建宏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做好表情管理,努力让自己的脸变的淡然。
俄顷,朝会上出现的信使便跪在了他的面前。
“陛下万年!!”
信使整个人都是激动的。
独自被陛下召见,光是这一点他都能吹上一辈子。
“起来吧,召你来见我是有些问题要问你,你如实回答便是。”
建宏淡淡的看着眼前还算年轻的信使。
信使磕头道:
“谢陛下。”
说着,便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眼神盯着地面,不敢抬头。
“杭州之战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将细节抽丝剥茧的说与朕听!”
建宏声音威严,在一个小小的信使面前,他拿捏的十分到位。
“禀陛下,当日与纪帅一同渡过漯水……”
小信使将自己所看到的全都说了出来。
建宏越听,眼睛眯的越厉害,到最后,直接“腾”的一声站起来,他直勾勾的看着信使:
“你说什么??禹王勾结叛军??!!”
建宏的声音如同九幽中的魔音,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信使直接被其威势给吓的“噗嗵”一声跪下,趴在地上瑟瑟发抖。
“陛……陛下,是纪公传令说的……禹王勾结叛军……并与杭州城外对我大军悍然出手……这都是小的亲眼所见……”
信使说话都有些不利索。。。